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鐲子是我們家的,你要走自己走,鐲子是我們家的,你身上肯定還藏了不少好東西。”
男孩子長得快,十歲的年紀到劉愛琴肩膀了,他動作粗魯地去翻劉愛珍的包袱,把衣服和背心全部掏出來,凌亂地散在地上。
柳青青才意識到到老大已經無可救藥了,原來真的有天生壞種。
“火腿留這裡,讓她走吧。”
老大老早就眼饞火腿了,忙不迭地帶著幾個弟弟去廚房煮肉吃。
而劉愛珍像個提線木偶一般收拾完自己的東西,走出了家屬院的大門。
門口的警衛兵知道她家的情況,日子過艱難,有時候還要靠挖野菜貼補生活,也沒說什麼,就讓她出去了。
柳青青跟著她穿過了白樺林,走過了一片玉米地,最終看她停留在河邊。
“你別勸我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劉愛琴早知道她在後面跟著。
“從我哥死的那一天,我就想死了,我活到現在,就是害怕壯壯他們幾個沒了親孃,受委屈,現在……”她發出絕望的冷笑。
或許覺得自己活得憋屈,死的時候也想痛快一點,就把這些年的苦水全倒出來了。
劉愛珍的爹孃死的早,是哥哥把她拉扯大的,後來哥哥去當兵,家裡的日子才算好過一點。
也沒過幾年安生日子,哥哥就犧牲了,孫志是她哥哥的戰友,寫信開導她,知道她一個人日子難過,還把自己的津貼寄給她。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好上了,她家就她自己,結婚也簡單,她挎著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就來到了孫志的老家的土坯房。
“諾,就跟這個差不多大。”劉愛珍晃了晃手裡的包袱,笑容裡甚至還帶著幾分釋然。
婚前劉愛珍就知道張志是一個好人,對已故戰友的妹妹都能這麼好,肯定對媳婦更好。
當軍屬的本就聚少離多,孫志每次休假回來,甚至連家都顧不上回,直接帶她到火車站附近的招待所就開始大開大合。
那個時候劉愛珍傻還以為,還單純地以為男人稀罕她,日子雖然苦但心裡面甜,也心甘情願給他生孩子。
直到第三胎懷了女兒,孫志讓她流掉,她不肯,孩子是生下來了,是個六斤八兩的姑娘,生下來三天因為孫志的失誤被被褥悶死了……
後來也懷了兩個女孩,總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沒活下來。
她懷最後一胎的時候,是個男孩,她想打掉,因為家裡三個男孩子已經夠多了,她一直想要個女孩。
這次孫志說自己剛升上了副營長,養得起,讓她生下來。
她還是隨軍之後,才知道孫志三年前就是副營長了,可這些年他寄回家的錢都是二十四塊五,一直都是。
原來孫志怕她鬧,一時隱瞞自己升官的事情,多餘的錢都被他補貼給其他生活困難計程車兵了。
劉愛珍知道了簡直火冒三丈,她在家帶三個孩子還要去生產隊掙工分,養活家裡的三個孩子,混吃等死的大伯、遊手好閒的小叔子,還動不動管她要錢。
不給,就揚言要賣了她兒子。
在生產隊她過的日子比黃連還要苦,這男人竟然還覺得別人家更需要幫助。
她跟孫志鬧,孫志還指著她的鼻子呵斥:“劉愛珍,你現在怎麼這麼自私,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當年我給你寄錢,你還誇我呢……”
從那個時候劉愛珍對張志已經死心了,硬著頭皮過了這幾年,不過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罷了。
從來沒想到孩子竟然會成為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劉愛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出來心情好多了,笑得明媚而痛快:“”“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走了。”
她先把包袱扔進水裡,然後毅然決然地走下去,水都到脖頸了,劉愛珍本能地閉上眼。
“要不要試試走別的路,很有錢途的路。”她晃了晃手裡的鈔票。
柳青青說著就轉身了,在身後放下一張鈔票,五塊的。
聽到身後嘩啦啦的水聲,好似有人上岸了,柳青青松了一口氣。
她就像一個散財童子,每走一步,都會扔下一張錢。
走了十幾步,並沒有看到劉愛珍,她撒下來的錢,有幾張被風吹散。
柳青青一個激靈,嚇得臉都白了,趕緊往河邊跑,看著還站在原地的劉愛珍,下水把她給拽了回來。
“你跟著我,我肯定不會餓到你的。”
她說什麼話,劉愛珍並沒有聽進去,目光呆呆地看著手裡的鈔票,神神叨叨的:“一定是我哥顯靈了,我哥捨不得死。”
那一塊錢應該是被風吹到水裡,然後順著水流飄到了她手邊。
“對,你為了你哥也要好好活下去呀,男人可以不要,孩子也可以不要……”
她說到孩子的時候快速瞟了一眼劉愛珍,見她沒有情緒沒有波動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柳青青見過太多女人割捨不下孩子,忍氣吞聲過一輩子。
在她看來像孫志那種人就根本不配有媳婦。
折騰了大半天,回去的時候剛好到吃晚飯的時候。
孫志出任務了,還沒有回來,四個白眼狼見劉愛琴,連招呼都不打,就嚷嚷著自己餓了。
“我以後不是你媽了,也不會給你們做飯了,我要跟張志離婚。”
老大聽了,笑得有恃無恐:“你拿這一招嚇唬嚇唬我爹就行了……”
劉愛琴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淡淡地笑了笑:“你愛信不信。”
說完就跟柳青青一起走了,他們想跟過去,柳青青揮了揮手裡的磚頭,作勢要砸過去。
她換好新的床單被褥,就看到劉愛琴偷偷抹眼淚,她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勸,兒子那個樣,當母親的哪有不寒心的。
不管再難過,也要一點一點地走出來,她相信劉愛琴一定能走出來的。
“你去忙吧,我沒關係的,我就是在想是不是我害了壯壯……”
柳青青擰眉感覺這一代女人都有一個通病,都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推,她眉眼認真地看向劉愛琴:“當然不是,這一切都是孫志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