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後,李拓落髮出家,如了心願真正進了羅漢堂,做了武僧。於得水留在山上當了下茬大師兄,擔起了胡凱的角。張瀾把自己的筆記交給了於得水,這是很有用的,筆記中各動作都有插圖,把每一個動作都畫在上面,畫冊上把每個動作的要求及要領全寫錄其中,了禪長老送來苦禪存放的四百兩銀票,張瀾兌成散碎分給每個師兄弟十兩現銀做路費盤纏,留給於得水一百兩,張瀾與大家灑淚相別。
張瀾打馬回家,將要到家時,街上亂哄哄的,大車擺輛拉著搬家的東西,張瀾心生好奇,一打聽,是家裡出了大事,張萌把人給騸了,惹著厲害對頭,這是對頭來尋仇的,搶走了張家萬貫家財……
張瀾急打馬往回趕,以求得到證實,城門外,兩匹馬後各拖拽著一人,從身旁飛馳而過,張瀾在馬上看得真切,所拖之人正是二叔和張萌,忙調轉馬頭趕上,飛身一拳打在馬頭上,那頭馬應聲倒地,又一回手,抓住另一匹馬的韁繩,翻身下馬,忙解開繩索,張瀾看到張萌下身還在不停地流著血,二叔亦是,明顯都被騸過的了,張瀾脫下僧袍給叔叔遮住。忽聽身後有人嚇道:“什麼人?吃了豹子膽了嗎?敢從‘朝陽一條龍’手下救人?”張瀾久不在家,不知道“朝陽一條龍”的名頭,知是張萌先將人給騸了,是理虧在先的事,一邊給二叔解繩索,一邊低聲對一條龍道:“事不能往絕了做,要有個分寸才好,給別人留有餘地也是為自己留條路走,何必斬盡殺絕?”張瀾還不甚瞭解情況,當務之急想先救下人。一條龍強硬慣了,哪裡有耐心聽一個孩子的胡話,在馬上府身就是一鞭子,張瀾身子沒動,伸手隨意一抓,鞭子攥在手中,不搶奪,不鬆手,也不抬頭看。一條龍騎在馬上扯不動,翻身下馬揮拳來打,幾招下來,連張瀾衣角都沒沾上,一條龍是何等人物?眼見張瀾一拳將馬打倒的威勢,明白自己功夫不敵,加之惦記家裡的傷兒子,撇下張瀾,上馬一溜煙揚場而去,張瀾也是趕巧了,人沒到家便救下了叔叔和堂弟。
張瀾顧不得檢視叔叔流血不止的下身,忙求人將倆人抬回家。家已是破敗不堪,被砸得已不再像個家了,灶頭上的鍋全部砸壞,炕上連個被子沒留下,席子都被捲走,屋裡物品被洗劫一空,家裡已沒有使喚的人,張瀾把山上的銀子都散盡,手頭也沒了銀子使,又求人幫助去請郎中,借來銅面盆,打清水端來為二人簡單地進行了清洗,又借來被子為二人蓋在身上,二人受了宮刑後又被馬拖得久,郎中雖為倆人上了金創藥,關鍵是倆人都敗在“一條龍”鐵拳之下,受了極重的內傷,人雖說被暫時救下,只怕還是性命難保。
張瀾給叔叔喂糖水,叔叔十分虛弱,很無奈的囑咐道:“瀾兒,我怕不行了,這個家就此交到你手,是張萌把家給敗了,這家裡的一切原是你爹爹創的,若能救出你嬸,你養她的老吧,千萬不要記恨你嬸從前的不好,她是有嘴無心的人,她心腸不壞。”張瀾聽叔叔語重心長的提及以前的事,張瀾禁不住滿眼的淚花道:“別說了!二叔,過去都是我小時候不懂事兒。二嬸我肯定要救,也肯定會養二嬸的老,您好好養傷,不要惦記別的……”正說著,於松慌張進來,這回有了美玲這層的關係,於松說話不繞彎,說道:“‘朝陽一條龍’又來了,是‘關一刀’親帶一千多強匪,一百多輛大車,把城圍個水洩不通。護城兵知道‘關一刀’來了,個個被嚇得哆嗦。”張瀾放下手裡的碗,自言自語問道:“他們咋還沒完沒了了?”於松上前一步解釋道:“上次‘一條龍’被你擊退,那時他兒子沒死,現如今,他寶貝獨子死了,這次是來找我們償命的。上次是你一家,這次人家點名要我們六個一起償命,如果不交人,下場跟你家一樣,男人都被騸,女人一律帶走,家產全搶光……”張瀾冷靜問道:“匪患這樣猖獗,官府難道不管嗎?”於松苦著臉應道:“朝陽一條龍何等了得?是關東最大的匪首,手下人個個彪悍,身懷絕技,在關東提“朝陽一條龍”,吃飯、住店沒人敢收銀子。近幾年又有‘關一刀’入夥,‘關一刀’武功更高,江湖名聲更響,成為武林中的神話,被擁為“朝陽一條龍”的大當家,這夥匪徒與官府沆瀣一氣,關東又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他們成了關東的實際皇上,哪級的官府敢惹他?”張瀾聽官府怕匪幫,覺得萬般奇怪,怒問:“官府幹啥吃的?”於松苦著臉無耐地回答:“大明朝若被毀就毀在官府上,你在五臺學藝不知,現形勢大變,官府各派系相鬥不下,改成了爭相與強匪同流,匪成了最受寵的勢力,各級官員都怕匪,大官通著大匪,小官養著小匪,相互勾結和利用著,現如今朝廷百萬大軍剿努爾哈赤都剿不下來,反被打散,哪有人管這閒事兒。”於松嘴上介紹情況,心裡是萬分焦急,補充道“現在城裡的米鋪、藥材鋪、鹽莊有規模的買賣鋪戶都關了門,人都出去躲災了。”張瀾下意識的問道:“你咋不出去躲呢?”於松小的時候就懼張瀾,見張瀾沒順著道往下說,恨不能哭出聲來,帶著哭腔,苦澀無奈的訴道:“跑了和倘跑不了廟,我就是躲了,躲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啊。我一個躲了,家裡咋整?如果強人打進城,家產不家產的倒是小事,保命要緊。我們幾家都商量過了,只要你能退敵,願意各拿出一半家產來平事……”
張瀾沒直接答應,回身伸手摸了摸了發燒的張萌,問道:“你們惹禍咋惹到朝陽了?”於松見張瀾沒有明顯表態,於松急盼張瀾表態,隨其身後跟過去應道:“我們這點本事哪敢到朝陽啊,事是發生在咱這裡,我們幾個在園子里正高興的吃酒,聽說外地小子耍了粉頭不給錢,好奇心大起,過去見那小子穿的還他媽粗布衣裳,正在耍橫,我們不知他是哪裡來的,竟敢在這裡撒野?我最看不得粉頭哭,外加我們幾個酒也是喝多了點,上前推扯那小子,一扯才知道,那小子是練過的,一身的功夫,我們幾個人合起來不是他的對手。還是張萌上前使出純正的少林神功才降住他,哪知他被制住還放橫話,要我們一個個都要向他下跪……當時的情形誰能給他下跪?我們是勝方,勝方還能給敗方下跪?都當他是幾口黃湯下肚,滿嘴醉話在那裡胡沁,我們也是一時衝動才犯下了大錯,扒了他的褲子,把他給騸了……竟不知道他是個災星,早知如此,別說是不給錢,就是讓我包場子給他也不成問題呀。也是那小子該死,他是一直強橫慣了的,在朝陽逛哪家窯子他都不用花銀子,還都得是好吃好喝說好話伺候著,稍有不如意舉手就打,哪個敢說不?當地人說他不但是頭驢,還缺心眼兒,意思是他不但是難伺候,動不動便尥蹶子,絕對是個不講理的主,行事做派從不按正常的思維方式來,他不差錢,“一條龍”給他很多錢,只要高興他可以大把撒錢,在路上向行人揚錢,要是伺候不好,別說錢了,給他錢也不能平息了事,“一條龍”也擰不過兒子的虎勁,為了不讓虎兒子吃虧,培養兒子習得一身鐵橋鐵馬的硬功,他這次到北票是私自來的,想到北票踩點插籤,找到北票最好的窯子先棲身,窯姐不知道他的喜好?沒伺候好,他是有目的而來,沒敢冒然報號。”於松等人在本地說話一向是算數的,兩方本來沒直接利害關係,又都不是差錢的主兒,都是在比著拔份兒,各不相讓才起了衝突,若是腦子靈光的,人都被制住,還能要求人家給他下跪?
