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19歲開始講了。
從老家開眼出來,已經是父親去世的第三個年頭啊。
巧雲高考失利,去了一所五年制專科大學。他哥給他找的。
我父親過世,她還去我家陪過我,可後面漸漸分開,聯絡越來越少,我們倆的友情,其實也基本定格在了十六歲。
後來我南下沿海城市工作,因為沒有學歷,也沒有什麼一技之長,剛開始也只能找著些工資高,但有些累的。
我不怕累,因為我想盡快存到錢,那會兒,我哥嫂要我和她們一起打工,但是我太瞭解他們。
他們把我鎖在身邊,我工作的錢基本就是他們的了,我嫂子甚至和我哥商量,要把我以十萬塊,嫁到我嫂子孃家一戶人家去。
當時偷聽到,只覺得噁心。我直接當面拒絕,你們沒有為我做過什麼,也沒有什麼資格決定我的人生。
跟他們撕破臉,才是最好的辦法。
那時候,我在一家滷味店上班,就是絕某味。
十幾歲剛出去,也是很迷茫,沒有方向,本來想進廠打工,可當時自已去的不是一線大城市,工廠都是小廠,髒亂差的環境,嚇退了剛出社會的我。
從小家庭條件比較好。成績也理想,被爸媽影響愛唱愛跳。可父親過世以後,我的高中夢,大學夢全碎了。一下子變成了自已最不想成為的人。所以心裡慢慢滋生了自卑的情緒。
看到滷味店的廣告,老闆娘和我是同鄉,見我在店門外張望。就熱情跟我打招呼,聊了幾句,才發現我們居然是一個地方,還是一個市的,這在外鄉很難得。
就這樣,我在這家店開始上班,之前那一年,只是跟著我堂姐在縣城裡做服務員,畢竟是小縣城,一個月工資收入太少,一年也存不下什麼錢。
生活其實多數都是平靜安寧的,每個月能拿到五千多,除掉自已平時開銷,每個月能給媽媽寄回去兩千。
只是這種的小吃店,工作的時間會很晚。每天基本都要到凌晨一兩點。
事情是我在這家店工作了差不多半年的時候發生的。
這家店老闆娘請了兩個人,我和一個四川的女孩子,比我大了兩歲。我記得叫…楊欣豔。
那晚輪到我上晚班,晚上六點我就過來接班了。
夜班都要搞到凌晨,可工資還是很理想的。那天晚上我照常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我那個店在馬路邊上,對面是一家奶茶店。奶茶店旁邊是一家超市。奶茶店和超市已經關門了當時。
我收拾收拾,會習慣性抬頭看看外面,突然抬頭就看到對面,一個女的,穿一身白衣服。頭髮散落著,像洗過頭沒吹乾的樣子。
她穿的倒也不是白裙子,就一身純白色套裝,沒有花紋,看著像睡衣,因為中間有條馬路,那個女人站在馬路對面的超市門邊。看樣子大概是個中年女人。
可這個女人卻以一種奇怪僵硬的姿勢看著我這邊。她側身站著,臉卻轉過來看著我這裡,脖子前傾,手就直直的掉著,關鍵奇怪的點是,她光著腳沒有穿鞋。
那個詭異的畫面讓我愣了一下。我想應該是個出來買夜宵的女人吧。
那個女人,就那麼側身站著,歪著腦袋一直盯著我看,當時只有一盞路燈的光,讓我看不清她的臉,她臉黑乎乎的一片,五官雖然看不清,可是能模糊看到她神情很呆滯僵硬。
她就那麼一直站在那裡也不走動,我其實當時就已經意識到,她可能不是人,可還是心裡告訴自已,可能是個精神有問題的女人,先不管她。
我刻意忽視她,忙自已的事。想著她待一會兒,應該也會走了。等我收拾完,摘了身上的圍裙,準備關燈下班了。還是本能的抬頭再去瞄一眼,可她還是站在那裡,表情動作沒有任何改變。
鬼使神差的,我掏出手機,把那個女的拍了下來。晚上拍照,我的手機有自動閃光燈的功能,可閃光點亮起,那女的也沒任何反應。
我收起手機,關了店裡的燈,出來拉上了卷閘門。因為門店就在馬路邊,我關好門,轉身望向馬路對面時。那女的卻不見了。我關門也就兩分鐘,可整條馬路上都沒有那女的身影。
其實凌晨偶爾也會有人路過,看看我。但沒有這麼反常的,我當時和大多數感受是一樣的,當時我覺得她是個人。可能只是精神不太正常。
