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完滿文之後,又學滿語,何五先大概介紹了滿語的來源,就是原來的地方話為基礎,又強調了個別滿文的音準,比如滿族人管鵝叫訥子,或者叫大訥子,管熱叫葉,比如說這天可真熱,他們說成:哎呀媽呀,這天可真葉。管人叫仁,如:哎呀媽呀,這天可真葉,能葉死個仁,重音在仁上,仁字拉長音,舌頭隨長音要伸出牙齒外,也就是咱們說的:能熱死人,滿族人說話比較誇張,說話都帶血帶肉的,語氣很重,有時故意拉長調來加重語氣,我再說一遍,你們注意聽——哎呀媽呀!這天可真葉,能葉死個仁。這裡有語氣重之外還有語調、語速,舌頭一般是開啟的,直的,如人和仁,體會一下,人是捲舌,仁就是直著,舌頭要硬著來。滿族人管剪叫鉸,比如說:你拿剪子幫我把繩子鉸斷。管肉叫右,如把愛吃肉,他們就說成耐吃右,舌頭一般是不彎,大家再細心體會一下。他們管沒叫妹,如沒有了,他們說成是妹有了。重音擱在妹上,而尾音有意拖長,再配合臉上無賴的表情就是滿族人了,何五反覆幾次妹有了讓大家看。滿族人把摔倒細分成向前摔倒,向後摔倒,向兩側摔倒,向前摔倒叫卡倒了,也叫大前趴子,向後摔倒叫大仰八叉,向兩側摔倒叫栽歪,滿族人管膝蓋叫玻楞蓋,比如一不小心摔倒了,將膝蓋摔破皮了,他們就說成是:卡倒了,玻楞蓋卡禿嚕皮了,你便知道他是向前摔的,又是含有倒了之後向前有個滑動之意,禿嚕皮就是滑動時造成的損傷。如在冰雪上走,腳下一滑,向後摔倒,他們就說成:呲溜下子,來個大仰八叉,滿人管摔倒叫拽(zhuai)倒,如:拽得腦袋瓜子嗡嗡的。比如說一拳把人打死,他們說成:一下子就栽歪那兒了。從中你就能形象地知道這人是倒向兩側,而咱們是一拳把人打倒,沒有倒下的方向。他們管麻雀叫家巧,或者是老家屁,也叫老家賊,還叫老家乾兒,管七星瓢蟲叫花大姐。管廁所叫茅樓或者茅屎樓。管自言自語叫念秧。管浪費叫霍霍,或者霍霍白瞎了。管一種動彈叫咕擁或者瞎咕擁。管小氣叫摳搜的,或者叫小摳。管人的作派不穩重叫花哩胡稍。管螳螂叫刀郎。管毛毛蟲叫洋喇子。管亂七八糟叫坯兒片的。關鍵時刻叫節骨眼。把全部的範圍叫整個浪。蜻蜓叫螞蠊。圍觀叫賣單。把很多叫老鼻子了。家家用來掃地掃炕的掃把叫笤帚噶噠……
四個人中頂數於美玲學得好,說得也準,別看張瀾功夫最好,可滿人的話張瀾學得最差……
何五教滿文有講議,分步驟進行,上午學滿文,下午說滿語,晚上說滿族人的習慣風俗,尤其是滿族人的風俗讓四個人像聽傳奇故事一般,很有內容,他們一家有事,全屯子相幫,一家蓋房子,特別是豎房架子那一天,全屯子人的男女都來幫助,木匠負責立柱腳、鐵匠負責扒鋦子,瓦匠負責壘牆,男的負責出力,女人負責做飯,若是有一人不能到場幫忙,也要提前說一聲,不然以後就都不好見面了,就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而主人家的飯菜桌子就擺在當該,隨意吃,隨便盛,路人可以,花子也隨意。
