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正閭大驚失色，搶上前去欲予扶持。

喬穎臻努力站穩，對姚正閭輕搖著手。

電梯門開了，喬穎臻還有些不能自已地走進電梯。

姚正閭急忙跟進。

電梯門關上，上行。

“你沒事吧？”姚正閭極為關切地問。

始終扶著電梯的喬穎臻依舊輕搖著手，低頭掩飾著自己的表情。

走廊很長，這是喬穎臻第一次感到走廊的長。

腳如灌鉛，喬穎臻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喘息，來到門前。

姚正閭始終護持在側，但他不明白喬穎臻為什麼是這樣的反應。

當來到門口的時候，喬穎臻勉強地掏出鑰匙，卻始終無法插進鎖孔。

她的手是顫抖的。

姚正閭上前，溫柔地拿過鑰匙，開啟鎖。

門被輕輕地推開。

即便崔隆章還活著，喬穎臻看到屋裡站起來的崔隆章的時候，她還是難以抑制地一雙手急捂在臉上。只露出兩隻流盼的眸子凝視著面前這個死而復生的人。

姚正閭見到崔隆章和徐世林，立刻拔槍相向。

那一刻，彷佛喬穎臻自己經歷了一道生死輪迴。

她踉蹌地走向崔隆章。

崔隆章凝視著走過來的喬穎臻。

喬穎臻努力地穩住自己的身形，雙手按住寫字檯的一角。

“你，你真的還活著。”她更像喃喃地說，抬起一隻手，夠向崔隆章的臉龐。

崔隆章握了喬穎臻的手，攥在手裡。

姚正閭看得呆了，默然地收起了左輪槍。

徐世林側身讓出椅子，朝前移了移。

喬穎臻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下，卻像觸電般抽出了自己的手。

徐世林上前抓住姚正閭，在姚正閭的驚愕中，把他拖出門外，用力地帶上門。

姚正閭奮力甩掉徐世林的抓持，扭身掏出槍來。

晚了，徐世林的槍已經頂在他的腦門上。

姚正閭陰鷙地盯著徐世林，舉手示意了一下，把槍別回了腰間。

他們仇恨地對視著。

俄頃。

“徐世林，請姚探長進來。”崔隆章在屋裡喊道。

徐世林猶疑了一下，抓住姚正閭的肩膀，開門將他推進屋裡。

徐世林把門關上，站在姚正閭身側。

姚正閭探尋地看著崔隆章，又側頭看了看徐世林，再凝視著桌前的喬穎臻。

“姚探長，你不來，我也打算請喬記者約你過來的。並不是為昨天的行為道歉，因為那沒什麼可道歉的。而是要給你個交代，”崔隆章指著牆上林耀祖的剪報說，“關於林耀祖的死。”

姚正閭心裡一震：沉三多沒有說錯，這事果然與這廝有關！

他無聲地盯著崔隆章。

“請坐。”崔隆章指著旁邊的沙發道。

姚正閭瞥了一眼沙發，又把眼睛盯著崔隆章，挪到沙發跟前坐下。

“作為當事人，”崔隆章望著牆上的剪報語調沉鬱地說，“或者說是兇手……”

“長官！”徐世林不由喊了一聲。他希望崔隆章不要再說下去了。

崔隆章舉手止住徐世林，“……我來告訴你事實的真相。”

姚正閭挺直的身子鬆弛了下來，凝視著崔隆章。

“有這麼一位軍政商界擁有巨大能力的人，在抗戰初期就組建了依著特殊的作戰部隊，名叫‘山鷹’。七八年來，一直在敵後執行著特殊的作戰任務，暗殺日本間諜，汪偽政府漢奸、重要軍事目標還有****。”

他看了一旁的喬穎臻一眼，接著聲音更加沉鬱地說道，“我是山鷹一期的指揮官。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正式編制的國軍，但實際上卻是專門為這位大老幹私活和髒活話斂財的工具。我們有正式的番號，但這是一支私人武裝。”

“你想說什麼。崔長官？”姚正閭冷冷地問。

“林耀祖，”崔隆章根本不理會姚正閭，彷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目光又集中在牆上的剪報上，繼續說，“林先生的事發生在日本投降前兩個月。那時候，我因為毆打長官在等待著軍事法庭的審判。

有一天，我接到命令，指揮原來的小隊，去滬上執行清除漢奸的秘密任務。”

“你說的這個漢奸是林耀祖嗎？”

“沒錯。但林耀祖抵死不在認罪書上簽字，我們只好槍殺了他，對外說他畏罪自殺。然後他的所有財產都被攫取。”

“你開的槍？”姚正閭咬牙切齒地問道。

“是我，我開的槍！”徐世林突然叫道。

姚正閭“嗨”跳起來，隨即槍頂在徐世林下顎，兩眼猩紅地瞪著徐世林。

喬穎臻驚恐地捂住嘴巴。

“你覺得誰開的槍，現在還重要嗎，姚探長？”崔隆章拔出槍來，放在寫字檯上，沉聲說道。

“誰下的命令？是那個掌握著山鷹的大老嗎？”姚正閭惡狠狠地問道，槍依然頂著徐世林的下顎。

“你覺得呢？不過直接下令的是你現在的上司沉三多。也是我毆打過的長官。”崔隆章平和地說著。

喬穎臻有些憐惜地望著崔隆章。

姚正閭也轉過頭來看著崔隆章。

徐世林腦袋驟然朝右一偏，右手急抓住姚正閭持槍的手腕，朝左擰去，左手在下朝上勐擊姚正閭肘部，上身疾錯。

姚正閭悶哼一聲，槍落到了徐世林手中，反指姚正閭太陽穴。

喬穎臻緊張地站起來，愣愣地看著崔隆章。

“你知道林耀祖是我什麼人嗎？”姚正閭語調淒涼地道。

“親人。”

“他是我父親！”

崔隆章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平息了下來，望著臉上依舊一片吃驚的喬穎臻。

徐世林的肩頭不由地顫動了一下。

“我是一個孤兒，是林先生把我養大，供我讀書，供我留學……可是，你們……”

“不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那都是要報的。我答應你了，凡事都要有個了結的。世林，你把槍還給姚探長。”又對姚正閭道，“我昨天殺了你，也是一種了結。”

徐世林怔住，探尋地盯著崔隆章。

“不要！”喬穎臻大叫了一聲。

但你不知道，她的這個“不要”是什麼意思。

崔隆章越過喬穎臻，走到姚正閭跟前，從徐世林手裡拿過槍來，反手遞給姚正閭。

姚正閭愣愣地看著崔隆章的作為，接過槍，有些遲疑地緩緩地舉起來，對準崔隆章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