她一直盯著我,關鍵持續了差不多二十幾分鍾。我舉起手機拍她的動作也很明顯,正常人發覺了一定不會再繼續盯著別人了,可我放下手機,她還是一動不動。
那一下,我才後背發涼。也才覺得不對勁,第一感覺或許不是人,第二感覺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我並不知道自已的哪個判斷是正確的。
到了第二天,我跟接班的欣豔說了這個事。還拿出了我拍的照片給她看了。欣豔卻張大嘴巴,看著我就很驚恐。
她告訴我,那個女的,是住她那邊附近的一個女的,精神有些問題,被她老公經常打的要死,她還問我確定是昨晚拍的。我也肯定的點頭。
她告訴我,那女的前幾天晚上就已經跳河死了。前幾天還辦了喪事。聽到這裡,我也已經頭皮發麻了。
欣豔又仔細瞧了瞧照片說道,看著照片很像,也有可能不是。畢竟她也只是偶爾見了那女的幾次。那女的看起來髒兮兮的。
所以真正嚇到我的,是我同事的說法。其實,後面我也拿照片問了我旁邊幾家鋪子的員工,她們都說沒見過,只有對面超市裡的一個保潔阿姨也說是個那個瘋婆子。至於到底是人是鬼我當時並不確定。
因為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神叨叨的事,所以對我的影響並不大。對我來說,那些東西好像除了外形詭異以外,和我們也沒什麼太大區別。我也不懂它們到底怎麼做到傷害我的,沒人解釋,全是一些離奇的說法。我已經聽膩了。
更重要的是因為,我覺得,如果真的有亡靈,那一定是有什麼太深的情感成為了它們出現的理由,成為了執念吧。
所以,我還是在正常上班,沒有太理會這個事。
接著來的幾天我沒有碰見那個女人,對我也沒什麼影響。可另一個意外發生了。
這天我接班來到店裡,欣豔就神色緊張跟我八卦。原來是離我們店面不遠的前面轉角另一條馬路的燒烤街,發生了車禍,說是一個孩子被壓死了,身體壓碎了。
我聽得咬牙咧嘴。因為這個事,老闆娘大概也知道了,我接班她晚上就過來了。跟我交代,這幾天下班就跟對面奶茶店一起下班,不用搞那麼晚。
晚上我十一點我就開始收拾,對面超市和奶茶店也差不多這個時候開門閉店了。
等我收拾完,對面也熄燈了。我加速搞完也出來關門準備走,這個時候,經常找我要空瓶子和紙皮的阿婆過來了。
我想著是留了不少紙皮,又重新開了門給她拿,每次阿婆都會很高興,其實也沒多少,一直留在店裡,佔地方,老闆娘都叫我們丟了,帶回宿舍也佔地方,我都留著給阿婆。助人為樂了算是。
等我把紙皮和空油瓶拿出來給阿婆,阿婆卻提醒我說。
“小妹啊,早點回去哦,這幾天這裡不太平啊。”
聽著阿婆的提醒,我知道,她也知道這裡出了車禍。
我點點頭。阿婆拿著東西,騎著三輪車走了。我也鎖了門準備回去。我那時候在門店附近租了個房子,是個單間宿舍,很便宜才兩百多塊。也很近,幾分鐘就到了。
平時自已也不做飯,老闆娘補了伙食費。都是在快餐店吃。也方便。
因為住的近,五分鐘就能到宿舍,而且就在這條街上,所以回去我也不是很害怕。
我鎖好門,轉身就走了。
我門店左邊是個露天停車場,小型的,是對面超市在管理的。用來停放摩托車,電動車這些。在我回去宿舍的方向,所以每次都會路過,
因為有路燈,雖然不是很亮,可基本還是能看的清楚,我路過的時候,發現停車場裡,散落的有幾個紙箱子,像是對面超市裝水果的。
我想了想可以拖到我門店,塞在玻璃門縫裡給阿婆,阿婆其實人挺好,因為我經常給她廢品,她又是本地人,有時候還會給我帶些自已家種的荔枝啊,龍眼,黃皮果吃,所以我們屬於互相溫暖吧。
我過去,幾腳就把紙箱踩扁,因為這個時候沒人,也沒什麼車子,所以我踩箱子的聲音就很大。啪啪的。
等我把三個箱子踩完,放一起拿著走出來準備回去店門。
我身後卻又傳來了兩聲“啪啪!”
