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妙玉心中有愧,手不自然捏著衣角。
面前的小施主嚴格來說是授技恩師,見面也得執尊師禮。
“只不過打和,還有一盤呢。”賈玉京不以為意道:“來,繼續下。”
“妙玉認輸。”妙玉離座施了一禮。
“什麼?認輸?”眾人愕然,然後尖叫。
“啊,認輸?艹,不、不可以……”薛蟠猛然從椅子跌倒在地,剛剛興奮跳起大笑三聲,現在是樂極生悲,欲哭無淚,這氣壓在心頭,差點沒爆血管。
可惜他的話轉眼被女人的吱吱喳喳討論聲蓋住了,三個女人一條街,何況是近三十個。
“二小姐,請啊。”這時,賈玉京道。
“不,技不如你,我也認輸。”迎春明眸望著他,目帶敬佩與感激道。
“……”現場頓時便靜了下來,怎麼一回事?
她們的棋藝有限,看不到深處,明明是妙玉剛贏了啊,為什麼要認輸?
“二姐,你為何不下?”惜春扯著迎春衣衫,嘟嘴埋怨,她的精心佈局是完全失敗。
迎春搖搖頭沒有說話。
“好……”王熙鳳眉開眼笑,不但贏了不少錢銀,更重要的是那壞人贏了。
今天的他表露出來的神彩丰姿,讓她喜出望外。
打那夜之後,她重新收集過他的資料。
結果是大失所望,他完全是個無大志、無本事、無家底的三無人員。
今天,卻意想不到他居然這麼猛,上演了一出圍棋精彩的對弈秀!
過關斬將,一舉手一投足,是那麼的瀟灑,是那麼的俊逸,竟然是以技折服對手,輕鬆取勝。
再有那摺扇搖的她心都酥了!
一個圍棋高手地位高不高?
當然高,琴棋書畫,它是老二,你說高不高。
古代凡是貴族,有空之時就是喜歡手談一局。
三國時期的曹老闆、諸葛CEO常常下著下著圍棋,一份完美的集團戰略便悄然出爐。
西川劉跑跑集團公司的二老闆關雲長表現更為出彩,一邊下圍棋,一邊玩刮刮樂。
感情圍棋是比麻醉藥還要好使,骨頭左削右挖好半天,愣是不吭聲,令我等凡夫俗子膜拜不已!
古代更有圍棋公務員,如什麼棋博士,翰林棋待詔(司職專與天子下棋),教習等。
文人騷客更是少不了,有詩為證: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你不會下棋,人的格調檔次便會下調一級。
到了現代,連王者榮耀也出了一個弈星的角色人物。
這弈姓相傳是春秋戰國時期,一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棋王之姓,後人下棋便將他的姓呼為對弈。
圍棋是中華文化的瑰寶,雅俗共賞,易學難精,總結圍棋是有益無害,空閒之餘三五知己下幾盤棋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我宣佈,賈玉京勝!”
“不、不可能,不可能,……”薛蟠神情呆滯,面上橫肉一抽一抽,心痛啊,我的三百兩白銀。
“薛老闆,我贏了,來收取勝利的果實。”賈玉京笑呵呵道。
“什麼勝利的果實?”薛蟠呆頭呆腦回答。
“別裝傻了。”賈玉京一揚白字黑字的畫押,指了指那俏美的丫鬟。
“你……”薛蟠雙眼一翻,差點吐血,他為了搶這個嬌俏小美人,打死姓馮的,還差點就入大牢了。
現在白白拱手讓人,一毛錢撈不著,這筆生意虧本虧到姥姥家了。
薛蟠臉黑如鍋底,有字有據,他抵賴不了,好一會才從牙縫中擠出三字:“你帶走。”
“喲嚯,薛大傻子,你不把賣身契拿來,糊弄誰呢?”
“……”薛蟠將賣身契往他身上一扔,灰溜溜帶人走了。
賈玉京略一瀏覽,抬頭意外望著俏丫鬟:“你叫香菱?”
“嗯。”香菱垂首,纖細瘦弱的小手揉捏著衣角,眼前的小男人就是她的新主人。
她心中很是悲涼,人生經歷數次買賣,人生的坎坷不平路走的讓她心力交瘁。
不知道今後的日子會如何,主人脾氣不好就慘了。
“不用怕,我又不是老虎豺狼,不會吃了你……”
不怕才怪哩,香菱一聽,身子抖了一下,仍然是低垂著小腦袋。
金陵十二釵副冊排第一的香菱也沒什麼特別啊。
只不過是:
純純的弱弱的怯怯的,有些惹人憐愛。
正想帶著她回府,忽然一個小尼走近說妙玉主持有請。
“妙玉主持?”靠,這妙玉?不是與寶二爺有過一腿,不,有過一段愛的火花大匯演。
結果是什麼?
妙玉的判詞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曹雪芹先生寫的紅樓夢只有前八十回,後面的四十是高鶚續寫的。
前八十讀的讓人如痴如醉,驚豔連連。
後四十回看的是一驚一乍,義憤填膺!