於松依仗著妹妹的關係找上張瀾,帶著哭腔央求道“這次還得你出馬,算是救我一家!只要保住命,啥條件都可商量。” 張瀾很是無奈的道:“匪徒們習慣了洗劫,都是奔著財物來的,他們不會放過這種機會,報復殺人不用說,解恨之後便是搶掠,只要是看上眼的東西都得掠走,怕是沒有什麼條件能令其滿足,交出你們六個,搶掠也是難以避免,他們是強者,強者不會考慮弱者的難處。”於松一直是沒有自己主意的,聽了張瀾這話更加害怕,帶有哭腔哆嗦著追問:“那你在外面見識多,你說該咋辦?”躺在炕上的張萌早就不耐煩了,怒懟於松道:“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你們願意咋辦?自己回去辦!”張瀾忙接過話,低聲道:“等到天亮以後再說吧,你先回去,不用怕,怕是最沒有用的,他們不來,我也得去找他們,他們來了,我倒不用費事了。”張瀾這話已經表明是要去的,叔叔在一旁聽張瀾算是應下了,知張瀾太年輕,做事不顧後果,強挺著疼痛囑咐道:“那關一刀可不是好惹的,他是武聖人關羽關雲長的後人,真名關凌,十八歲開始闖蕩江湖,未遇對手,此人進入關東就更加無人撼動其江湖地位。見了他你一定要服軟,說好聽的,就連你二嬸也是人家答應放咱就去接人,若人家不放人,咱就別指望去救了……萬萬不能跟他動手!咱家已經敗成這樣了,切記!”張瀾道:“行!二叔放心,我會量力而行的。”張天一看張瀾這樣純是應付的話,知道孩子沒聽進去,心裡更加焦急,強調道:“量力而行可不行!聽二叔的!萬不可動手,雙方交上手就容不得你,你還小,尚未開枝散葉,你再出了事,咱們張家一門從此可就斷了煙火!”於松在一旁聽這話立時傻了眼,他來找張瀾是怕“關一刀”連夜進城,想催張瀾立馬去解圍,聽張天一說出張門斷後的話,不敢再說話。張天一嘆口氣,自言自語叨唸道:“若是你爸爸活著,就不怕關一刀了。”
從二叔嘴裡講出爸爸,張瀾欲問爸爸的生前情況?於厚德帶著幾人進門,就如同沒看見於松一般,一屁股坐在張天一身旁無奈的說道:“城裡的兵都被抽調去剿努爾哈赤,十四歲以上的,四十五歲以下的都被拔走了,全城吃餉的剩下的可都是拿不動槍的不到十三歲孩子,就算是有幾個端得動槍,也是耍不動的,面對這些兇悍的頑匪,沒丁點的應對能力,就這樣現手頭只有守城門的不足百人,我派四個強兵,分四方偷偷出城到錦州找祖大壽搬救兵,不一會,他們的人頭和書信都被扔回城牆上。我又派最得力的戰將殺出城,結果,不但他人頭被扔回城頭上來,連馬腦袋也都扔了上來。”沒等於厚德說完,其餘五家掌事的齊刷刷跪下,這樣一來屋裡立時籠罩著一股不祥的陰雲,緊張氣氛瀰漫全屋。一旁的於松反不急了,有於厚德在,他於松就不敢多說話,不然,他就誇口說自己搬請動了張瀾,大家就不用再下跪,只要信守承諾回家把家產都拿出一半交上來……
張瀾慌忙上前逐一去扶,可哪裡又能扶得起來?逼得張瀾邊扶邊道:“先起身,就算你們不來,我也得管,他們把我二叔、張萌害成這樣,擄走了我二嬸,連累了眾夥計,搶光了家產,家被砸成這樣我能不管嗎?”張天一躺在炕上聽張瀾說這話,心裡明鏡一般,你一個小孩子能管個啥?就算是你學了點功夫那又有啥用?這時咱躲都來不及,你這樣強出頭明明就是在犯傻,大家來分明是把重任推給了一個孩子,可咱們的張瀾少不更事,不知道輕重,讓一個孩子面對一千多號人馬,彪悍的匪徒每人一把土便能把你張瀾活埋了。咱已經是家破人亡了,哪有心情再去管他們?對咱家來講已失去了抵抗的意義,咱跟他們六家沒過深過密的交情,咱家出事時他們都躲到哪裡去了?反過來他們有事來我們家鬧,抬眼望去,見其他人跪在地上不起身,便有一股怨氣從心底升起,看到這幾家人被嚇得失魂落魄,六神無主,想以這樣的倒黴像換得同情,想讓我們為你們扛災,把孩子帶進陷阱,心中難免對他們幾家暗暗產生了怨恨,自己倒下兩日,沒有一個人來探望,現在災禍臨頭才想到咱們,正準備加以制止,呼啦啦院子裡來了許多人,舉著火把,張瀾撇下眾人忙跑出門,見來的都是城內人,不是“關一刀”打進來,一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眾人見張瀾露面,齊刷刷跪下請求張瀾出面化解危局,老鴇子跪爬上前道:“只要你張瀾張大俠能退去強匪,你家的房子我出錢來修。”張瀾還沒來得及回話,猛見刁貴挑著燈籠跟在美玲身後擠進來,張瀾見美玲穿著粗布衣裳,村姑打扮,沒加梳妝,雪白的肌膚明顯與眾不同,忙問道:“你來幹啥?”美玲回道:“你們男人的事我幫不上。你屋裡來了客,需要人幫忙招呼、伺候,這樣的事我行。”美玲的話說得張瀾信服,家裡真的是需要人來打理,美玲的到來令張瀾感激。眼望刁貴問道:“你咋也來了?”在這非常時刻,張瀾也顧不上表面禮儀,張瀾應該稱刁貴一聲師兄的,在這特殊時候刁貴也沒在意這上,無奈的回道:“我能不來嗎?他們都躲在我家,美玲一直惦念你,非過來不可,我這是陪著她來的。”張瀾剛往屋裡讓倆人,猛聽有人喊道:“那我們家男人被騸,也得有個說法吧?”張瀾見大門口擠有幾個女人,說話的是一個高大肩寬的壯女人,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話。美玲小聲告知:“她男人是你家茶莊掌櫃的,後面那個小個子是你家綢緞莊掌櫃屋裡的,他們的男人也都被……”下面“騸了”的話美玲不好說出口,忽見老學政劉鐵成打著燈籠來到大門口,對婦人們道:“你們先回去,等張瀾真成功退敵,我們都活著,我給你們請郎中。”張瀾認識老學政,低聲叨叨道:“他怎麼也來了?”於松在旁低聲解說道:“他寶貝外孫子就是扒那小子褲子的,他外孫子提出來‘外地人到這裡撒野?乾粉頭敢不給銀子?把那玩意割了,讓他再幹不了女人……’聽他的話我們才把那小子騸了,惹下了這塌天的大禍。”