很像我踩紙箱的聲音,又不是完全一樣,更像是人坐在地上被拉動身體的摩擦聲。我奇怪,難道還有別人也在弄這些箱子嗎?我好奇回頭瞄了瞄。昏暗的停車場裡,卻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
我有些後怕,不想停留,加速回到門店,把紙皮塞進去,就趕緊往宿舍走。可路過停車場,雖然我加快了速度,可就像裡面有人在等我出現一樣。
“啪啪!”
踩紙箱的聲音有赫然響起。我愣住了,畢竟發生了車禍加上之前的女人,我多少心裡還是發怵的。
“小妹,你還沒回去啊…”
冷不丁的一聲叫喚嚇了我一激靈,原來是阿婆。
“還沒有,阿婆。你還在這裡找啊,我那裡剛才也撿了幾個,扔門口那裡的,你等下過去拿吧。”
知道是阿婆,我心裡淡定不少,告訴阿婆紙皮的位置,我也想回去了。
“你拿過來給我嘛,我懶得掉頭了。”
阿婆卻讓我拿給她,我有些不樂意,可還是想順手給她,我拿過來紙皮,準備往裡走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拉住了。
“你幹嘛去啊?”
嚇得我猛甩手。差點叫出聲。
原來是對面超市的那個保潔阿姨,他們保潔一般也走的比較晚。
我疑惑的看著保潔阿姨,告訴她,我把紙皮拿給阿婆。
保潔阿姨卻一臉驚恐的拉著我就往前走,走了幾步,到了一家還開著燈的理髮店門前,保潔阿姨停了下來。
“阿姨!怎麼了啊!你不喜歡那個阿婆啊?!”
面對我的疑問,阿姨的臉色更難看,她下意識看了看我身後不遠處停車場的方向。
“什麼阿婆啊!那個收垃圾的老太婆早就回去了,剛剛你一直在那裡說話,我只聽到你一個人說啊!”
阿姨的話,突然就給我幹懵了。
看著我蒙圈的表情,阿姨著急的繼續解釋。
“你在跟誰說話啊!我在對面一直看到你自言自語啊!”
我懂了阿姨的意思,我解釋給阿姨,說阿婆在停車場那裡撿紙皮了。
阿姨臉色鐵青的告訴我,阿婆在我這裡收完紙皮去超市那邊也問了,然後直接就走了,沒有再回來。
聽著阿姨的話,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下意識轉身,也看向了身後停車場的方向,因為走過來沒幾步,我轉身沒有看見什麼,可內心一股怒火就突然上來了。
這麼多年,每次這種事,都是不確定性,都是先入為主的再斷定事情的可能性,這一次,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麼。
我拉著阿姨就往回走,阿姨卻害怕的不敢跟我回去,我大聲說著,怕什麼,我都不怕,今天我倆就好好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我拉著極不情願的阿姨跟我走了回去,到了停車場外面,我對著停車場裡大叫了幾聲阿婆。可昏暗的停車場裡這個時候卻沒了任何回應。
因為我和阿姨沒有走過來幾步,所以要是有人進出停車場,我們是一定能聽到動靜的。
阿姨一臉驚恐掙扎著就要走,我自已也沒了底氣,這個時候一個模糊的影子緩緩從裡面飄了過來。速度很慢…
“媽呀!媽呀!什麼東西過來了哦!快走哦!”
