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和默不作聲,他,已經習慣了。
恰逢今天集市。
心中煩悶的他決定去集市上逛逛,碰巧遇到村中的地痞在買東西。
“這些土豆多少錢?”
賣土豆的男子眼神閃躲,弱弱道:
“兩塊錢,兩塊錢一斤。”
惡霸道:“兩塊錢?這麼便宜,來、來,裝。”
隨後惡霸扔下兩塊錢,一招手。
幾個地痞拿出事先早已準備好的麻袋,開始裝土豆攤前的土豆。
賣土豆的男子眼神閃躲,低聲不斷說著:
“兩塊錢,是兩塊錢一斤,兩塊錢一斤。”
沒人理他,倒是有不少看熱鬧的聚了起來。
不得不感慨,農村的物價是真的低。
兩塊錢,可以買整整三麻袋土豆。
陸清和感慨不已。
想到上個週末回家時,村裡傳的。
離村不到三百米遠的青紗帳裡發生了搶劫事件,村裡老太太的金耳環,被一個騎腳踏車的男子一下子揪了下去。
心中不由得更加煩悶。
所謂青紗帳,就是指長高的玉米,裡面看不見人,外面也聽不見聲。
現在青紗帳沒了,餵牛的餵羊,燒火的燒火。
剩下的一把火點了,既能殺蟲,又能堆肥。
陸清和家的一畝多地打了四十多袋玉米,可謂是大豐收。
陸奶以此為成績,逢人便說。
足足說了小半個月。
然後陸奶的玉米就只剩下了三十多袋了,嚇的陸奶趕緊賣了。
沒辦法,即便晚上吊著燈睡在大門下,照樣也看不住家啊。
賣完玉米,有錢了,收費的自然就來了。
首先來的是收水費的,一個月損耗多少,一方水多少多少,開封費多少多少,應該給多少多少。
其次就是醫保了。
醫保是自已交的,事關重大,沒人敢不交。
很多人鼓吹醫保無用,那或許是因為他們沒有遇上過大病。
醫保可不能拖。
因為在村裡交,如果去年沒交。今年又想交。
那不好意思。
你得按照今年的價格,把以前沒交的補交了才行。
越不交,越交不起。
越交不起,越不交。
直到一位聰明人偶然之間直接去鎮上交了一次醫保。
發現了交醫保中的漏洞。
去鎮上交醫保,即便你去年沒交,也只需要交今年的。
自此,不少人都選擇直接去鎮上交醫保了。
惹的時任陳家村書記的陳安民憤怒不已。
放出話來:
“以後誰敢越過我去鎮上交醫保,我他孃的打折他的腿。”
陳安民,陳家村書記。
主要負責陳家村的廁所改革,修橋鋪路,振興鄉村工程以及收衛生費等等。
陸清和家的廁所就改革了。
原本的旱廁放上大桶改成了蹲坑。
一個簡單的改變,收了整整八百塊。
衛生是衛生了許多,但是卻惹的陸爺絮絮叨叨:
“以前的肥料直接倒在地裡堆肥。現在好,滿了叫人來抽,抽一次二百塊錢。”
“這些gshz,拉了去廠子裡換個名變成生態肥,200塊錢一袋又賣回來。”
“真當人是傻子不成,他媽的。”
陸清和家的廁所沒有安沖水裝置,因為陸爺陸奶覺得這樣太費水了。
所以拿了一個大桶在廁所旁,收集汙水沖廁所用。
夏天,多事之秋。
從集市看熱鬧回家的陸清和親眼見識到了農村的械鬥。
兩家不和,積怨已久。
你種了我家的地,我種了你家的地。
原本的路沒有了,都種上了玉米。
欺負人的,找茬的。
比比皆是。
想著息事寧人的,總有一天會被逼上絕路,犯下大案。
人越聚越多,幾個,十幾個,幾十個。
慢慢由兩家人變成幾十人。
這種事情時有發生,畢竟路霸到處都是。
每個人都想單純的欺負一下人,這,淳樸的很。
就連陸奶收玉米時都被刁難了,
“不行,別從這走,壓著我家地。”
好傢伙,因為把路上種上了糧食,便成了他家的地。
先不說他種的玉米已經收了,車輪子離著他家的玉米茬還有三米遠呢,種上糧食就直接封路。
人群漸漸散去,一片狼藉。
警察姍姍來遲。
簡單詢問情況後,就走了。
陳振國站在屋頂上抽著煙不屑道:
“哼,警察。鎮上的警察能管什麼事啊。”
“指著他們,就完了。”
陳振國,其實就是陳愛紅的爸爸,也就是陳興金。
之所以改名陳振國還要從他競選村長說起。
陳興金原本是與王衛國同一時代的人物,也參加過戰爭。