他們滿族人有兩種人最吃香,一種人就是薩滿教的,也就是大神和二神,如果有趟神,那麼,南北二屯地不停走,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跳完大神便是酒肉伺候著,走之前還有喜兒拿;另一種人便是保媒的媒婆,每當冬天來臨,大地上有了雪,媒婆便走東闖西,好事一成,包袱皮裡便不再疊著了,有時客家把大魚大肉裝滿筐,媒婆樂顛顛的回家,路遠的騎著高頭大馬回,也有的是客家趕著四馬大爬犁往回送,就算是有狗爬犁也不用,寧肯出去借馬,也要表示謝意,媒婆的訊息可靈通了,天南海北啥都知道,誰家的姑娘沒長好便被媒婆記在心裡,剛放下羊角辮媒婆準時上門來,讓主人家還沒思想準備,媒婆便以一家女兒百家求為藉口,上門說媒,保妥了之後,男方、女方都給媒婆納貢品,有的人家裡七個兒子,七個兒媳婦兒都是一個媒婆給保的。越是窮人家,上貢媒婆出手越重,滿族人都好客,總是把家裡頭最好的東西送人,只要是送人的東西,那都是最稀罕的東西,把家裡最好吃的給且(客人)吃,不是自己留著吃……
他們滿族人還有一種現象,萬一誰家媳婦兒貓下了,全屯子的女人都要挎著筐去,裡面有的裝雞蛋,也有裝的是白麵,還有更狠的,直接送整隻狍子,送兔子,送鹿,去給下奶,家家都給送,爭取頭一眼,不是讓自己看孩子頭一眼,是爭取趕在孩子睜開眼時,頭一眼看到的人是自己……
特別是於美玲最願意聽滿族人的風俗,樂意聽滿族人的習慣,尤其是滿族人的吃食,聽著聽著就想過去體驗一番。尤其是聽到滿族人女人都是天足,穿的都是緬襟黑棉襖黑棉褲,姑娘都叼著大煙袋搖街走,比咱們的男人都能幹活兒,一麻袋糧食上肩就挺身走,菸袋還得在手裡。說給誰家下奶,自己扛著一、二百斤重的鹿個子過去,菸袋不離手,到院子菸袋成了打狗棒,那架式讓你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去給新生兒下奶,院子裡的狗可不管你是幹啥的,只要是你手裡沒有個擋橫的傢伙,狗可不會客氣,不等主人出來看狗吆喝,那狗已經開掏,手裡有傢伙的可先抵擋一下狗群,滿族人的孩子手脖子上,以致於手上都有一層皴,有的孩子脖子上也有一層皴,滿族人冬天不洗澡,也不洗臉,小姑娘也如此,讓人看著覺得滿族人埋了咕肽的,那些孩子們常常用那滿是皴的髒手抓拿吃的,邊幹活兒邊吃,等到叼菸袋的時候,又變成了邊幹活邊抽菸,給孩子餵奶時也不忘了抽大煙袋……他們滿族人不培養女兒,在他們的眼裡,女兒的修養不重要,不管女兒的針砭,也不講究四書、五經,反正長大了被別人家提親成了別人家的人,而兒媳婦兒那是自家的,只要娶進門,就跟咱家過日子,他們多數是大家庭,有二百多口人一起過日子的。家裡戰馬不提,光拉套的馬就有幾十匹,光狗爬犁就有十幾架,那陣勢老嚇人了,誰敢惹他家?那才是真正的家大欺勢,他家殺年豬一次放倒十頭……
這些滿族人的風俗於美玲以前在兵營裡也聽說過,那都是傳說,什麼滿族人住的地方寒冷無比,以至於撒尿得隨身帶著根棍兒什麼的,那時聽著新鮮,可那時再新鮮又哪裡趕上這些內容豐富又有趣,因此更加認真聽講,她恨不得立馬去看個究竟,好奇之心大起,因而放鬆了對張瀾的糾纏,把練功的勁頭做暫緩處理。
王守剛成了配角,配合著搭個戲角,因此,有了點時間,求問張瀾道:“這些日子,我總聽你們說勁,這勁如何講?勁到底是什麼?”張瀾望著王守剛,極認真地解說道:“勁不等於力氣或者力量,勁是練出來的一股可殺人的慣性,怎麼來理解呢?勁和功夫是一個範疇的,力量和力氣是一夥的,練功就是要從力量和力氣練出來勁或者功夫,比如說兩個男人打架,僅憑力量或者是力氣不能一下子把另一個人的骨頭整斷了,可是當你手上有了勁,便能輕鬆辦到,再比如你抓把繡花針,甩出去沒能給對手造成威脅,可是羅振坤則不同,憑他的勁讓繡針打你哪裡?