阿姨驚恐的指著那個黑影,很明顯阿姨也是能看見的。
我也緊張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眼看就快要拉不住阿姨的時候,那個黑影終於飄了出來,是個氣球…
是阿姨超市那邊經常用來吸引小朋友的氮氣氣球,因為那個氣球明顯癟下去不少,應該是漏氣,所以飛不高,才這樣拖著繩子,緩緩飄蕩著…
看到氣球的那一刻,我鬆了一口氣,阿姨卻再也待不下去,掙開我的手,就快速離開了。邊走還邊叫我趕緊回去,我們不順路,所以我也沒再為難阿姨了。
看著那個緩緩飄動的氣球,慢慢抵在一倆電動車邊上,不再動彈,我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了一些。
我也不想在繼續待著,我能感覺到,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在試探著我,試探著我是不是能 看到它,能不能聽到它。
我轉身再也不回頭,回了宿舍。
第二天上班,我特地把姑姑給我的手鐲帶了起來,因為工作環境畢竟是食品,老闆娘還是叫我們最好不要帶飾品這些。老闆娘屬於加盟店,我們帶飾品,被公司的人查到,也會讓老闆娘罰款。
因為工作要求帶帽子,所以我紮了低丸子頭,帶上了當初老道長留下的一隻髮簪,也帶上了姑姑給我的手鐲,這樣我才勉強有了一些安全感。
可這晚來接班,門店就蹲了了幾個女孩,我在門外就認出來是對面超市和奶茶店的員工,見我過來,幾個人就把我圍了起來。
聽著她們嘰嘰喳喳的,我大概搞清楚,原來是昨晚的阿姨,把我大晚上自言自語的事說了出去。這些女孩子是覺得好奇過來八卦的。
其中一個女孩子的話,讓我比較留著,女孩說著,今天早上她有見到阿婆,阿婆說昨晚沒有到過停車場收紙皮。
面對他們沒完沒了的問東問西,我有些煩,不過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著告訴她們,這些事不要太相信,我也可能是因為太害怕,聽錯了。
打發走她們,對班欣豔卻委屈的求著我,我們半個月換班一次,她太害怕,不敢上晚班,可已經到了換班的時間,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也不好拒絕,也答應了她。
可這天晚上,大概十點左右,一個男人走進了門店,我們門店裡面還有一扇玻璃門門,我們員工在裡面反鎖門,外面客人進不來。
我以為是來買東西的客人,禮貌開始詢問他要些什麼。
可男人卻神情緊張的看著我,還時不時的看看外面,我發現男人的反常,可我這裡只是個滷味店,犯不上來搶劫我這兒吧。
男人開始隨便選起東西,選的很墨跡,選的過程裡,他時不時看看我。
我給他把東西裝好,稱重,他突然問道。
“能不能給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男人透過玻璃上的小視窗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把稱好的東西打包好,本來想告訴他一共的價格,可他這讓我摸不到頭的一句話,讓我停住了手裡的動作。
“什麼照片?”
我疑惑的看著外面,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看起來不高,一米七的個子最多,三十多歲的樣子,可他一直抓耳撓腮,心不在焉的。
“就你拍的,那個女人的照片。”
男人盯著我,眼神裡全是警惕,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緊張什麼,只覺得他很反常,讓我有點害怕其實。
“我沒有您要得照片,老闆,您這裡一共是四十五塊六。”
我給他報了價格,他慌里慌張的給我遞過來一百塊現金,因為他的反常,我還格外留意的看了看他給我的錢。
因為那個時候,用現金的人還很多,也會有很多壞心眼的人,拿假幣消費。
錢沒有問題,我把東西遞給了男人,隨即開始在收銀抽屜裡給他找零錢。
“我是那女的老公,她死了,可我感覺她一直纏著我!你是不是真的拍到過她!讓我看看是不是就行!”
我把零錢遞給男人,男人見我已經說了讓他慢走,歡迎下次光臨的話,他有些著急起來。
聽著男人的話,我才搞明白,她是對我手機裡拍的那個白衣服女人感興趣。他應該就是,欣豔說的那個家暴男,他老婆跳河死了的那個。
男人趴在視窗,神色緊張,呼吸急促。我看著男人這個樣子有些害怕,很明顯男人情緒不對,我也疑惑他又是怎麼知道我有照片的。
可對於這種人,我也知道,如果不給他看,他一定會沒完沒了的,事實也確實如此,我再一次拒絕他以後,他拿了錢和東西並沒有離開,而是直接坐到了門店內的椅子上,門店放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給客人用的。
看著時間慢慢過去,男人沒有要走的意思,我當時又沒什麼朋友和熟人,這個人又有暴力傾向,只能順他的意,讓他儘快離開才是最好的。為了打發他走,我只好選擇了妥協。
我叫他過來,說給他看,他一下子來了勁。我並沒有出去,只是開啟相簿,放在玻璃上,讓他看。
男人眯著眼睛,只看了一眼,就神色大變。突然暴怒。
“你什麼時候拍的!我問你什麼時候拍的照片!”