老學政向站在門口的張瀾稍抱拳,便徑直走進屋。於厚德見分管守城的老學政心咯噔一下,以為匪首們開始攻城了?還是城被攻破,忙起身張望,老學政一臉的無奈,焦急的說道:“可不好了!‘關一刀’放了狠話:‘你們北票殺了人,連賠禮的意思都沒有,沒一點誠意,一個晚上只顧到處搬救兵,藏財寶……北票沒有一個人是上道的,只等天一亮,殺進城,一個也別想活……’看情形禍災已波及全城百姓,咱應該商量個相應的對策。”聽這話,於厚德知道強匪是要在天亮才開打,雖可稍緩口氣,可也是苦無良策,把臉轉向張瀾,心想:“現如今就算是出城搬救兵已是來不及,全城性命全系這小子身上,且看他張瀾做何理論?”若沒有美玲這層關係,為求自家安全,保住全城,於厚德也早跪倒在地,向張瀾磕頭求救。
張天一感覺氣氛不對,忙支起身子,放下眾人不管,繼續對張瀾勸退道:“瀾兒:你還小,做事還不知道深淺,明知不敵還硬往上衝,想當年你爸憑俠義闖天下,是交了些朋友,結果丟了一家人的性命,那些狐朋狗友這些年也不知道都哪裡去了,現在看,他們是一點良心都沒有。”他這話多半是講給於厚德聽的,不是緊要關頭張天一也不會說出這樣的狠話,也是張天一恨這些人慫孩子扛災才惱怒,大哥張天龍生前跟於厚德是磕過頭的,大哥沒了之後,他於厚德自此也就再不登門,枉了當年大哥救過他一家人的性命。
老學政年紀雖大,他事事仍愛爭先,在眾人面前最不願被忘在一邊,雖是後進屋的,屋裡的事早知大概,他鬥志不減,一心促成張瀾出戰,手捋鬍鬚道:“當年苦禪法師看中瀾兒,就知道必有今日這一場浩劫,世界就得靠張瀾這樣的大英雄來拯救。苦禪法師是得道而有德的高僧,對此一劫難早有參禪。”張天一躺在炕上聽到把孩子出戰頂缸的事聯絡到那麼久遠,眼看著勸說不住張瀾,他又來在一旁不停地燒火,竟然把孩子說成了事救世界的一尊大神,頓時把怒氣和恨意轉向縣令和老學政,支起身子怒道:“我說你們這些父母官,不是我說你們,他一個孩子不知道深淺,你們也不知道嗎?你們這樣慫恿孩子,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去迎戰一千多悍匪,那不是讓孩子去白白送死嗎?事到緊要關頭,你們只顧著自己的死活,自私到讓無辜的孩子替你們去死,你們這樣做就不配當這一縣的父母官。”這如霹靂般的橫話全屋子的人都震驚,被這樣的醒世之言驚得目瞪口呆,老學政萬想不到一向怕事躲災的張天一竟敢這樣當面頂撞大老爺,屋裡一片寂靜。老學政、知縣倆人平日裡習慣於掌管一縣,是吆五喝六的主兒,讓張天一揭出自私處,非但無語,還發作不起,立覺有些羞愧,老學政一生很講究儀態,穿的衣裳乾淨得沒有一個水點兒,今受此一訓亦是啞然,一張老臉象被人搧過一般,恨不能鑽到地縫裡去。美玲上前幫二叔擦拭頭上的汗,安慰道:“二叔別動氣,對傷口不利。現在‘一條龍’把城圍了,事關全城安危,都失了主意,人人認為前天瀾哥輕易打跑了‘一條龍’,盼望著瀾哥也打跑‘關一刀’以解全城之危。”美玲的擦汗算是緩解了兩方對立的情緒,都不再頂勁兒。老學政心裡感激美玲打援,藉機轉移話題,向張瀾打聽苦禪長老大法師的情況?又詢問張瀾今後的打算?張瀾站在門口都一一做了解答……
二叔怕張瀾繼續固執犯傻,又對張瀾命道“你這孩子肯定不是關一刀的對手,萬不可出去瞎逞能!”張天一躺下喘了喘氣又道“此時這些與咱家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咱家道敗落已無法挽回了。”
雞叫第二遍,院子裡的人有意把嗓音提高,將心裡的不滿、恐懼、怨恨向屋裡傳,屋外罵聲一片,屋裡的人都聽得到,說是屋裡,實際上屋子沒了窗戶,屋裡人旱感知到全城人的焦慮和不安,外面的都恨屋裡的這些罪魁禍首,平日裡人模狗樣的,吃好的,喝好的,窮苦人家出事時,他們有錢人都在興災樂禍,可是,現在不成了,他們禍及全城,躲在這裡不作為,讓百姓氣憤,屋裡形成了兩股要命的力量在糾結,一股是以於厚德為首的請求派,急於請求讓張瀾出面。另一股力量就是張天一,他可是張瀾的親二叔,又是受害者,家已經破成這樣,自家的苦難還顧不過來,若再把張瀾搭進去,張家就斷了煙火也是事實,二叔說話張瀾不能不聽。
