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厚德的徵兵工作緊鑼密鼓進行中,有的人家聽說徵兵,竟讓孩子裝傻充愣,把剛被張瀾從苦難中解救出來的事忘得個精光,沒有一個願意去當兵,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寧肯當眾演吃屎,裝瘋賣傻就是不當兵。主管徵兵的一時間成了發財的美差,稍有點路數的人家花大把的銀子賄賂徵兵官,人們都以能躲過被徵為榮,躲過之後還到處耍嘴說什好兒不當兵的風涼話兒。更有甚者都被徵到營房裡,說想家,想娘,竟然是裝瘋把屎拉到炕上,被老兵皮鞭子蘸涼水一頓猛抽狠打,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怕上戰場,是怕死在戰場上。於厚德經過三遍摸底總算是徵到四百多,老百姓寧肯在家被清軍搶掠,也不要奮起反抗,寧肯在家被殺也不要到戰場上殺人,這種情況於厚德覺得在大明朝是最普遍又極正常現象,可袁崇煥看出來事態嚴重,敵我兩方對比才知道這事有多可怕。這邊的孩子們打小就知道種地,把地種好,那邊的孩子打小就知道搶,搶掠更容易過富裕日子,搶掠的富裕日子來得更快更直接,就像羊永遠不想合起夥來對抗狼,那堅硬的羊角不是為狼準備的武器,是對付羊自己的。袁崇煥袁大人對此也很無奈,把這些新兵送到松山交雷橫訓練。
於厚德徵到的兵,都送到了松山給雷橫,當騎兵,剛到松山兵營,也許是雷橫要求嚴刻,不少人想當逃兵,這些孩子們怕死又想家,難免有人出格了,往炕上拉屎那位是王守剛,被送到了松山故技重施,被人架出去,剛要開打,雷橫查房到,派最聽話的把屎撮來,擱在一旁道:“我早就聽說過你竟用這卑劣的手法給人出過難題,曾被爆揍過,我看你一表人才,天生的好兵,咋就沒明白這個道理?就算是我不出聲,別人也會拼上所有的力氣揍你,你這不就是自找苦吃?你若真是瘋了或者是傻了,吃點痛,忍過去,我把你放回去,你繼續瘋,繼續傻那倒也沒有什麼,關鍵是你是在裝瘋賣傻,今天,我不留你,讓大家都來試試手,嚐嚐打人的痛快感覺,然後把你的所作所為傳回去。你不想想會是什麼後果?就算是某一天,命我放你回家,你回到你的家鄉,那時你又是什麼?能是一個什麼?一個從軍隊中被退回去的人,誰人能看得起你?你回去後,誰家姑娘能嫁給你?擱你,你是大姑娘,你願意嫁給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嗎?你這樣回去了,地方保甲保丁能輕易地放你嗎?能放過你爹你媽嗎?你一旦回去,就是個災難!”雷橫虛眼看著王守剛,見他似乎沒動,可內心已有了鬥爭,雷橫繼續說“咱們這裡是來了幾個怕死的,也有想家的,有的人半夜裡往人家後身滋尿,你這是故意往炕上拉屎,你們這些人都是聰明過了頭兒,其實,你只要是熬過恐懼期,集體好好訓練,定是一個標準的兵!”雷橫用手指了指屎道:“你瞅瞅你整那玩意兒,還不趕快整走!”王守剛把那東西整走,復又回來,說實話,王守剛是極聰明的人,知道身邊的人當兵沒有回來的,也有的殘廢了才回家,前年薩爾滸大戰,十幾萬人全部被砍殺掉了腦袋……當兵的沒有一個人得好的。他一時沒想那麼多,把事做了,在他潛意識裡也有想引起人們注意的內涵,王守剛幻想著能被放回,將屎整出去後,回來站在雷橫面前,雷橫示意坐下,繼續道:“你就別夢想往炕上拉拉屎就能輕易地回家,還有的人想趁人熟睡時逃跑,從此脫離軍營,你這都是一廂情願,你們這些兵都是登記造冊的,就算是你能逃走,那定是會牽連到你的家人,除非是你家拿得出來足夠的銀子平事,要麼由你的弟弟王守寬頂替,不然,你家裡受到的影響可比你故意往炕上拉屎要嚴重得多……再者,當了兵也不見得就是死,只有戰敗的兵才會被殺,在作戰中如果你把敵人殺了,你就是勝利者了,咱們就是先練膽量,要敢於直面死亡,你只要敢於死,你不怕死,就能看著敵人怎麼死?