男人拍打著玻璃,衝我怒吼著。
“前天晚上。”
看著男人的反應,著實嚇了我一跳。我往後退了一步回答了他。
“前天晚上!你確定嗎!你要是敢瞎說,老子殺了你信不信!把手機拿給我!我要看時間!”
男人開始捶打玻璃,還走到一旁的玻璃門,試圖開門。
“你幹什麼!我這裡有監控!我要報警了!”
看著極度失控的男人,我嚇得退到牆角,打了負責我這片治安管理的派出所電話。這是我的習慣,因為總是一個人,我習慣每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先弄清楚離自已最近的派出所電話。
接著我順手拿起了一旁砧板上的菜刀,因為平時我們也需要給客人切醬板鴨,和切鴨脖子的。
男人見我報警,又見我拿了刀子。才冷靜了下來,可那雙猩紅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我不放。
“大哥,你有事說事,我只是拍個照片。你覺得有問題,我可以馬上刪除。”
看著沒有離開的男人,我還是穩住自已,試著和他溝通。
“你確定是前天拍的?你確定你不認識那個賤人?”
男人陰沉著,站位門外再一次詢問我。
“是的,我這相簿上面有日期,我為什麼要騙你。我都不認識你。”
我一直說著緩和男人的話,讓男人恢復一些理智。
“拿過來,再讓我看一遍。”
男人沒有那麼激動的反應,冷冷的說著。我卻不敢動。
“快點!”
男人突然怒吼,嚇得我一哆嗦。
我還是走過去,把手機相簿開啟,貼在玻璃門上,讓他仔細看清楚,男人盯著照片,表情慢慢驚恐。
“槽你媽的,賤女人,死了還不消停。”
男人開始破口罵了起來,這個時候,兩個民警騎著摩托車到了門店外。
一來就防備的看著門外的男人,因為我在電話裡就害怕的告訴警察,門店有個男人恐嚇我。
“你幹什麼!”
民警的一聲呵斥,讓男人嚇了一跳,男人立即收起在我面前凶神惡煞的模樣,一臉和善起來,說著他就是來買點東西吃,喝了點酒,說話聲音大了一些。
可警察叔叔在走近看了男人以後,態度卻緩和了不少。
另一個警察示意我開門,我有些猶豫的把門開啟。警察開始詢問我發生了什麼,我大概陳述了一遍男人的行為。
開啟門我也確實聞到了男人身上一股酒味。
警察口頭警告了男人,就讓男人離開了。男人臨走時給我不停道歉,可出門回頭的一瞬間,還是冷冰冰的看著我。我知道。他是個偽善的人。他的道歉和表面的和善都是假的。
見男人和警察都離開,我也趕緊收拾東西,無論怎麼樣,我都要早點回去。
我顧不上那麼多,我就已經收拾完東西,清點好賬目。鎖了門。等我出來外面的鋪子也基本關門了,男人鬧的也蠻久。
等我鎖門出來,我發現男人蹲位旁邊店鋪的外邊,在一顆綠化樹下的垃圾桶邊上一邊吃著鴨爪,一邊喝著啤酒。
聽到我鎖門的聲音,男人抬頭看向我,我有些害怕,趕緊掉頭準備走。可轉身的一瞬間,我看到男人身後飄蕩著什麼東西。
我不確定的回頭看了一眼,是那個氣球,夾在了樹枝上,繩子在男人頭頂上被風吹的來回晃悠。
我沒理會,加快步子逃離。路過停車場的時候,昏暗的停車場深處,一股陰冷感讓我汗毛豎起,這個時候,頭上的髮簪卻隱隱抵在後脖子上發燙。
我看了看深邃的停車場,我知道,在那最深最暗的地方,有東西在那兒。而且它充滿了怨氣和恨意。
我搓了搓胳膊,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等下!”