張瀾把二叔放平站起身,請示道:“二叔,您這是為了我,我心裡清楚,可咱總不能因為他關一刀武功高強,就任由他來搶奪財產,強掠我們的親人。我也不想跟他們打,形勢逼人,不打不行,這是為親人也是為全城而戰,即便是戰死,那也值了!不然,北票人不恨關一刀,都會恨我的,孩兒的脊樑骨都得被人指破……”張瀾這鏗鏘之言一出口,一下子說到了於厚德的心坎上,感動得於厚德眼淚止不住地湧流出來,淚水不停地往外淌冒,張瀾繼續道“我得去,這是全城人的願望。再說我是男人,男人就應該承擔,否則,連我都躲起來,那我是什麼男人?我是練武的,死也死在前頭,我若不去,就算能夠活下來,那麼,與其苟且活在世上,我也活不好,我更不想那樣活。二叔也知道,除暴安良是我們練武者之首要,救人生死那才是練武人的責任!”於厚德聽到此,已被感動得哭出了聲音,起身用手搭著張瀾背肩,另一手不停地擦著淚水,萬語千言全堵塞,淚水撲簌簌往下掉落,感激之語無法表達,哭得不成樣子,斷續地發出聲音:“……好……好……”除此,再說不出話。於厚德在這裡任知縣十幾年,一向平安無事,奇怪攤上了這樣大的災難,以前都是官對匪進行清剿和鎮壓,眼下全反過來了,變成了大膽的強匪圍城,匪攻打官府,讓官府很無奈,成了無解的死局。有美玲這層關係,於厚德不能像老鴇子那樣說跪就跪,於厚德不能這樣表達,心急得火燒火燎,右左為難,在屋裡不好再說話,聽張瀾的話後,一下子把他的渴望說出來,立覺長了大臉,真的是驕傲一百分!一時萬難控制情緒,竟放了聲禿嚕起來……
於厚德的這一哭,很是複雜,一邊承擔著全縣城人生命和財產安全,他是一縣之父母,他這一哭算是找了到最直接的支撐保障,另一方面,張天一的話之所以那麼鏗鏘有力,可是句句在理的話,明顯著是全縣人讓一個無關的孩子去扛災頂雷,這個人將是自己的乘龍快婿,肯定又是羊入虎口,一個人能扛上一刀兩刀,哪裡能扛得住一千多強悍土匪的那千刀?他這一哭包含著對張瀾的無限感激和敬佩,其他人聽到張瀾的豪言壯語後再次齊刷刷跪倒,就好像已經解決了大事一般,大聲哭喊出什麼:“救苦救難的大英雄!大豪傑!大恩人!大救星!”於美玲在後面激動得哭成淚人兒,衝上來大喊:“我也去!”此時屋裡的人都跟著於厚德哭出了聲,張天一見孩子鐵定了要去,無意再勸說阻撓,知道已引來眾人的鄙視,隨提醒張瀾道:“你得拿上傢伙。”張瀾聽出叔叔的意思了,叔叔這句話就是對自己開恩准行了。張瀾下意識回道:“我沒傢伙。”張天一吩咐張瀾道:“你把房樑上的匣子取下來!”張瀾躍身上樑,果見有一木匣子,見匣子上面的灰塵足有一指厚。張天一指著匣子道:“裡面有我防身的九節龍骨鞭。”張天一是真正的少林弟子,幼時跟哥哥張天龍在少林寺學藝,哥哥張天龍在武林已是響噹噹的角兒,而張天一為人低調,從不冒險,學過的功夫一直不用。第一次用也是他最後一次用,是眼看兒子要被騸,不得已出的手。可一動手,純正的少林功夫被張天一使出來如花拳秀腿一般,綿軟無力,不但沒取勝,還招來了一條龍的反噬,出狠招把張天一打倒,將怒氣全發在他父子身上,命把他家男人都騸,女人全搶,家產盡掠。騸過他父子仍不解氣,命人綁在馬後拖死。
張瀾沒細看叔叔的打人鞭,不在意說道:“我不會使鞭。”於厚德聽後在旁用滿是淚水的手遞上寶劍道:“拿上這個。這可是你爹爹當年贈我把玩防身的,據說此劍削鐵如泥,你帶著它估計可抵擋住關一刀的寶刀!”張瀾仍不接,道:“我沒學過。”於厚德大感詫異,覺張瀾說得好不中聽,剛才是感人的豪言壯舉,立馬變成了胡鬧行為,急問:“怎能沒學過?這是最基本的兵器,沒武功的人都拿在手裡,你這專門練過五、六年功夫的人,怎麼能沒學過?”張瀾解釋道:“我真沒學過,不會用,拿它沒用。”張瀾在五臺當真是沒學過兵器,此時氛圍不同往時,張瀾的勝負事關全城人的生與死,張瀾是全城最後一點希望,可是不同兒戲,於厚德見張瀾此時竟然託大,忙命道:“沒用過也得帶上,那‘關一刀’也叫‘閃電刀’還有叫他‘殺神關一刀’,他使用的是吹毛利刃絕頂寶刀,出刀極快,殺人時,旁人不見他抽刀,只見人頭在地上滾。跟他對陣,你手上沒個傢伙哪能行?”張瀾怕大家替他擔心,更不願意多加解釋而耽誤時間,冷靜回道:“我真的不會用,拿著劍反露出怯意。不是拿把劍就能解決問題,打殺只是過程,化解仇恨才是目的。”說著欲走,二叔急道:“跟‘關一刀’打鬥你不帶著傢伙不行!穿戴盔甲都不頂用,他都照樣是一刀割頭,你得拿傢伙!他們可不是一個人,一千多人圍你一個,咱不能去等著受死,有個傢伙擋格,外防兵器!”於厚德補充道:“瀾兒,萬一他們齊上,你便殺出一條血路,別管我們,我這就寫封書信帶在身上,逃出後,去找祖大壽搬救兵,能救得一個算一個。”張瀾不拿鞭也不接劍,把書信揣在懷裡,邁步出門,張瀾經過美玲身旁,美玲小聲讚道:“真有英雄氣概!你那話說得讓我熱血沸騰,出戰!我對你有信心!”聲音雖小,語氣堅定,此時能有人支援就如一股熱流,大暖人心。美玲先前喊的聲音雖大,可時機不對,被大傢伙的爭論和哭聲所掩蓋,沒有引起人們的關注,沒有人把她要去的喊話當回事,張瀾低聲道:“你就別去了,在家等訊息!”一句在家等訊息反讓美玲心裡有股暖流通遍全身。
萬眾注目送張瀾出征,張瀾獨自出城門,門外全是大車,排得遠遠的,一眼望不到尾。張瀾疾步上前,深深施禮道:“你們的人死了,我們也很難過,造成這種局面我們很後悔。現如今我們也不好過,我二叔和我弟弟眼看著也不中了,我們的人被你們抓去,更著急,家裡日子已不能叫日子,沒法繼續向下過,……”張瀾欲把雙方的疾苦盡數說出,以博關一刀的同情。
才死了獨子的“一條龍”哪裡有心情聽他說話,早在後面耐不住勁,催道:“大哥!殺了這小子,再進城。”張瀾話被打斷,不能繼續往下說,用指著一條龍道:“那日,放你一馬你不知感恩,還來鼓譟,若早知你的所作所為,當場應該把你留下。你們做得太過了,連店裡掌櫃的、夥計都被你們給騸了,丫環、婆子跟這事有啥關係?也被你們掠走,你們恃強凌弱,一次騸了八人,掠走六人。現如今又波及到全城,你們這樣做公平嗎?”
