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進學校,簡直就是兩個天地。
學校裡的湖被填平蓋了食堂,開學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開全校大會,而是在新蓋的食堂前開會。
夏日炎炎,同學們一個個拿著小板凳出去曬太陽。
等到食堂門前的空地坐滿之後,不知道是哪位領導的助理就開始一路小跑地跑向高臺。
助理是個男的,跑步時腰間的鑰匙發出叮呤噹啷的響聲,引起一陣鬨笑。
臺下的同學在肆意議論著:
“哈哈哈哈哈,得趕緊跑。要不然吃不上飯。”
“看,狗腿子。”
“什麼是狗腿子?這就是狗腿子。”
一時間,臺下充滿了快活的氛圍,逼的老師出來大聲呵斥來維持秩序。
然而收效甚微,鬨笑與議論聲久久不絕,聲音之大完全蓋過了老師的講話。
直到老師們重拳出擊,嬉笑怒罵的聲音才逐漸平息,人群才歸於平靜。
等到這個男助理跑上臺去,除錯完話筒,就到了領導講話的環節。
看一個領導的領導能力強不強,主要是看這個領導講話時間。
很明顯,這個領導的領導能力很強。
一講講了四個半小時,從早上九點半講到了下午兩點。
領導在上面講話,男助理就跟另一個女助理在遮陽棚底下端坐著,引起悉悉索索的議論。
待到領導講到日上三竿,激情澎湃。
同學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一個個像蔫吧壞掉的茄子。
陸清和很煩,陸清和特別煩。
作為一名品學兼優的四有青年,他正在認真地聽領導講話。
畢竟各班出來的時候,班主任們都和他們說說過了,人家是來贊助的。
牛奶一樣的開水,不知道把多少同學跟老師喝出腎結石,因此老師拉來了贊助。
贊助商很感慨,自然是有話要講。
陸清和自然是想聽一聽的。
畢竟四個半小時,同學們在下面坐著,領導在上面站著,都曬著太陽。
想必講出來的話必定是有些道理,帶點乾貨的。
可是他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為什麼?
因為後面有人拿頭拱他!!!
陸清和回頭一看,好嘛。
同學們一個個的都變成了王八。
彎著腰,弓著背,首尾相連。
後面的把頭埋在前面人的背影后面,最後面的那幾排已經有人流著哈喇子睡過去了,那叫一個香甜。
真真就是人體蜈蚣即視感。
陸清和很無奈,沒有辦法,無解,他總不能把頭抵在前面人的背上。
前面是個女生,而且他的腰也彎不下。
但是陸清和做不出來,不代表別人也做不出來。
這不,這就有人做出來了。
陸清和的臉色很難看,他並沒有感覺太陽有多曬,但是他坐不住了,他想逃,可是他逃不掉。
後面的人還在拿他的頭拱陸清和的腰呢。
一片掌聲過後,伴隨著唏噓聲,贊助大會開完了。
開完贊助大會後,同學們就喝起了礦泉水。
一個班裡發了兩臺飲水機,隨接隨喝。
女生們再也不會為有人往她們杯子裡放泡麵調料而苦惱了。
每個班每個星期都有十幾桶礦泉水的配額。
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會來貨車,個子高的就會被叫去抬水,陸清和就在此列。
從一樓把礦泉水抬到二樓,往往被累的半死不活。
之所以累,並不是因為陸清和的身體差,而是他性格的原因。
勤勞,務實,善良,等等良好的品質,這是父母與學校要求的。
很顯然,陸清和聽進去了,他也是這樣子做的。
所以他是真幹啊!!!
別人才抬了一桶,陸清和已經抬了三桶。
任何事都是這樣的,幹多了就要捱罵,陸清和自然也是要捱罵的。
你抬的這麼快,我們是在偷懶嗎?
有對比就有傷害,聰明人們心有不安自然就要找茬罵。
下力且不討好,勞累而惹人嫌。
這就是陸清和。
一個不懂偷奸耍滑的老實人。
如果陸清和不是一刻不停地搬完水直接坐在凳子上學習。
而是剛下樓就出去玩。
等快結束的時候再守在教室門前的走廊裡,接過別人抬來的水再抬進去。
氣喘吁吁地大口呼吸空氣,作出一副勞累的樣子。
亦或是搬完一趟就站站,刷刷存在感,或許他受到的白眼會少一點。
可惜,他不懂,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天性愚鈍的陸清和,像是一個機器人。
他的程式裡被家庭跟學校燒錄上了學習二字。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學,陸清和也從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那兩個字優先順序高於一切,好像那就是他的全部。
功課是越來越多的,宿舍是越換越小的。
新學期,新氣象,自然也要換新的食堂跟宿舍。
新食堂建成後,學生們再也不用去教室吃飯了。
值日生的工作壓力驟減。
買東西也不用紙幣了,改用飯卡,更加乾淨,卻有利有弊。
以前的剩飯都是每個班倒每個班的,並不明顯。
但是有了食堂後,這個問題就明顯很多了。
飯量大的不夠吃,飯量小的吃不了。
一米多高的綠皮大垃圾桶裡滿滿全都是米飯,剩的!!!