我回頭,看著男人起身朝我走了過來,我心頭想著要跑,拔腿向前面的理髮店跑去。
剛跑出去幾步,身後卻傳來了聲音,是金屬的聲音。我聽出來是井蓋。
我轉身才發現,男人在停車場那裡踩空了那裡的一塊井蓋,井蓋被他踩翻出,他卻掉了進去,上半身費勁的扒拉在下水道邊。
“有沒有人啊!過來拉我一把!”
男人開始叫喊,因為下水道里面是垂直空的,他應該是腳沒有著力點。
男人把目光投向了我,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可男人的眼神卻盡是祈求。我不敢過去,我只能想到叫理髮店裡的人幫忙。
可我還沒來得及去叫人,停車場裡就傳來了啪啪聲,類似踩紙箱的聲音,我心裡一緊。
而且聲音一點點在走出來,直到靠近男人的時候,我才看到,一個人影慢慢靠了過來,
因為光線不夠,我也看不出清楚。男人見我不動,開始大聲叫我,理髮店的人也聽見,開啟門奇怪的打量著門外的我。
這個時候,人影卻走到了男人身後,直到人影蹲下來的那一刻,我才看清,是我手機相簿裡的那個女人,她還是穿著那身白色睡衣,還是溼答答的頭髮,還是光著腳。
我驚恐的看著男人的方向,理髮店的兩個小哥這時候我開啟門。朝我走來。那瘋男人看著頭驚恐的眼神,也意識到我看的不是他。
我一手捂著嘴,另一隻手顫抖的伸出手指向男人身後,胳膊都不敢伸直,手指試探性伸了伸,又縮了回來。我想告訴男人,他身後有東西,可他身後的女人卻冷冷的看著我,我害怕的停下了動作。
男人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因為也不是很遠。這個時候理髮店的兩個小哥走出來問我出了什麼事,我只能哆嗦著手,再一次指向男人的位置。
這個時候,那男人卻突然掉了下去,僅僅在我看向兩個小哥的一瞬間,男人就已經掉了下去,兩個小哥趕緊跑過去,我也哆嗦著手,再次撥通了報警電話。
那女人還在對面,站起身僵硬的歪頭看著我,突然詭異的笑了。那個笑容太噁心,只有兩個嘴角僵硬的扯開,臉上其他地每個地方沒有任何改變。
可那兩個小哥卻對女人的存在毫無察覺。女人轉過身,緩緩走進了停車場,發出了啪啪的聲響,這時候我才看清楚,她手裡還拖著什麼東西。
我眯著眼才看清楚,她手裡拖著一個娃娃,我有些疑惑,眯著眼用力去看,那不是娃娃,那是一個孩子…是一個…壞掉的孩子,女人拖著孩子破爛的身體,身體劃過地面,那孩子的腦袋貼著地面摩擦著,發出了啪…啪……
我整個人僵硬在原地。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的這麼仔細。
看著漸漸消失的女人,我愣住很久,不知道過了多久,警察和消防隊的人都來了,熙熙攘攘的嘈雜人聲才讓我回過神。
警察問我怎麼回事,我就說那個男人追我的時候掉進了下水道,這晚我被帶走了,帶進了警察局裡。
一起的還有那兩個理髮店的小哥,我們坐在警察局裡,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警察叔叔進來,告訴我們都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問警察叔叔那男人怎麼樣了,警察叔叔告訴我們,停車場裡有監控,附近店鋪的監控都查了,是男人自已踩空掉進了下水道,不關我們的事,他們會找窨井管理單位的人來解決這個事。
兩個小哥聽到這話,趕緊溜了。我走到門口,問警察叔叔那男人還活著嗎?警察叔叔告訴我,男人死了,叫我不用害怕。
很明顯,所有人,包括監控,都沒有人發現那個女人的蹤影。那女人手裡的孩子又是誰,我忍不住詢問死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那個燒烤街出車禍的孩子跟這個男人有關係嗎?”
警察叔叔警惕的抬起頭看著我。
“你打聽這些做什麼?你有什麼線索提供嗎?”