為國家,為祖國,為了人民,為了拱衛國土死有何懼?你戰死了,有我們陪著,我就在你的身邊,必須死時我陪著你共赴黃泉路!”雷橫的這話實在是又拉近了與王守剛的距離,很有說服力!讓王守剛聽得直點頭,雷橫真的不能把這樣一個人攆回去,萬不可讓他得逞,讓他得逞了,還有更多的王守剛跟著鬧事,雷橫繼續說“咱在家自由慣了,突然來到軍營中,肯定是有些不適應,想家想親人是普遍存在的事,如果咱把大營辦得熱鬧紅火了,也就分散了注意力,逐漸地適應下來,到那時,大營有了凝聚力,一切就都好了。跟你說實話吧,我也有些不適應,可咱是軍人,咱們的責任,咱們的使命,都要求咱們作風過硬,咱今後就要練成鋼鐵意志,咱要練成戚繼光將軍的作風,前些年,南方鬧倭寇,倭寇那就是不可戰勝的無人敵,倭寇全都是武士,個個武藝高強,又會隱身,倭刀又是吹毛利刃,簡直就是一群不可戰勝的厲鬼,老百姓怕鬼一樣怕倭寇,戚繼光努力操練出戚家軍,還不是打敗了倭寇。咱們都是袁家軍,咱就是要能夠戰勝自己,戰勝滿族人的袁家軍,打仗不可怕,可怕的是怕打仗!如果你怕打仗,怕死,那打起仗來就必敗,你也就必須死,與其說你必須死的話,那我現在就讓你死!我不單是讓你死,我把你綁到柱子上,還會讓所有的兵都來在你這怕死鬼身上割下來一塊肉,用你的死來練大家的膽量,教育大家,透過你來教育大家——當兵怕死就得死。今後,凡是有怕死的就都這樣讓他先死,一點點把袁家軍練成鋼軍鐵軍。並且把你的糗事通報到你家,讓地保地甲去處理你家,同時,王守寬也得頂替你的名額……處理的結果都交待給你了,你想怎麼樣?自己決定吧。”王守剛立時跪下磕頭道:“我願意成為袁家軍,寧肯戰死,去當英雄,絕不當狗熊!”
雷橫把王守剛放回去,並讓他把滋尿的人叫來,雷橫在沒有馬匹時先把兵都給收拾了一個遍,雷橫喜歡刺兒頭,也不想想啥樣的刺兒頭能有“漫天風”的能耐大?越是刺兒頭,就越服能人。
這些事傳到了袁崇煥的耳朵裡,袁大人是萬分高興,覺得這才是自己想要的,對五臺山上下來的硬手無比信賴。袁崇煥不像戚繼光本身就是武林高手,袁大人自己沒有功夫,可是,有祖大壽,有雷橫,有張瀾,還有何五等人的相助,一切工作順利展開,對戰勝滿族人自是信心滿滿。
跟蒙古互市開市時,高娃也是個好事好強女人,全兌現了承諾,自己的五百匹駿馬全部以當地價錢給了大明,換回了全是糧食,從此雙方互市不斷絕。
五百匹駿馬轉交給雷橫,雷橫如獲至寶,不分公母,全都投入到晝夜訓練中,滿族人的鐵騎是不要客馬,清一色都是兒馬子,客馬畢竟不如兒馬子生性,戰場上不吃硬,袁大人一時還沒有湊手的兒馬子。馴服馬匹又急需大量的牛皮馬皮,用來做馬鞍子,馬鞭子,馬市便一直熱鬧非凡。
李拓從步雲亭走了一會兒,心裡總惦記著,此行雖說是恩師指派,可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大姐夫在招攬人才,這事辦得一點結果也沒有,回去如何交待?不好跟恩師說,也不好去見努爾哈赤罕,故偷偷地返回到羅漢堂外,眼瞅著大家進進出出的,正巧羅振坤單獨出來在月光下撒尿,李拓從兜裡摸出一小金棵子,一抖腕疾打過去,羅振坤雖說是正尿在半路,突然有暗器襲來,多年練就的能耐在身上,憑風聲有個基本判斷,伸手接拿果不其然,不是飛鏢、飛刀之類銳利器,到手的感覺有溫度在,接手後劃道小弧線打了回去,借月光看到金光閃閃,李拓將金棵子接手後再加力甩打出去,羅振坤全然明瞭,這手法這行事風格除了李拓再無他人,早見李拓影在暗處向自己招手。羅振坤知道李拓向來是燈下捅咕事的人,如今這樣有錢又功夫大長,還是怕狼怕虎的拿不到桌面上講,心下有了些牴觸,李拓為了讓羅振坤看出來是自己,從陰影下閃了一下身,其實憑打出來的金棵子的手法早就知道他了,是不願意搭理他,李拓頻頻招手,羅振坤沒動,李拓全身顯露出來,急急揮手,羅振坤怕被人發現,無奈地蹭挪過去,李拓扯著羅振坤到更遠的地方,找更暗處問到:“怎麼樣?”