盛滿食物的綠皮大垃圾桶足足有一排。
所謂的新的宿舍自然是舊的。
換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床上掉落的粉塵。
厚厚的一層白色粉末,由原本的大白脫落而成,像極了汗幹後的白漬。
新的宿舍很小,人也很少,大概不到十平方,住了將近二十個人。
宿舍內自然還是人擠人的,水龍頭跟廁所是不存在的,只有一個掃帚、一個拖把,外加兩個桶。
洗臉刷牙那是相當困難,需要去成排的水龍頭那裡去排號。
洗頭可謂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
第一,你得去人擠人的地方去排隊。
第二,你得把水接回來找個地方洗。
每次宿舍有人洗頭,都有很大的機率把宿舍變成沼澤。
並有百分之三十的機率引起一場糾紛。
百分之五的機率掀起一場戰爭。
百分之一的機率掀起村級團戰。
用水,自然是冬夏最難。
夏天還好,一覺醒來睜不開眼,水龍頭被限流,像吸管一樣出水。
上面洗著頭,下面涮著拖把。
那叫一個地道。
但起碼直接洗就行。
冬天就不一樣了,冷啊!!!!
不光冷,而且冬天露天的那排水龍頭會被凍住,水龍頭總數銳減三分之一,使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由於冬天外面的露天水龍頭凍住了,為了搶水,有的人三點半就起來了。
四點半,水池子裡就全都是人,大部分都是快畢業,快中考的。
這時候如果分隔男女的大鐵門被開啟,一樓的水龍頭處就會隨機重新整理女同學。
冬天的夜晚是最無奈的,晚自習九點半下課就去搶水。
永遠有人比你快,永遠有人走在你的前面,這可真無奈。
往往從下課排到快要熄燈,大鐵門都快關了,還沒接到水。
這時候如果下雪的話,就會出現狠人。
沒有辦法的狠人!!!陸清和自然也在其列。
自從有人演示後,陸清和才知道,雪也是可以洗臉、洗腳、洗頭的。
雖然知道有害身體,而且有灰塵,但也沒辦法。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後就是眾人紛紛效仿。
發展到最後,雪也成了好東西,戰略物資,不夠用的了。
以至於最後全部都是被用過的雪,沒有一塊完好的雪(除了廁所與食堂邊上的)。
熱水是不存在的,即便你打了三十暖瓶的熱水,可是當你回到宿舍你就會發現,一暖瓶的熱水都沒有。
暖瓶空了還好,就怕暖瓶沒了。
哎,大變暖瓶,沒了!!!
這是多麼神奇,多麼常見的一件事。
以至於人們不得已在壺身上寫上自已的名字跟班級。
治標不治本的後果就是產生了一堆的戰損版的暖瓶。
直到每個人都人手一個暖水瓶,這種情況才有所緩解。
話說不僅僅是暖水瓶,即便是被鎖起來的腳踏車也會丟失。
僅僅是陸清和堂哥的腳踏車,一個學期就丟了兩輛了,都跟不上買的。
但陸清和的腳踏車卻從來沒有丟過,因為他每次放腳踏車的時候都會上鎖,而且會把腳踏車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處,這讓他深以為自得。
完全沒有考慮過,他腳踏車沒丟的原因其實是因為那多處破損,沾滿泥巴的伊拉克成色。
搞笑,誰會去偷一輛不值錢的雜牌腳踏車呢?
隨著白雪到來的還有聖誕節。
聖誕節為什麼吃蘋果不知道,什麼是聖誕節陸清和也不清楚。
只知道每當聖誕節時,原本五塊錢賣十個的蘋果就會身價飆升。
一個賣二十,三十,甚至五十。
這完全取決於其包裝的豪華程度,而不取決於質量。
西方的節日有很多,即便是不怎麼過節的陸清和都能叫出幾個來。
什麼聖誕節、情人節、愚人節。
傳統節日陸清和就知道三個,過年,中秋吃月餅,端午吃粽子。
這一切好似被人安排一樣,傳統節日的時間陸清和是記不清的,大多數同學也是記不清的。
換了西方節日,陸清和照樣記不清,一視同仁。
但是經常上網的同學就門清了。
動不動還拽幾句洋文,什麼法可有,刀割喪有。
他們喝奶茶,講洋文,過洋節,崇尚外國文化,言行舉止活像國外小痞子。
你要是和他們講什麼忠、孝、禮、智、信,他們管你叫傻逼。
你要是默不作聲地好好學習,想要當個君子,他們就管你臉上吐唾沫,吐瓜子皮,各種撩撥。
偏偏這種人在學校生活的最好,基本都有個體育生的身份,是老師的心頭寶。
他們的這種行為被視作頑劣,頑皮,不懂事,就這樣被縱容下去。
因此,陸清和的學校裡可以大致分為四種人。
活在異國他鄉的中國人。
活在異國他鄉的外國人。
非常傳統的中國人。
默默無聞的普通人。
聖誕節過後,雪融成水凍成冰,滲透進地下,連帶著土壤也一同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