張瀾先前的幾句話說得不錯,“關一刀”還能聽聽,一聽“公平”兩字,“關一刀”立時火了,大手一揮,發號道:“進城!”打馬前行,張瀾知道這分明就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根本沒瞅得起自己,把自己當成不存在,張瀾情急之下一拳打在馬的耳根兒上,那高大的赤兔駿馬立時斃命倒地。“關一刀”一生愛馬,專用駿馬就十三匹,平日裡見什麼人騎什麼馬?都是有講究的,赤兔馬是他最喜歡的一匹,是最能代表關家身份的一匹,在馬未倒地之際,關一刀一個飛身,人在半空已然撲向張瀾,帶著勁風電射向前,速度之快令人無法避讓,這是他的成名絕技“凌空一刀殺”,張瀾臉被勁風拂得微癢,看不清對方使的什麼招?一邊急急後退,一邊用雙掌不停地迴護,張瀾向後退怎及關一刀向前衝的快?倒車再快也沒全速向前來得快。張瀾腳下使出最大力氣,處境反更加危險,慌使出救命的“狐步”疾向左閃,仍無法擺脫籠罩在頭上的罡氣,情勢萬分兇險,再向兩邊避讓已是不能,忙向後空翻。關一刀在此招下已浸潤多年,預想有高人會用後翻來化解,隨身而上,人在空中仍劈向張瀾的胸腑,出手疾速,力大沉穩,手臂咔咔響過竟然又暴長半尺,許多武林高手都是在此時被劈為兩半,最少也是個開堂破肚。張瀾感覺有勁風,腰裡添力,想快些翻過已感不及,情急之下雙腳連環踢出,這可不是胡凱傳的功夫,也就是說張瀾使出的這招不是五臺功夫,是張瀾為保性命化解危機即興發揮,說是守招又有三分攻的成分,張瀾臨時打出非攻非守自創的實用怪招,迫得“關一刀”抽招防護應對,才算是化減了“凌空一刀殺”的勁力。所幸“關一刀”沒抽出背後的寶刀,用的是手刀,張瀾仍覺得肚腑熱辣辣的,知是受了刀氣,張瀾雙手剛一著地,交叉用力,腿在上使出一招“烏龍絞柱”,兩腳打向關一刀的腮,這是胡凱領著每天練的基本功之一,要求絞要絞出勁力,這一招張瀾不止演練過千百次,胡凱要求每一招力道都要拿捏到好處,有時一招要反覆幾個月,把每一招每一式的五臺功夫都打下堅實的基礎。
“關一刀”一向是打別人,因而他全套功夫沒有防護的招法,被張瀾腳背掃中,半邊臉火辣辣的發麻。“關一刀”大吃一驚,他在這“凌空一刀殺”上使足了功夫,可說世上沒人能在“凌空一刀殺”下逃生?自己一生勇猛異常,全靠衝力先把對手嚇得不知所措,然後一刀完事,年輕時拌隨一聲威嚇的大吼,猛力一衝,將對手衝得手忙腳亂,隨之一刀劈為兩半,百試不爽。今日竟然讓個小孩子輕易破了,還反著了他的道兒,打了臉雖不致命,“關一刀”的美譽算是毀了。
“關一刀”頓了一頓,深深的沉口氣,順帶掃一眼倒地的赤兔愛駒,雙手一錯,衝過來,張瀾不及拉架勢迎戰,刀已近前,速度之快,快如鬼魅,已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這便是“關一刀”另一絕技“快速一刀斬”,他一生在“快”上下足了功夫,腳下快,手上更快,快到超出常人,超出想象。
但凡刀砍人都是兩腳站實才砍,叫站穩腳根,偏他為了追求“快”,在前進中手上揮刀劈砍與身體前進同時進行。當你向後退時,他已經處在前進中,讓你慢在他動作之後,此時,他寶刀一揮,便將你的人頭從脖子上抹了下來。你若用兵器架擋這一刀,他不是砍,而是從你脖頸處入刀,借身體向前之勢送刀把你的人頭切割下來,在此招下丟了腦袋的成名人物最多,因此,他得了“關一刀”之大名,在江湖中也可以說是美名。張瀾只覺眼前一花,奮力劈出兩掌,急向左跨步,“關一刀”絲毫不減速,緊緊跟進,不容張瀾再有動作,手刀至頸前,“關一刀”出刀快而疾,掛動著勁風,張瀾右手劃了道弧洩去勁力,使出“狐步”繼續向左閃躲,“關一刀”隨身而上,刀已進至張瀾腮下,張瀾左手外擺,準備將他的手刀磕偏,同時借勢向右閃,“關一刀”力大臂長,出招快捷無比,張瀾使全力仍無法擺脫,被罩在勢力之下,張瀾已十分慌亂,沒顧及腳下,被石頭一拌,摔在一旁,張瀾就勢一滾,“快速一刀斬”失了方位,張瀾算是又暫時脫了兇險。
城頭上觀戰的人看得是心驚肉跳,眼見得張瀾被打得東倒西歪,全城唯一的指望上場便被打得連滾帶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來跳,千萬人的性命都系在這一戰之上,於松是嘴不著閒的人,此時也不作聲,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哈一哈,深怕影響到張瀾,打擾了二人拼殺,站在城牆上巴巴地觀望。
張瀾倒地,立感脖頸巨痛,伸手一摸,面板沒有破裂,生死關頭顧不得疼痛,人在地上,對“關一刀”腳下看得真切,發現“關一刀”是以足尖著地,知他這樣快是極快,下盤根基欠穩,因而心中牢記其下盤不穩的弱點。感覺著“關一刀”到了近前,側身使出一招“剪刀腿”,兩手著地匍匐,雙腳鏟向他的腳踝。“關一刀”被鏟到,就勢倒下,手刀直插向張瀾的咽喉,張瀾忙向左滾動,噗的地聲,“關一刀”的手刀在張瀾喉邊插進土裡半尺深,張瀾再次躲過兇險,“關一刀”藉著手刀的支撐,人在半空中一個騰躍,落於一丈之外。張瀾沒等“關一刀”近前“連環腿”踢出,一連十幾腳,一時搶得先手,迫得“關一刀”不得近身,“關一刀”畢竟是老江湖,身經百戰,經驗自比張瀾多出甚多,看準張瀾連續十幾招不變,一刀順砍,張瀾小腿被砍中,人摔開出丈外,不待張瀾起身,“關一刀”佔先,乘勢迫近,張瀾忍著巨疼,後背著地,反“蠍子尾”一條腿指向“關一刀”,“關一刀”已兩度吃虧在張瀾腳上,不敢冒然前衝,圍著躺在地上的張瀾轉,兩人暫時僵持住,張瀾亦不想把進攻的機會輕易交“關一刀”。這一戰可不比與胡凱在步雲亭那一戰,那時張瀾有意氣惱胡凱而自己從容應對,這一戰“關一刀”卻是招招以取自己的頭來戰,哪有嬉皮笑臉的機會?手忙腳亂應對尚恐不及,稍有差池便丟掉了腦袋,整個心是懸著的,竟然不知道下一招將要發生什麼,人家使啥招自己不知道?又叫不出招式的名稱,怎麼應對更不知曉?是以一臉的嚴峻,只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迎戰。
張瀾認準他“關一刀”下盤的缺弱,又找到了他的攻擊點,連連使出腿腳,“掃蕩腿”,“連環腿”,“翻身雙踢腿”,“穿心腿”把胡凱教過的腿法都使了出來,知道他攻擊脖頸,張瀾就給他腿腳,倆人交手不過一個飯時,兩人已是大汗淋淋,張瀾顧不上擦汗,閃身一抖,亮出了“金剛拳”,一招“大處落墨”全罩住“關一刀”, “金剛拳”十分霸氣,招式的設定以制人於弱點出發,強行地從高壓態勢使人致命、致盲、致斷、致殘,在教與學的過程中,每一招都是含狠、辣、猛在其中,描準的全是人之要害,攻擊沒有半點的虛假過度,三十六招均沒有防護,“大處落墨”講究的是威力狂野,以壓倒式的氣勢自上壓下來,“大處”是指全範圍覆蓋,重點是“落墨”,五臺山的“金剛拳”一旦推動起來,便是連綿不絕,若對手有幸躲過第一招,第二招又至,當你勉強躲過第二招,第三招已經在路上,讓不知道“金剛拳”厲害的人更加難以抵抗,第四招那就成了更早,招招相連,招招搶先,如楊子江之水滔滔不絕,浩浩蕩蕩,後浪推動著前浪。“關一刀”哪裡懂得“金剛拳”深層的奧妙?以手刀向外劈砍,露了中門,被張瀾一拳“落墨”到顱門,“關一刀”向後退了五、六步才拿住了樁,用衣袖摟了摟臉上的汗水,上前再戰,張瀾見“關一刀”氣虛,喘息之聲聽得真切,信心大增,見他一刀斬來,以“大海撈針”應之,抓住了“關一刀”的左手向後一背,“關一刀”知手臂一旦讓人背過去,便再無反抗機會,慌忙抬腿踢出,張瀾放了手後退兩步,“關一刀”驚出了冷汗,下意識攥了攥左拳,揮右手刀來戰,被張瀾一招“一針見血”點中,耳聽“喀”的一聲響,“關一刀”臂骨被點裂了,立時疼得汗如雨下。他強悍慣了的,不肯認輸,從背後抽出寶刀,此時已是有勢無用了,骨頭裂了哪裡還有勁力?他若不目中無人,託大來欺小,早亮出寶刀,張瀾缺少對敵實戰經驗,手裡又沒合適的傢伙格擋,情況或許不同。至此,就算手裡拿著削鐵如泥的傢伙已是有名無實,別人不知,張瀾豈能不知?向後躍出,一個盤旋,人在空中沒落地開口喊道:“稍等!”