打多深?打幾個點?都是隨意的……”雖說張瀾說話很明白,對事物一向表述得很透,可是,關於勁的解釋也是讓王守剛似懂非懂,明白一半,糊塗一半……張瀾繼續說:“很多人懷疑勁,因為他不知道,甚至於他的師傅都分不清楚力量跟勁兒,也不知道內力,那麼勁和內力又不同,內力能幫助勁,讓勁兒得以更大發揮,再拿羅振坤的繡花針為例,原來的勁兒可以使繡花針五步生效,而打通任督二脈後內力高深了,可以使繡針十五步準確命中,這就是內力越深厚,勁兒就越強大……”說到這兒,王守剛仍然是跟聽天書一樣囫圇半片,不懂裝懂地點頭。正在這時,於美玲在屋裡喊張瀾,張瀾撇下了王守剛進屋去了。
其實,張瀾不是不想傳於美玲武學,而是於美玲是個三寸金蓮,當初學草上飛的功夫時,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一直收效不大,關鍵就是腳指頭變形太大,十個腳指頭不能牢牢抓地,造成了沒有下盤功夫,儘管十分努力,也還是沒法彌補那種損失,因此很心疼美玲,發恨自己有了女兒,不論她練不練功夫,絕對不再強迫她裹腳,老天爺還真沒難為張瀾,於美玲生了兩個公子,沒生姑娘,真正生出姑娘來,怕張瀾又做不了這個主,裹與不裹?張瀾還真不見得說了就算,在二叔、二嬸那裡他都可以做到說一不二,唯獨在於美玲那裡,張瀾的話不見得就好使。
張瀾不知屋裡有什麼事,撇下王守剛連忙進屋,美玲悄聲問道:“你不是有本秘籍擱老房子裡嗎?”她這一提醒,張瀾立馬想起來了,點頭承認有這事。美玲說道:“那就給我吧,一是我的基礎不牢固,想依秘籍來;二是我這也是有徒弟的人了,做事總得有點譜吧,依秘籍記載操作也算是我撿了個現成的。”她來向張瀾要秘籍,這份秘籍曾答應給張萌,後又急趕著連三個晝夜沒睡覺,默出來一份交差。別說是張瀾十多年不用的東西,就算是天天在用又焉敢對她說不?只能是點頭允可,那美玲又是個急性子的,徵求道:“那咱倆現在就去取回來?”其實,那所謂的秘籍對此時的張瀾是一點用處沒有,他可以隨意默出來,既然她要,哪裡還有反對的?只是想回屋拿上蓑衣和乾糧之類物品,哪裡想到美玲早就一切就緒了,連馬都喂飼好了,連回孃家給老爸的拜禮都在馬背之上。張瀾看到禮物才想到,自己一直沒給岳父岳母帶過禮物,今天反覺得禮輕了點,要求再買點,被美玲給否了。
兩個人往家走,這一路之上讓張瀾心潮澎湃,越是接近家鄉越覺得熟悉又親切,來到城門外,當年跟關一刀玩命的那個地方,雖說是修城牆燒磚而有所改變,等於說把場地擴大了些,但兩個人的拼命打鬥出來的汗水就好像是還沒有幹,張瀾又向前望了望,靠近城門那地方又是跟漫天風雷橫比武的場地,那兩場真正的拼鬥才是自己最得意之作,讓自己意氣風發,名揚四海。緊接著讓自己一生最興奮最樂意乾的事,被大帥收走了,從此,算是不用科舉便走上了仕途,在十七歲時直接當上團練總兵,領兵剿匪,這給家裡人,給全縣人帶來了值得驕傲的榮譽,對自己來講那更是一步登天,還不知道當兵是啥規矩?還不知道兵營裡咋個操練?直接當上了他們兵營裡的頭兒,從而開啟了怎麼操練?怎麼讓士兵們都有鋼鐵般的作戰意志,都有必勝的戰鬥信念,在戰場如何奮不顧身的勇猛,對祖國絕對的忠誠,拱衛國土我們士兵有血性有擔當,有報國之決心,有勇士赴難,萬死不辭的氣概才能戰勝八旗鐵騎天下無敵的神話!
