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年頭的木製民宿,木頭都散發著一股子腐朽陳舊的味道,走在回型的長廊上,有些地方甚至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溪禾有點恍惚,臉色異常的蒼白,他確實有被林萍說的那個故事嚇到。
狹小的長亭底下,擠著一堆四肢交錯的屍體,光是想想,就能讓人遍體生寒,脊背發涼。
不知道是溪禾手腳發軟,走路不穩的原因,還是因為腳底下確實缺失了一塊木板,他猛地一下踩空,撲倒在前面那人的身上。
那人身高腿長,走路的時候背挺的很直,甚至被溪禾猛地撲一下,連晃都不帶晃一下的。
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應,溪禾扶著面前人穩住身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溪禾道歉的話語幾乎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
前面的人慢慢轉過身來,帶著點淡淡酒氣,溪禾驚覺不妙,偏偏撞到的是陳敘白。
一米九的身高是可以完全俯視溪禾的姿態,溪禾道完歉就看到陳敘白完全沉下來的嘴角,和眼神裡滿滿的不帶任何掩飾的厭惡。
“溪禾,你還要臉嗎?沒有自尊心嗎?老是使這種小手段。”陳敘白嘴裡微微的酒氣一點不剩都灑在溪禾臉上,帶著點桃香。
溪禾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情想起陳敘白剛剛喝掉的是桃子味的酒。
面前的人輕勾嘴唇,在夜色下對著溪禾毫無保留地宣洩自已對他的不滿,“蠢的要死,還跟著別人出來玩,哪天被賣了自已都不知道,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家找你的媽去,別待在這裡丟人現眼。”
走廊裡掛著的燈籠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發出的微弱光芒被陳敘白高大的身影遮擋的一點不剩。
溪禾仰頭只能看到,陳旭白背光之下的頭型輪廓和亮金色的頭髮,自已的整張臉卻毫無保留暴露在他的面前。
陳敘白突兀看到溪禾那張豔麗漂亮的臉蛋,想到那幾個朋友私底下偷偷議論他的黃色玩笑,又怒從中來,說話更加不客氣:“真以為自已長了張好臉有個好爹就可以了?真長得有多好看,也不見得,比豬還蠢的腦袋倒是人盡皆知。
溪禾覺得莫名其妙,他只是摔了一下,莫名就被面前的人人生攻擊,還說他長得不好看。
溪禾撇撇嘴,被說的難受,眼裡都有些泛著淚光,但是他忍住了,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這副模樣落在陳敘白眼中,就是眼前的人被自已的話語深深傷害,眼裡透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
這話陳敘白早就想說了,他實在被溪禾纏煩了,無論自已在哪,總是能被他精準找到,仗著家裡的關係,肆無忌憚地糾纏他。
目前就是陳敘白想要的效果,眼前的蠢貨似乎還沒站穩,白著臉色一副馬上要摔到的樣子,溪禾的手還扶在他的手臂上。
陳敘白毫不猶豫抽開手臂,轉身回房間。
失去支撐點的溪禾猛地栽倒在地上,白嫩的手心深深刺入一根木屑。
痛,好痛。
溪禾的痛覺神經從小就比其他人更加敏感,看到地板上落下兩地鮮紅的血液時,這種疼痛才猛地傳到神經,一下痛的他幾乎要直不起身來。
如畫般的眉眼緊皺,紅潤的嘴唇裡發出難忍疼痛的呻吟,溪禾如同破布娃娃般倒在地上,讓人有種莫名的保護欲。
【呼呼,不痛。】
【服了,這男的敢這麼欺負我老婆!】
【嗚嗚,心疼死媽媽了,寶寶好可憐。】
【目光都沒辦法從我老婆臉上移開是怎麼好意思說得出,不見得多好看這種話!!!】
陳敘白回房關上房門的時候,卻沒有那種久違的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好像做了壞事一般。
“搞什麼,一句反駁的話都不說,搞得好像我欺負他一樣。”
陳敘白唸叨著,心裡滑過一絲異樣。
……
溪禾在陳敘白的房間門口緩了好久才慢慢爬起來,回到自已的房間。
建造在水流之上的建築難免會有潮溼的問題,溪禾這一摔,澡可算白洗了。
手心的傷口還在滲血,溪禾現在是真的有想哭的衝動,是痛的,和陳敘白那些話無關。
如果自已真的喜歡陳敘白,或許會因為他說這種話,心都要碎掉,可他現在對溪禾來說只是個近乎陌生的人。
何況,他說的也沒錯,自已確實不太聰明。
這麼一鬧,溪禾聽故事的恐懼都消了幾分,他現在只想處理好傷口,然後好好睡一覺。
望著受傷的手掌,溪禾想到一個解決辦法。
溪禾:【0192,是你突然說話嚇到我了,你要賠。】
0192:【……】
溪禾握緊雙手,擺出拜託拜託的姿勢,朝著空氣拜拜:【球球了,你幫我拔出木屑就好了,我自已不敢。】
溪禾聲音弱弱的,在腦海裡響起都透著股可憐。
0192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說實話,這種柔弱到連刺入面板的木屑都不敢自已拔出來的宿主,真的能成功活過這個夢境嗎?
0192:【好。】
溪禾乖巧臉:【謝謝你,0192!】
成功解決掉手上的傷口問題,溪禾還堅持舉著手,給自已洗了個澡,才回到床上睡覺,多多少少有點點小潔癖。
深夜的清亭居內,靜謐無聲,只有水流潺潺的響動,溪禾累到幾乎倒頭就睡,陷入深眠的時候,他耳畔似乎傳來某些隱隱綽綽的聲響,臉頰甚至還被人輕點了一下啊。
——他看起來好小哦。
——睡著的樣子好可愛啊,味道一定很好。
耳邊的聲音深深淺淺,溪禾卻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刺骨的寒意襲來,床上的人縮著手腳,默默收緊被單。
——看來他不想被你吃呢,都縮起來了,好可愛的一小隻。
——滾開,是你嚇到他了。
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沒有絲毫用處,那種寒意好像會從各種縫隙滲透進來,刺到溪禾的骨髓裡,溪禾開始微微發抖起來。
耳邊的聲音非但沒有消減,還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伴隨著尖銳刺耳的笑聲。
——你說,大人會喜歡他嗎?
——肯定會,他看起來就很美味,嘿嘿嘿。
——你說的對,那我就不和大人搶啦。
窗外的風突然喧囂起來,單薄的木窗‘咯吱’一聲被吹散開,一股濃烈的陰氣襲來。
一身長袍的男人出現在床邊,穿著古香古色,頗像是古代上京趕考的書生裝扮,原本嘰嘰喳喳的小鬼早就竄走,在男人來之前跑的不知所蹤。
男人冷冷垂眸看著床上蜷縮在一起的人,猶如溺水般,輕輕顫抖著身子。
“冷…好冷”,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因為過於恐懼,眼皮染著紅暈,連眼角那顆紅痣顯得格外抓人眼球。
男人輕輕俯下身子,他明明瞧著與正常人無異,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鼻息。
湊的越近,床上的人就越難受,顫抖的幅度愈發變大,眼尾的那顆紅痣在男人面前晃來晃去,停不下來似的。
最終在溪禾冷的要受不了的時候,惡鬼才輕輕撫摸了一下那顆不斷搖曳的紅痣,轉身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