沒等“關一刀”說話,聽旁邊有人讚道:“好俊的‘大處落墨’和‘大海撈針’!”五臺山的功夫,每一招都有個名,特別是“金剛拳”,在學的過程中,於得水沒怎麼念過書,就算是念書也是不上心,更不願意動筆去寫去記,所有的全交給了張瀾記,每一招每一式的名稱都是張瀾記的。張瀾聽有人叫破招式,心大動,忙問道:“何方高人?”眼見在人群中走出一中年人,應道:“我是雷橫。”聽到雷橫之名,張瀾腦子裡早存著這個名字,聽到這名多了些驚喜,開口問道:“可是漫天風雷橫?”那人不緊不慢地回道:“正是!”張瀾忙上前施禮,尊稱大師兄。
“關一刀”見是他,立時醒悟,難怪這小子的拳法似曾相識,原來兩人師出同門,忙丟了寶刀,跑上前跪道:“怪我魯鈍,竟然沒看出來有這層關係,多有冒犯,萬望原諒小的無知。”張瀾在旁大感詫異,“關一刀”見雷橫竟怕成這樣?突然之間張瀾反成了局外之人,眼看著兩人的表現。雷橫冷聲問道:“你弄一千多人是來顯擺嗎?我還以為你改好了,哪知你在關東興風作浪,這一百多輛大車是來拉錢財?還是拉女人?”
“關一刀”忍著斷骨之痛,汗水順臉往下淌,臉已然慘白,喏喏道:“我馬上撒,回去放人,歸還財物,受了傷的由我們出錢請醫問藥,今後永不來犯。”雷橫大聲嚇道:“那還等什麼?等我送你不成?”“關一刀”見雷橫對自己的行為沒有深追究,明是責罵,實則是在放行,忙起身低頭退著下去。張瀾在一旁提醒道:“你的刀。”“關一刀”這才進身用左手拾起寶刀,帶人馬回退朝陽。
雷橫讚道:“好仁慈的出手!”隨之又問:“你的‘大處落墨’是可以結果“關一刀”性命的,咋收了力道?”張瀾解釋道:“結果他容易,可我的二嬸還在他們手裡,若真下重手,也有悖於慈悲為懷的佛學理念,咱就算不怕他們,殺了人就等於為自己樹了敵,也就是與‘朝陽一條龍’結下更大的樑子。冤冤相報何時了?若打死或打傷對方,雙方仇怨越積越深,那時怕是我永遠見不到二嬸。為民除害是好事,變害為民更好。”雷橫點頭認可,大加讚許,抬頭又問道:“那‘大海撈針’是可以制住他的呀,怎麼放手了?”張瀾又解說道:“制住他就等於讓他難堪,讓他在手下人面前失了威嚴,會爽快的答應咱五個條件嗎?我不留痕跡放了他,他自己心甘情願主動喊出的承諾,咱不用擔心他們變卦失言,仇怨讓他們回去化解,讓他心服比讓他口服更易解決問題。”雷橫心想:這小子才幾歲,竟然能在對陣之時想得這樣周全,能避開仇恨,巧妙的解決問題,他在寺裡才幾天,佛佗的思想已深駐他腦,心思夠縝密,真的是了不起。想到這裡,暗贊張瀾將事辦得漂亮,顧全了“關一刀”、“朝陽一條龍”的顏面,又化解了雙方仇恨。
城頭上見“關一刀”撤走,呼啦都湧下城來,參與騸人的七人除張萌來不成之外,其餘的都到了,圍上來對張瀾是萬分感激!張瀾撇下眾人的稱讚,回頭問大師兄道:“‘關一刀’咋那樣怕你?一見你就立時下跪說軟話?”雷橫微笑道:“那還是幾年前的事,在中原,他做強盜被我碰到,讓我整治得死去活來,他雖做強梁,可名聲不壞,再加他表示悔改,我心一軟把他放了,這幾年再沒他的訊息,我還以為他改好向善了,哪想他躲到這兒興大風。”張瀾突然想起來,好像於得水曾說過雷橫在哪裡哪裡擊敗過“殺神關一刀”之類的話,是自己對不上號而沒印象。早有眾人得知雷橫是張瀾沒見過面的大師兄,對其敬重有加,待如上賓,讓請到城裡說話。
雷橫突然停步,板臉道:“有人欺師滅祖,禍害百姓,我此來是清理門戶的。”大家聽這話夠嚴重了,張瀾一時不知所指?忙重複道:“誰欺師滅祖,禍害百姓了?”雷橫反問:“五年前,你是不是趁你師傅夜裡熟睡之時,將他手腳綁在床上,然後進行毒打?下山之時還又將他打成重傷?這就是欺師滅祖。在寺裡你是不是偷過雞摸過狗?這就是為害百姓。”張瀾聽出欺師滅祖是指打胡凱,一時沒有恰當的回話,當眾承認了,真成了欺師滅祖。不承認胡凱是師傅吧,那得費許多口水才說得清,雖稱胡凱為大師兄,實際上胡凱就是自己的授業者。在五臺俗家弟子學藝與武僧是分開的,吃、住、學單獨生活在後院,與僧人甚少往來,寺裡選俗家人來管俗家弟子,來教功夫,相互稱呼一律叫俗名。張瀾心裡只認恩師是苦禪法師,雖說真正傳授武功之人是胡凱,都叫他大師兄,並不叫師傅,苦禪法師沒教過張瀾武功,五年間倆人只見過那一次,那還是張瀾套狗又誘豬的熱潮時,師傅只教育了張瀾,沒傳功夫,可張瀾卻覺受益更多,為張瀾開了竅,張瀾做事有了新進境,生活有了新目標,再不渾渾噩噩的生活,自此,總覺有做不完的事。與胡凱的這種關係他雷橫是知道的,不明白的是身邊這些人,不知道五臺山的師徒關係,雷橫此時在這些人面前偏這樣說,張瀾剛經歷一場生死大戰,沒心思細嚼在這些字眼上。
雷橫又緊逼問道:“你做沒做過?”雷橫喊出是清理門戶的,在場的都聽明白清理門戶是要清理誰,張瀾故作輕鬆地點頭,回道:“有這事。”張瀾剛承認,身邊已有唏噓聲。都知道欺師滅祖、禍害百姓是不可饒恕的大惡。張瀾一下子從大英雄變成大惡人,於厚德在一旁也沒明白,苦禪法師被孩子給打傷了?與苦禪法師是有過一面之緣,苦禪是有尊嚴的大德高僧,苦禪法師在佛界德高望重,與之接觸的人,對其都有敬重之意,張瀾竟能對他老下手?自己一向看人準,覺得孩子好,將獨女也可以說成是掌上明珠許了他,上次若不是他堅持回五臺學完套路拳,怕已完婚,眼下畢竟他救下全城百姓,出發前他說出的話是那樣的豪氣,萬難相信他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一直認為張瀾是很好的孩兒,特別是這次,看出他是個敢於擔當的男兒。
連刁貴跟於松都有些懵,事發突然,一時竟忘記了四個人戒律院狀告胡凱時老和尚的話。