羅振坤沒有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敵對經歷,對李拓還處於敵我不分時,還停留在師兄弟的層面上,對李拓有怨懟,知道他是在打聽張瀾的情況,沒好氣不冷不熱說道:“好像還…還剩胸口上有…有…有…有口氣兒。”李拓怕羅振坤說話聲音過大而驚動了別人,把羅振坤向更遠處扯了扯,其實李拓是想問羅振坤肯不肯跟自己走?他對張瀾的死活訊息不再上心,低聲道:“跟我走吧,都說榮華富貴是好日子,我自己過上了好日子,不帶上你,我過得也不太舒坦,咱倆啥關係?我過上了好日子,沒有你算啥好日子?你跟我走啥也不用你幹,只是去待著,話都不用你說,我保證你榮華富貴!”倆個平日裡走的是比別人近,羅振坤瘦小,又口吃,不會去跟別人爭論什麼,因而人緣不錯,自己也是動了腦筋的,五年間專攻輕功和暗器,別看他說話慢,暗器和輕身功夫可是一點也不慢,輕功比別人強著些,本來在五臺時還沒感覺到什麼,分開一年後的重見,對李拓暗地捅咕的行為不再接受,嫌李拓做事總是見不得光,跟張瀾的光明正大相比總有股子小氣的猥瑣勁兒,見李拓投來的金子也不太看重,最不佩服的是對張瀾背後下死手,因而不滿意李拓,怪責道:“哪…哪…哪有閒…閒功夫想…想那麼多?”羅振坤拿張瀾的死活當頭等大事來對待,覺得這才是當前天大的事,這事都是李拓一手造成的,你不反醒,也不道歉,更沒好辦法救命,我哪裡有心思談榮華富貴?李拓跟羅振坤在一起久了,能翻譯出羅振坤的話意,悄聲說道:“那也成,我先走一步,你再跟上,只要是到大清國地界,你提‘五臺小喇嘛’便會有人接待你,無論你有任何要求,都有人給你辦!最好是你多邀請幾個師兄弟,比如說跟你關係好的歷月坤,劉領坤,還有跟我關係好的張志忠都帶著一起來,我大姐夫努爾哈赤罕最懂得欣賞武林高手,也最尊重武林高手,只要來了就準保受到重用……”說完話後又扔羅振坤兩金棵子轉身走人。羅振坤拿著三個買通人心的金棵子想還給李拓,是李拓不敢再待在這裡,他是怕張瀾。此時,張瀾喘口氣都不知道咋喘,已經人事不省,就算是張瀾沒有傷,早就不是李拓的對手,李拓是知道的,是他一掌所致,可他就是怕在先,怕在無緣無故上。
在張瀾生死的關口,齊心協力搶救人,戒律院本來與俗家弟子沒什麼關聯,可這一屆的事都在與之相關聯,大家都認為俗家弟子的事歸戒律院管,於得水含著淚水跑著叫了禪,了禪跟著來到羅漢堂。
把張瀾抬到羅漢堂時,首坐高僧默禪脫掉了張瀾的衣服,檢視是傷在本門功夫上,忙著搶救。於美玲倒是沒啥生命之虞,肋骨被擊斷一條。張瀾情況要嚴重許多,後心筋脈具被打斷,五臟六腑被震錯位,羅漢堂首坐長老默禪用真氣幫張瀾舒療傷情,羅漢堂是護寺武僧的院落,也是全寺療傷的場所,俗家弟子都來過,唯張瀾一人沒來過,當年李拓來得最勤,他受傷最多。羅漢堂首坐默禪長老快近七旬的人,再加張瀾生命體徵不好,累得默禪長老通身是汗,片刻,主持方仗及藏經閣的全五臺山所有高僧都到場,高僧們輪流用內功相助,二十個時辰張瀾才哼了一聲,算是能自主呼吸,多人合力把張瀾的一口氣搶救回來,眾師兄弟忙著給張瀾灌藥,敷藥,才將張瀾平放在床鋪上靜養。於美玲以前從不知道害怕,這回也真的是害怕起來了,親眼瞅著張瀾被李拓打死,她不知道經脈盡斷的結果有多可怕,雖說是救回來有了一口活氣兒,眾人估計極大的可能就是廢人,對一個練武者來說,張瀾這就是武功被廢,練功者被廢武功是最嚴厲的懲罰,當下美玲啥也不知道,忍著疼站在旁邊乾著急。
眾師兄弟伺候張瀾,私下裡議論張瀾嚴重的傷情,都在藉機會深恨李拓不講師兄弟的情義,萬不該對自己人下此狠手,別的不敢說,說起跟他李拓去幹,怕是沒有人肯跟他去,就連跟他比較好的張志忠和羅振坤都不跟著他,羅振坤根本就沒跟別人說起他給留下金棵子這事,想到萬一再遇到李拓便把金棵子還給他,告訴李拓說沒有人願意跟著過去,咱先不說是投敵叛祖,只憑你李拓這次的作為便沒人願意追隨。
欲知張瀾的後事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