據村裡人說,陳興金早年在村裡偷雞摸狗,幹活偷奸耍滑。
後來不吃大鍋飯了,家裡又窮,便活不下去了。
原本以為天下太平,便求爺爺告奶奶進了軍隊。
不料戰爭爆發,就求爺爺告奶奶的想退回來,但是沒人敢再為此冒風險,就去了戰場。
還好,他所在的軍隊去的較晚,就衝鋒了一次,戰爭就結束了。
陳興金作為國家的功臣回家了。
回家後的陳興金威望大增,開始競選村長。
幾乎每隔幾天,就要呼朋喚友,整點好的。
沒事喝兩盅,講一下自已的英雄事蹟。
作為村子裡土生土長的後輩,又有榮耀加身,村長之位可謂是唾手可得。
光宗耀祖就在眼前。
但是酒是個好東西,能讓人消愁也能讓人失言。
和他喝酒的人每個人都覺的不對,他講的怎麼跟電影上演的一模一樣。
不僅一樣,而且本人也根本沒有從戰場上退下來的那種殺氣,就跟沒上過戰場一樣。
附近村子裡參軍上戰場的十多個,算上陳興金,回來了一共七個。
除了陳興金,其他五個多多少少都帶點傷。
有人問他們戰場上的事情,不論原本的性格多麼活潑,都會瞬間變得沉默起來。
會抽菸的慢慢點上一支香菸,不抽菸的猛然灌上一口烈酒,絕口不提戰場之事。
因為是附近相鄰村子裡的人,所以他們基本都和陳興金一個班。
然而在他們的印象中,陳家村的陳興金貌似老早就死了,戰場上衝鋒不見人影。
倒是陳家村的王衛國,名聲在外,勇猛異常,如雷貫耳。
陳興金唯一受到的傷就是手臂上小蟲子咬的傷口,密密麻麻的,很是駭人。
有心之人瞭解後便起了疑心。
你一個大頭兵,又不是狙擊手,其他人也就是咬兩口,哪有像你這麼嚴重的?
而且你這也不像是小飛蟲咬的啊,倒和水蛭有點像。
村中幾個人為了解開心中的謎團,聯合起來灌醉了陳興金,問出了事後的真相。
所謂酒後吐真言,陳興金喝醉後就說出了一個不一樣的故事版本。
他所在的軍隊是戰爭尾聲調過去的,衝鋒號一響,炮聲震天。
陳興金就藏進了山洞內的一個水潭中。
水潭中的小蟲子很多,紛紛去咬陳興金裸露在外的手臂。
為了活著,他動都不敢動,餓了就直接吃咬他的蟲子,手臂上的傷也就因此而來。
炮聲響了兩三天,地動山搖,直到集結號再次響起。
仗打完了,陳興金才偷摸地出來重返部隊。
陳興金說著說著就哭了。
村中的人得知真相後紛紛破口大罵,陳興金都不敢出門了。
更有甚者直接投訴到部隊,部隊的人不久就前來調訪。
陳興金被嚇的,跑了一圈關係,就連名字都改成了陳振國。
最後不知怎的,村長是不可能了,就連黨員的身份都差點沒有。
風聲過後,提起此事的人越來越少。
再加上陳興金的兄弟眾多,還涉及影響不好,村民們也就被禁口。
知道真相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在大部分人眼裡他還是那個有功之人。
只不過莫名落選後低調了許多。
於是陳振國沒過兩年,越加跋扈。
動不動就指點江山,一如今天這般。
陸清和被罵了一頓,心中煩悶難消。
不知不覺就逛到了村子的路口,頓覺一陣晦氣。
聽老人們說,早些年間邪教盛行,直至今天仍有一元紙幣上印著邪教的宣傳詞語。
村中有個著魔的,要修仙得道。
就在這個村口,架起棒槌秸,往自已身上潑上汽油,把自已活活燒死了。
陸清和趕緊呸呸呸,跺了跺腳,往回走去。
回到家裡,陸清和開啟電腦,本想熟悉熟悉。結果沒玩兩分鐘,停電了。
陸父又是一頓大罵,以為是電腦功率太大,跳閘了。
出去問問才知道,原來是停電了。村裡的電工正在檢修電線。
村裡的電線一年不知道要壞多少次,每當電線壞一次,垃圾廢品回收站都會多出許多銅。
隨機挑選幾個倒黴蛋花上百八十塊去換電錶。
很多人去告,告不倒。
告完之後不是電用不出數來,就是電錶多壞幾次,甚至一用稍大功率電器就跳閘。
用陸爺的話說,村裡的電工都是個皇帝。
村裡佳餚店的生意跟小賣鋪的菸酒就指著這些人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