警察叔叔的神色不好,我故意告訴警察叔叔,今天那個男人提起過那個孩子。
警察叔叔聽我這樣說,告訴了我,那孩子就是那男人的,只不過是婚外情女人的。才三歲。前幾天孩子出事他報了警,說是他老婆害死的,可在孩子出事前,他老婆就已經跳河過世了。
而且那孩子,確實是因為別人倒車沒看見,才出了事。警察叔叔說,當時的司機堅稱,就是從後視鏡裡沒有看到任何人。
所以警察叔叔今天對他態度緩和也是因為他失去老婆孩子這種情況下,才理解了他情緒失常。
警察叔叔告訴我一切,也是希望我明白理解他們這樣的處理方式。並不是袒護男人吧。而是出於人道主義。
聽著警察叔叔的一番解釋,我也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回去的路上,我走了馬路的另外一邊,避開了停車場。就算是這樣,我頭上的髮簪在經過停車場時,還是會隱隱發燙…
可這晚,我回到宿舍,當時我在三樓,洗完澡我準備睡了,我的宿舍也在馬路邊。
外面颳起了風,我宿舍的玻璃這個時候發出了呲呲的響聲,我神經緊張起來,這個時候已經是凌晨的快三點了。
我放下手機,望向窗邊邊,一個顯眼的紅色氣球貼在了我的窗戶上。我瞬間屏住了呼吸。那不是停車場那裡的同款氣球,是另外一個顏色和圖案的。
這個氣球是一個圓形,上面是向日葵圖案的氣球,只是向日葵的卡通嘴巴卻被設計的是被縫了起來。
我盯著氣球很久,氣球貼著我的玻璃一直沒動,我知道這個氣球不弄掉,我今晚都不用睡。
我拿了把剪刀,氣沖沖的衝了過去,一把拉開窗戶,抓住氣球一剪刀就給它扎爆了。然後揉成一團丟了下去。
看著氣球緩緩掉到樓下,我終於安心,可隨著我慢慢抬頭,馬路對面,那個女人再次出現了。她站在昏暗的路燈下,冷冷看著我。
我看她緩緩抬起僵硬的胳膊,將食指放在了嘴唇上。隨著路燈突然的閃爍,我和女人四目相對。
許久,女人放下胳膊,拖著手裡那個血肉模糊的孩子,這一次,她的手裡似乎還多了個什麼,像是一顆頭顱…就這樣,女人轉身走進了身後的巷子深處……
我知道,那個巷子深處的盡頭,就是那條被垃圾汙染髮臭的河流……
我摸著腦袋後發燙的髮簪,捂著自已快要炸裂的心臟。這一刻,我終於堅定的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存在著我們不能理解的東西…
我也明白那女人的意思,就是在告訴我,絕對不可以多嘴說出去。
我守住了這個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也刪除了手機相簿裡的女人。
那條街,也慢慢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和熱鬧,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這件事的後續,就是男人的父母來找過我,懷疑我是不是跟她們兒子有什麼關係,害了她們兒子,這一度使我成了這條街人盡皆知的人物,可好在旁邊鋪子的朋友們,幫我說話。警察也來警告調解。
我的生活才再一次迴歸安寧。
可是我也明白,這種安寧的生活,一定不會持續太久,就像送我簪子的叔叔說的那樣,能不能安寧,全憑我自已的把握。
我也沒有辦法去評價那三個死去的人之間的情感,家暴,出軌,背叛,復仇,具體的細節我不知道,在真實的世界裡,女人跳河自殺,男人出軌背叛最後醉酒摔死,孩子車禍意外喪生,每一件事看起來沒有任何聯絡,誰又會相信,是那女人殺了那孩子和男人了。
誰會相信我看見那女人拖著那孩子的屍體和男人的頭顱消失在了昏暗的深巷了…
假如我當時沒有守住那個秘密,將女人的事告訴了男人的父母,又會是怎樣一番故事,或許會更加不得安寧吧……
我沒有選擇去幹涉任何一邊,無論是真實世界裡的男人,還是黑暗裡的女人,我唯一不應該的就是拍下了那個人吧…可無論我拍不拍下那個女人,我想,停車場裡那股深深的陰冷恨意,都註定男人不會有好的結果…
或許女人就是利用了我,也不是不可能啊…唉…對我來說,我只是個旁觀者。
下一章,講什麼,該講講那個男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