你不必細讀就可以從行文中看出是兩個不同的作者所書。
說是狗尾續貂也不為過。
無論作者的筆力深與淺,你去續寫,必然是模仿不出那種風格。
何況是大家曹雪芹先生?
曹雪芹先生寫到了晴雯死了,薛大傻子娶夏桂花,他就去世了。
很多人物的結局只能是靠判詞來猜測。
妙玉判詞中陷於淖泥,淖泥,爛泥,泥垢,總之清白是沒有了,結局是什麼?
你們猜吧。
紅樓學者最有意思的是猜判詞,又因作者喜用諧音字,那趣味性就更多了。
讀者憤怒道:偏了偏了,囉哩巴嗦的,還不幹正事。
作者狂汗,狂擦汗。
言歸正題。
櫳翠庵待客廂房裡。
妙玉點燃一盤檀香,青銅香爐立刻升起淡淡的煙霧,散發的香味是純草本,聞之令人精神一震,顯然價值不菲。
旁邊有一盤熊熊炭火,一鼎熱水在煮。
屋內一塵不染,牆上掛著幾幅字畫,當中有幅蝶戀花。
有幅幾個妙齡少女花叢中撲蝶做遊戲。
有幅少女眉頭微蹙,目藏深思託著香腮倚窗望明月。
立軸中數首詩中書法字型是娟秀靈動,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窗外幾枝盛放的梅花悄悄地探頭偷看。
一陣沁人肺腑的花香隨風飄入屋內。
“撲——”炭火中燃燒不足的木炭忽地爆裂。
“啊……”妙玉嚇了一跳,身體向後一退。
玉體嬌軀剛巧鑲嵌進他的懷抱中。
“啊……”妙玉一聲輕呼,又是貼身,又有從鼻子中噴出的雄性氣息讓她有些迷。
更糟糕的是他手抱著自己,妙玉身體不由一軟。
霎那間,紅暈從玉耳到頸直到腳下。
“呃……”賈玉京望著她粉嫩玉頰一片酡紅,知道是唐突了佳人,忙扶正她的身子,嚅嚅道:“這個,妙玉主持,我不是故意的……”
“嗯……”本是對任何男子都高冷的她低垂螓首,手捏著衣角,似個新婚小娘子一樣,羞的不行。
賈玉京很尷尬,忙岔開話題:“啊,這幅畫畫的真不錯,可惜沒有署名。
畫中女子倚窗望明月,目中流露出對外間的無限嚮往。
可能在想圓月中的嫦娥姐姐一個人住在月宮,會不會感到孤獨寂寞,會不會偷偷落淚,佳作啊!”
妙玉猛一抬首,顧不上害羞,妙目很複雜看著他,輕聲道:“小施主火眼金晴,真的厲害,看透當中玄虛,妙玉佩服!”
“我並不厲害,詩中不是說了:
《遊雲海》
獨坐軒窗前,遙看問月兒。廣寒宮燈深,夢鎖了無期。
畫中傳達想衝破濁世,找一知己,與君遨遊雲海,但顧慮甚多。
只能自憐自怨,夜不能寐,夜對孤影青燈,獨自暗暗垂淚!”
聽到此,妙玉心一慌,忙支開話題說:“小施主,請坐,我、我給你沖茶……”
“可以叫你妙玉姑娘嗎?”賈玉京覺得稱主持很生外。
妙玉微一糾結,仍搖搖頭:“妙玉乃出家人……”
“好吧,不知妙玉主持使人喚我來是何事?”賈玉京也沒強人所難。
妙玉暗地鬆了一口氣,生怕他堅持己見,動作優雅洗了兩遍茶才道:“沒甚事,只是多謝小施主指點棋藝,備一壺清茶略表心意。”
“談不上什麼指點,因緣際會,隨手而為,這都是緣分!”
“緣份?”妙玉心頭一震,抬首看了他一眼,剛按下的紅暈又飛起了一些。
她不敢接此話題,斟了兩杯茶:“小施主,請用茶。”
“好茶。”賈玉京一口喝盡道。
“哦,好在哪裡?”妙玉一眨眼,期待著驚喜。
“女施主,你著相了,喝進口,覺得舒服就是好茶,至於是否明前、雨前或者是雨後不必執著,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口感。”
“聽小施主語氣,似乎對佛法很精通?”妙玉不服氣,自己精心準備的靚茶,被他一口吞掉,囫圇吞棗,不識茶道。
“精通談不上,有何疑惑,可以互相交流交流。”賈玉京道。
妙玉更不服氣了,沉思了一下:“不知小施主覺得佛法好不好?”
“呃……”賈玉京撓撓頭,這命題很大啊。
見他皺眉深思,平時如空谷幽蘭的妙玉不由嘴角一翹,滿意一笑,露出小女子心思。
賈玉京道:“妙玉主持,這個題目很廣義,佛法嘛,有好有不好。”
“願聞其祥。”妙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