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過,萬物開始復甦,營地周邊的柳樹也開始慢慢發芽。
臭蛋一瘸一拐地走到水池邊,他從口袋裡掏出盒哈德門扔到了臺階上,笑嘻嘻對張六斤說道:“老子賞你的。”
張六斤水池邊洗著衣服,他看了眼臭蛋說道:“我知道我不抽菸,你這是拿報紙上墳糊弄鬼呢,煙又從三班長那裡騙來的吧。”
臭蛋不滿的說道:“哪個是騙來的,這是他獎勵老子的。還有現在莫叫人家三班長,人家升排長嘍。”
既然張六斤不抽,臭蛋就自己抽起了煙。剛吸了兩口就被煙味兒給嗆得連連咳嗽,嘴裡還不停地罵著三班長拿了包假煙糊弄他。
“你看我都說了好幾回,你這肺是不能再抽菸你就是不聽,小心哪天把你抽死了。”
因為臭蛋上次受傷留下了後遺症,只要他身體裡吸入菸草的味道必定會引起肺部不適,可任由張六斤如何勸說,他都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臭蛋朝天上吐了口菸圈,他說自己就剩下這點兒愛好,自己抽菸是為了紀念他的父親。
“胡扯,抽菸跟你達有啥關係。”
臭蛋看張六斤不信自己,就對他說:“過去窩家老漢就喜歡這一口,當叫花子的時候他經常讓窩去給他撿別人扔掉的菸頭。窩老漢現在要是還活著,老子每天孝敬他一包哈德門。”
張六斤把衣服上面的水擰乾放進盆裡,跟臭蛋說聲回去了。
臭蛋在後面攆著張六斤嘴裡喊道:“你等等老子嘛,這包煙你收起來好嘛。”
張六斤對臭蛋鄭重說道:“你的傷已經好了,以後我不會幫你狗日的再洗衣服,你的衣服你自己洗。”
說完話張六斤轉身就走了,沒走兩步他又回過頭對臭蛋說道:“我說臭蛋,你的襪子能不能洗的勤快些,簡直把我能燻死。”
臭蛋嘿嘿一笑,他拄著柺杖在後面追趕著張六斤的步伐。
三班長也就是張六斤如今的排長,他看到臭蛋和張六斤走了過來,便攔住了他們二人的去路。
“排長好。”
張六斤和臭蛋同時向三班長敬禮,三班長笑呵呵地說他們兩個是故意給自己上眼藥。
“福慶,你去趟營長房間,他有事情要給你說。”
張六斤聽說長官要找他問話,就把裝有衣服的盆子讓臭蛋幫忙給帶回去,順便在門口的鐵絲上把衣服給掛起來晾曬。
三班長帶著張六斤來到了營長房間門口。
“報告!”
“進來。”
屋內傳來營長的聲音,三班長對張六斤說他就不進去了,然後轉身就走了。張六斤走進營長的房間看到對方正在忙著,雙腿一併對著營長規規矩矩的敬了一禮。
“報告長官,衛生兵張福慶前來報到,一排長說您找我有事情。”
“哦,福慶來了,有個東西要給你看看。”
張六斤從營長手裡接過張紙,上面寫著中央軍三師調令幾個字,張六斤往下仔細讀著。
經師部研究決定,茲調你部衛生兵張六斤於本月二十一號前往西安陸軍醫院進行為期十八個月的進修實習,從接到命令起即刻動身,不準耽擱。
營長對張六斤說道:“福慶,這是團部今天上午傳來的調令,上面要把你派到西安學習,你是走了大運。”
“長官我不明白,為啥要派我去學習?”
營長看張六斤沒有明白調令上面的意思就給他解釋說:“你個瓜慫,這對你是好事。你不是喜歡看書學習麼,現在上面要派你到西安專門進修,這對你是個很好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學,將來出來後有可能就被提拔成幹部身份。”
張六斤明白了營長的意思,他心裡有些高興,連同嘴角也微微地向上翹了起來。他對營長感激地說道:“多謝長官栽培,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辜負長官的期望。”
營長讓張六斤回去好好準備,按時去西安報到。
回到營房後,張六斤把平時常看的幾本書和讀書筆記整理好,又取出日常換洗的衣物摺好好連同書本一起塞進了揹包。
一排長、臭蛋還有李建平他們得知張六斤要去西安學習的訊息,都聚在了張六斤的宿舍和他聊起了以前的事情,他們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過去了兩年時間。
“你說說你幾個,剛來的時候就像個青瓜蛋子,尤其是臭蛋簡直就是個叫花子模樣。”
一排長的話讓幾人哈哈笑了起來,臭蛋不服氣地說道:“啥子叫像是叫花子模樣,老子原本就是個小叫花子嘛。”
李建平說他還記起自己第一次上戰場時的經歷,聽到槍炮聲後差點兒被嚇得尿了褲子。
臭蛋也說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日本鬼子的經歷,對方一個聯隊朝自己所在部隊的陣地連續三次發起進攻,剛開始時臭蛋都不敢將腦袋伸出戰壕外面,生怕鬼子的子彈打到自己。後來經歷的戰鬥多了以後便不再害怕,臭蛋吹噓他曾一個手榴彈扔出去後親眼目睹炸死了三名小日本。
說到打仗時的經歷,幾人想起了已經犧牲的趙偉和王學海等人,又變得沉默起來。
片刻功夫後,張六斤打破了沉默的氣氛。他對幾位戰友說自己前段時間收到了羅小天的來信,信上說羅小天家裡給他談了門親事,他準備要當新郎倌了。
“窩的老天爺呦,那個狗日的都要討老婆嘍,你們說說他就長著一條腿,咋滴跟女人那個嘛?”
李建平幾人被臭蛋的葷話給逗得哈哈大笑,張六斤和一排長都笑出了眼淚。
一排長對臭蛋說,他這話要是被大個子羅小天聽到了,非扒了臭蛋的皮不可。
幾人又是一陣鬨笑。
“滴滴。”
外面傳來汽車喇叭催促的聲音,張六斤知道出發的時間到了。
他把揹包背在了身上,對著幾位戰友說道:“排長,建平,臭蛋我走了。各位兄弟保重,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張六斤就向幾人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臭蛋幾人也同時立正給張六斤回敬一禮。
汽車在崎嶇的山路上來回搖晃著,坐在駕駛室裡的張六斤看著窗外的景色感嘆道:“真的是世事無常。”
兩年前張六斤被部隊從西安抓進軍營來到此地,兩年後他即將坐著汽車又返回西安。
張六斤想起自己當時在西安為了找大哥福林整日忍飢挨餓,在外面受盡了別人的冷臉對待。他在想這次回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運氣碰到大哥。
汽車還在行駛著,張六斤幻想著接下來在西安學習的日子,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夠順利完成學業,想著想著張六斤便靠著窗戶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