雷橫見張瀾承認有其事,催促道:“那還等啥?把你所學的都拿出來吧。”張瀾無耐,練武之人在生活之中很不少能遇到真正的練武對手,學了功夫要常練,最好要常用,不然就荒廢了,張天一就是個列子。有些寫書人在燈下胡編的武林大俠滿天下地打,天天用功夫,打得天地昏暗,遮天蔽日,練武之人若都那麼危險,誰家還肯讓自己孩子去學武?張天一是在少林寺學過,更知道五臺山功夫厲害,不然,他是不會允許孩子冒險去五臺山。也不知道有些作者是怎麼想的?就好像武林中的人除了武功之外不用生活,都跟孫悟空一樣,不用吃飯,突然吃頓飯還淨吃牛肉這樣高檔吃食,喝上等好酒,大俠們也不用掙錢,就好像武林中的人都會變錢,生活中用錢時拿石頭一變就滿把的錢,花都花不完,說給誰錢便豪氣地隨意給予,為了解氣,也為了表現大英雄俠義氣概,想殺人時隨意殺。其實,我們就沒有隨意殺人的朝代。
張瀾表面是無奈,雷橫這樣的高手在武林之中實在是千載難逢,就算是現在不比劃,得空也必是不放過,當下張瀾事太多,一時還沒產生跟雷橫動手的念想,既然大師兄把話說到這,張瀾也樂意跟他打打。
拉開架勢,雷橫從第一招“大處落墨”開始,這也是本門人之間的認門,兩個不認識的動起手來,大多不先表明本門身份,只有那些半吊子才拿出本門功夫嚇唬別人用,真正的同門相遇還是要使用本門功夫的,雷橫的“大處落墨”一經使出來,本門人一般都是以“大江東去”相迎,以右手相迎架,左手出擊,也就是一招便由後手反轉成攻,這就是通常說的“金剛拳”沒有防守,“金剛拳”是選最精練的招法做破防轉攻的設計,老道的雷橫預知張瀾會用“大江東去”應對,早早預留了對付張瀾的“大江東去”,讓雷橫萬想不到的是張瀾啟動了“金剛拳”也是從“大江東去”應對的架式,可是,不是那個效果,原來張瀾稍一應對,便感覺到雷橫的勁力比胡凱還強悍,畢竟才與關一刀真刀真槍結束,感覺體力不濟,藉著雷橫的大力量,張瀾向後移出三步,雷橫知道這絕對不是“金剛拳”的要義,雷橫接著就是“大吹大擂”、“大刀闊斧”、“大氣磅礴”、“大發雷霆”、“大顯神通”……打下來,張瀾多是應對時是正確的招法,可是每當對上手,張瀾都是借力卸力,反把雷橫的提前量全部作廢,使得雷橫奮力打出霸道的“金剛拳”就像春風吹拂垂柳枝,他張瀾竟春風不受吹,張瀾不足十七歲,腳步輕盈,騰挪自佔優勢,空耗了雷橫許多精力,走完一套“金剛拳”雷橫才知道佩服張瀾,原來張瀾是跟自己做樣子,以緩解體力的透支。
當第二輪“金剛拳”開始推動時,張瀾體力得到恢復,也正式使出所學,形成了“金剛拳”對 “金剛拳”,兩個人各不相讓都開動起來,這“金剛拳”共三十六式,每一招都有個大字,“金剛拳”以力大剛猛見長,使出來掛動著風聲,外加雷橫有意考證張瀾,以正宗的“金剛拳”相迎戰,倆人大開大合鬥在一處,張瀾直打到第三十六招“大功告成”仍未落敗。
於松對刁貴悄聲說:“趁師傅熟睡而毒打師傅是不是打胡凱了呀?”倆個人開始懷疑這裡面有蹊蹺,他二人離開五臺太早,憑的全是猜。
兩個人足打了七十多招,就好像春天田野裡的大黃風颳來了兩株扎漠棵,一旦吹動起來,誰也叫不停對方,兩個勢均力敵,沒有人能騎到另一個人的身上。張瀾沒學過別的功夫,即便是用別的功夫,也不足以跟雷橫相抗,只好再次使出“金剛拳”重新開打。
雷橫改變了路數,在半路上截殺,張瀾更加被動,動作沒做出來,雷橫已等在那裡,張瀾的“金剛拳”威力沒發揮之時,雷橫已然搶先攻入,張瀾一時手忙腳亂,感知到大師兄不像關一刀那樣劍走偏鋒,玩奇險邪惡的路子,雷橫大師兄功力深厚,基本功紮實,字正腔圓地使出每一招,四、五十招過後,張瀾竟找不到師兄絲毫的弱點和漏洞,雷橫過於強大,內力渾厚,張瀾打起精神,在變中求勝,又哪裡能勝?大師兄每一招都在法度內,威力強大,壓得張瀾喘息困難,功力不得發揮,已不能把“金剛拳”套路從第一招的“大處落墨”打到最後一招“大功告成”,而是隨機打出,時而打出三十招“大勢所趨”,時而是第二十一招“大張旗鼓”,他二人一個是拳法精妙,手腳並用,變化多端,體力充沛,一個是功力雄厚,拳掌交用,變化無窮,拳經老道,直打到晌午,此鬥不像跟關一刀相鬥,那時張瀾隨時都處於生死之間,而這一戰,張瀾一直處下風,沒半點上風之時。雷橫有意想出奇招試著應對破解張瀾的“金剛拳”,想到一招奇妙的招法衝上使將出來,張瀾不會別的拳,都是以“金剛拳”應對,兩個人像兩隻頂架的黑山羊,退幾步再衝頂撞上來,雷橫畢竟是三十多的人,腳步沉穩,體重比張瀾稍大,體力也佔優,但也不能認定是張瀾輸。
張瀾經過一戰胡凱,二戰關一刀,三戰雷橫,經過三次實戰,對功夫的理解又加深一步,一心想脫困,眼看著雷橫“金剛拳”加雜著別的厲害招法,試圖破了自己的“金剛拳”,私下裡想到了關一刀的腳後根不著地兒,張瀾的腳後根一提起,風格大變,不再是沉穩的張瀾,而是變成了羅振坤一樣的飄忽,進攻時多了關一刀的“快速一刀斬”和 “凌空一刀殺”的風格,腳下快帶來了天大的好處,結合楊柳不受風的技法,漸扳平了局面,兩人成了勢均力敵的鬥雞一般,從風吹柳枝,到黑山羊頂架,又到鬥雞竟也成了勢均力敵。
於松那時還總逼著張瀾演練拳,這次再不敢相逼,張瀾的拳法被他看個夠,也被全城老小所認可,尤其是與雷橫相鬥,張瀾打的是“金剛拳”,可先後應對雷橫的“金剛拳”+,讓張瀾先後以春風不受吹,至大黃風颳扎漠棵,又到黑山羊頂架,最後到鬥雞風格戰法,算是將“金剛拳”反覆實戰演練。