這個時期是張瀾最春風得意時,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最有意義,跟大帥的配合,彼此信任和依賴把自己的作用最大發揮,因而,張瀾心裡有無數的感慨,再次盯了一眼大帥收服自己,開啟了出人頭地的那個地方。
來到家門口,張瀾看到了窗戶下的醬欄子,那是二嬸的世界,下醬時間到來,二嬸每天都要跨過小矮牆,進到醬欄子裡給醬缸打二百下醬,到孵化季,二嬸都要孵出很多毛絨絨的小黃鴨及小笨鵝放在醬欄子裡養,還有小美玲從家裡搬出來木頭做的鍋碗瓢盆玩具,在這裡玩住家看狗,她當女主人的那個認真勁,指使著張瀾幹各種事,挑水澆地,種瓜摘菜,在玩過家家時,張瀾配合得極好,以至於大夥在玩躲(藏)貓貓過程中美玲都選跟張瀾一夥,緊挨著張瀾藏嚴了,屏住呼吸不再動,任憑大老虎來到眼前而不動彈,特別是在月光下,她寧肯跟張瀾,也不選跟笨手笨腳的哥哥一夥,她不喜歡失敗。甚至於男孩摔泥炮她也參加,只要是有輸贏,她必選跟張瀾一夥,打尜那次她也在場,只是她沒跟哥哥一夥,哥哥於松被甩了一身的豬屎她都看在眼裡,她是不支援哥哥的,相反,她是支援張瀾的。張瀾見到家門,心情萬分激動,無論是到誰家,是沒有敲門那一說,都是直接拉門,更何況是回老家,開自己家的老門。一進門,外屋地下絲毫沒有改變,跟三年前一個樣子,開門進西屋,也沒啥變化,甚至於自己小時候糊的紅燈籠還插在窗戶旁,只是紅綢子稍微有點退色,別看這小小的紅燈籠,那可是給自己聚集了很多人氣,每當夜晚來臨,自己把從蠟臺上提前偷換下來的短蠟燭點亮,提著燈籠跑到當該,便自然召集來很多的小夥伴聽喝,有這紅燈籠做依仗,大夥甚至於敢到外面的大樹趟子……直到長大到書院唸書後,才慢慢地減少耍燈籠。
西屋是張瀾住的屋子,這房子自打被張萌處理後,新主人家沒有那麼多的人,這個屋子閒著沒有人住,突然有人進來,女主人家馬上過來,見是張瀾和於美玲舊主,連忙讓到東屋,秘籍在東屋的大柁的暗槽裡,是二叔擱九節的地方,外人是看不出來,自己是為全城出頭時,二叔讓帶著傢伙時才發現的,打那之後又有十多年再沒有人動過,張瀾起身,伸手摸出來,東西還在。
女主人見此,心裡有些不悅,意思是這房子是他們花錢買的,這東西理應歸屬於他們家的,不再是姓張了……張瀾當面開啟那木匣,從中拿出來九節鞭給她看,又把秘籍給她看,都不是值錢的東西,她挺失望,但還是不願意輕易地被拿走,美玲手裡正好提著給爹爹買的禮物,直接交給了婦人,她才表示謝意,送二人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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