寵物店的員工是個兼職的男大學生。

那年楊燁也就二十歲，沒考上大學，所以對“大學生”這個頭銜還是帶著些濾鏡。他有錢，還閒，三天兩頭抱著露娜往店裡跑做養護，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手頭富裕還好說話的主。

一來二去，楊燁和那個學生也多多少少聊上了幾句，還算熟悉。

那學生叫肖聞，今年大五，也快要畢業了。楊燁還是對大學生活感到好奇的，所以在等肖聞給露娜做保養的時候，就會問一些大學裡的情況。肖聞是那種陽光積極有生氣的人，手腳麻利，繪聲繪色地和楊燁大加吐槽校園生活，從教育處罵到班導，從班導罵到學生幹部，屬於是路邊走過一條狗都能被罵上兩句。但他不說髒話，哪怕是吐槽也用著很多時興的梗說得讓人忍俊不禁。

楊燁不覺得反感。他的生活比較單調，這人倒給他添了不少的樂趣。

肖聞說完，末了總結一句，“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很輕鬆的，所以才有空出來做兼職啊。當然也是因為我沒談戀愛啦，真談了的話錢也不夠花嘛。”

他感慨，“就是可惜了，我馬上也要畢業了，沒能談一次校園戀愛，以後也沒機會了。校園裡的愛情應該是最純粹的了吧，以後就要看錢看房子車子了。”

楊燁也沒能談上個校園戀愛。而且他也早就脫離學校沒這個機會了。這麼想想他和周禮居然還真算從校園開始的，雖然那個時候他完全沒這個想法，但是看周禮那個樣子，應該是那個時候起就圖謀不軌了。

楊燁覺得周禮這人……也蠻不容易的。很自然的，他又想起這段日子兩人之間相處得有多生分。當洗完澡香噴噴的露娜被送回他手裡時，那種愧疚感一瞬間上升到了一個巔峰。楊燁在心中感嘆，周禮果然還是很有能力，搞定他這種人也是相當容易的，送一隻貓就好了，他會自已給自已洗腦。

他想通了。他認為自已和周禮談是最好的選擇了。以他的能力也很難再找到一個比周禮還優秀，還對他這麼好的人了，無論男女。更何況這還是“從校園開始的戀愛”，還能有個純愛buff加成。

當下即是最好。是他一直以來都很不知趣。

但是這場瀰漫著硝煙的無聲戰役是他打響的第一槍，他著實是沒有那個臉這麼莫名其妙地去直接開口道歉求和。他的腦子裡經歷了這麼一場風暴，但這場風暴除了他以外也無人知曉。起碼周禮是一無所知的。

楊燁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已心裡的糾結。這就有點矯情了。比起過程他更看重的是結果，他覺得只要結果沒問題的話，那達成結果之前的一切磨難都不算什麼要緊的事情。

這件事得有一個入手點。

比如周禮送的貓咪，露娜。

楊燁決定把露娜送到周禮的家裡養，一人養上那麼幾天。這樣另一個人去接貓的時候，兩人總是會不可避免的有所接觸，這麼一來二去關係也肯定能夠有所緩和。

這是當年的楊燁能想出來的，最大的讓步。他覺得自已的犧牲其實也很大，他本來可是一個直男，都為了周禮變彎了，現在還心甘情願地主動找機會來促進兩人之間的關係……周禮能有什麼理由拒絕呢。況且，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他嗎。雖然這段日子楊燁是給他臉色看了，但他應該也能理解吧。

畢竟從一開始，周禮就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擰巴小心眼的人啊。

周禮對楊燁的這個決定感到一絲詫異。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很乾脆地同意了。只是他太忙了，基本不怎麼在家，就說家裡有請保姆，把貓送過來就好了，會有人照顧的。

這不是一開始楊燁想要的結果——但他都已經把話說出來了，自然也不好反悔什麼。

兩人也就這麼相安無事地繼續相處下去了。一起聊天，吃飯。除了沒有性生活以外，其餘的都很不錯。

楊燁喜歡周禮嗎。他自已其實也不知道，但他已經習慣這個人的存在了。很少有一個人能在他的生活中佔據著這麼大的一片空間，也沒有人能夠這麼執拗地要在他身邊留著。

和這些比起來，性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楊燁妥協了，心想要是周禮真的想要的話，讓他上上也不是什麼完全沒法接受的事情了。

只是周禮再也沒有提過這種事。周禮不提，楊燁自已就更沒有理由主動提了——他總不能腆著一張臉湊周禮面前，自告奮勇地說，不如我們試試？

他其實還是沒有完全做好當底下那個的心理準備。他的自尊也很難讓他主動地去開這個口。他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對方提出來了，然後他半推半就地給上了。

不過也算了。來日方長嘛。周禮總不可能一輩子都沒有需求。等到他急了的時候自然會主動提的。

楊燁是這麼想的。

他想露娜了。

……他可能比自已想象中的還要喜歡這隻貓咪。他以為分開幾天給周禮養無所謂的，但在這之前——露娜可是天天都和他待在一起。

他在家裡坐立難安。他總是會忍不住去想，周禮家的那個保姆到底有沒有認真地去照顧它？它可是相當嬌氣的，從小開始就被他寵壞了，要吃最好的貓條和罐頭，還時不時會發點小脾氣。其實露娜本身並不壞，是隻好貓咪的，但要是保姆不知道這一點怎麼辦……？要是她以為露娜很壞，趁沒人在的時候偷偷虐待它怎麼辦？

他越想越難受，恨不得直接飛到露娜的面前看看它是不是還完好無損。而他也真的這麼幹了。他直接拿起車鑰匙和周禮家的鑰匙，就出門了。

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持續了一路，楊燁又久違地開始覺得焦躁。這種焦躁讓他的心臟跳得很快，難以正常呼吸。但這一切的折磨在他開啟門看見露娜出現在門後，衝著他喵喵叫甩著尾巴時——全都消散了。

他抹了一把因為不想等電梯，直接跑上樓而冒出的一額頭的汗。

他鬆了一口氣，蹲了下來。露娜優雅地走過來舔著他的手背。

他摸著它的腦袋，毛絨絨的。這是他的貓咪。

明明這壓根不算一件事——但他居然高興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