打鬥時,張瀾覺得可以解釋清楚,跳出圈外道:“大師兄請住手!我有話說……”張瀾想解釋的是跟胡凱的事,而不是所謂滅絕人性的欺師滅祖,欺男霸女的禍害百姓。雷橫亦停了手,聽張瀾道:“五臺教我做人,把我養大,我沒給五臺增光,做了錯事,師傅他老人家也訓誡了,我早已經痛改前非,更知何為武德?對胡凱師兄我是知恩,他教我功夫,讓我長了能耐。步雲亭下我沒施重手,只是將他打敗,不然他要打斷我的胳膊、腿……”雷橫哈哈笑道:“勿慮!我那樣說是太過牽強,不這樣說,又咋能跟你試手?從你的功夫看出你的為人,咱學過武的都從功夫上看人,什麼人使什麼功夫,脾氣火爆的人打不出小拳來,‘金剛拳’只有在佛家慈悲感召下,才鎮得住外露的暴戾,外人學了‘金剛拳’,沒有佛學修為鎮不住拳經所發出的狂暴,易產生惡果。”張瀾聽到這話,心大定,知道雷橫不是替胡凱出頭的。雷橫繼續道“胡凱那樣耿直的人,就會按常規出招,一點彎兒都不會轉,哪裡能是你的對手?我送你一個‘詭’字,你的動作詭異,在招式中求變,並沒有死板套用“金剛拳”,你還有絕招,那一招“大動干戈”使出來又加上“回籠拳”,使得連貫!我也著了道兒,你就是用這招贏胡凱的吧?”張瀾點頭道:“這一招上他連吃三次虧。”雷橫接著道:“他就是那種人,他姿勢最標準,他是自己不知道找事做的人,他是聽命於人的人,下次再跟他動手,他還得輸在這一招上。你不同,一套“金剛拳”你能打出了自己的節奏,不浮、不燥、不亂,能夠氣定神閒,你善於找別人的缺點和漏洞,時機抓得準,並沒有一味的進攻,咱們的‘金剛拳’不講防,你在使用中,會隨機應變,每一招都有迴護,我連換了五路拳仍久攻不克。現在看來招數在於精而不在於多,自我下山致此,一直想方設法多學拳法,掌法,透過跟你交手,我懂得五臺只傳入門功夫‘金剛拳’是有深意的。”
張瀾聽雷橫大師兄這樣認可,心裡受用,嘴上客氣道:“都是大師兄相讓,有兩次是大師兄收了力,不然我哪裡撐得住?”雷橫介面道:“你始終留有三分功力在手,為下招留下應變的餘力,打出來的招法並不是要戰勝對方,更不是以打死對手為目的,這不是‘金剛拳’的精神,是變種的‘金剛拳’,我就叫它‘仁義金剛拳’吧!”
於厚德見此,知道清理門戶之說已過,原是個由頭,心裡高興,上前道:“快快進城!已經過了晌午,都累了餓了,有話咱進城坐下說。”一語提醒了張瀾,張瀾牽著雷橫的手進城,身後呼啦啦跟著一大片人相擁準備進城,於松上前扯著雷橫另一隻手,刁貴也緊走兩步伸手拉著張瀾的手,四人並排進城,於厚德白了一眼於松道:“沒用的東西!當初你若有點正事,也學得一身功夫回來,不也成了。”於厚德那邊一罵,嚇得於鬆放開了手。刁貴也覺得不好意思,慢慢地放開了張瀾。
張瀾兩戰過後,是大驚加大喜,有師兄相助退掉強敵,挽救了於松等六人的性命,更讓全城百姓脫離了水與火的煎熬。與雷橫大師兄相見,是意外之喜,雷橫師兄是五臺俗家弟子的榜樣,行走於江湖之上,早打出了“漫天風”的名頭,早已是於得水的心中偶像,今在家鄉得以相見。
先前聽雷橫師兄提及胡凱師兄,張瀾忙問道:“胡凱師兄在哪裡?他還好吧?”雷橫一邊走一邊回道:“他現在可神了,給威遠鏢局當鏢師,為鏢局立了大功,已是鏢局的頭把。是他找到我,我出於好奇,來看看你這神奇的小師弟,果真沒給五臺丟臉。”
張瀾此時真正知道感恩,感謝恩師的知遇之恩和教育之德!把一個常年躺在炕上的病孩子挽救了,現下體質大有改善,經過練功,已不再有暈眩的感覺,還練就了一身的能耐。下山時恩師外出未回,連個頭都沒磕上,實是一大缺憾,難報達這再造之恩德。也真正知道胡凱師兄的嚴格培育之情,道:“下次見到胡凱師兄一定要謝他傳授功夫,還要代我認真的表示歉意!我也真誠地邀請他到關東時停下一腳,讓我盡一盡地主之宜,好好地報一報恩。如果再讓我遇到胡凱師兄,別說不敢跟師兄動手,就算拳加我臉亦不敢還手,若能回到過去,再不敢跟大師兄起剌兒,那時(步雲亭之戰)實是我不懂事兒……”張瀾語氣是真誠的,態度誠懇,雷橫點頭。張瀾話峰一轉問道“說你沒下山就敢挑戰羅漢堂的護寺武僧高手?盛傳你的武學是天下第一,都遇到什麼樣的高手打出來天下第一的名頭?”問話的聲音沒有控制,身邊的人都聽得到,均知道雷橫武功是天下第一,暗自佩服,眼見“關一刀”這等惡人見了雷橫都先下跪後說話。
雷橫笑著反問道:“你下山前不也是拿胡凱來印證所學?”張瀾見雷師兄一語道破天機,也是暗自讚許,張瀾最是佩服一下子能看穿自己的人。雷橫繼續說道“我是啥天下第一呀?我連一個剛下山的十六歲(南方說歲數都是週歲,北方人都說虛歲)小孩都打不贏,還能稱得天下上第一?憑你的智慧,天下第一是你才對。”張瀾見師兄客氣,改口讚道:“大師兄是五臺的驕傲,更是俗家弟子的榜樣,多年來行大俠客之風範,剷除不平之事……”雷橫道:“行俠是有的,可對因果善緣的認識沒你深刻。解決問題還得向你學習!至於說行俠事,那是朝政敗壞的結果,如果天下昌盛,百姓安生,世道公正,哪裡還需行俠?”張瀾不明這話其深意,也不好搭腔,雷橫續道“說我是最高手,那是不知道內情的人傳說而已,他們不知道還有高手,也沒碰見過真正的高手,比如說苦禪法師。”張瀾聽大師兄提到師傅,心裡一震,心想:他老不會武啊?心中想著嘴上就說了出來,這行為有點像寺院裡的方丈,心裡的話嘴上說。雷橫反問道:“他對你說的?”接著又平靜的說道“他是深藏不露之人,他全年在外開壇講經,整年的走南闖北,活得那樣自在,沒有高深的武功在身上光靠經書能行嗎?他的御賜金諜、‘天龍國師’尊號、他又被聖上尊稱帝師那可都是硬貨,那些成就是一般人能輕易得到的嗎?他能跟‘一條龍’講理嗎?難道說他碰到的都是好人?就你一個總遇到‘一條龍’、‘關一刀’?”張瀾不再言語,心想:大師兄說得有道理!雷橫繼續道“在咱五臺,別說是主持方丈咱不知道功夫有多高?就連羅漢堂首坐、達摩院首坐、戒律院首坐是什麼情況?咱一輩子也不能知道,也許他們一生也不會跟人作生死搏鬥,怕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功夫的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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