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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回憶

他抬起手來,遮擋曬過來的陽光,卻發現手掌已經變得又嫩又小,此時的他,年齡僅有五歲。

李安害怕極了,他近乎瘋狂的往遠山處跑著。

一邊跑一邊想要大喊,卻喊不出聲音來。

他生怕山裡的那個人離開。

他忍受不了安靜,一點兒也忍受不了。

可沒多久遠山又恢復了寂靜,悄無聲息,除了自已的喘息聲和風吹過草地的簌簌聲世界無言。

小小的李安站在那呆住了,他看著遠處的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眼淚不住的滴落在衣領上、草地上、土壤上。

他好累,坐在地上接連著躺了下去,天空一如兒時的湛藍,雲捲雲舒,彷彿世界上的一切變化都與之無關,孤獨被關在了雲層之外,太陽不讓它進來。

可李安是那麼的孤單,像被人攥住了胸口。

他側過身來,想要極力的抱住什麼,好恢復一些安全感。

可小草不是大樹,無法為他遮蔭避雨、也無法讓他擁抱著安睡。

他噙著淚水,閉上眼睛,蜷縮在草地上,想念著自已家人,可也沒有誰可供想念,那些久遠的人們的臉已經在他的腦海裡模糊,熟悉的只是記憶和感覺。

忽然,有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年輕時候的老隊長,正在陽光下,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小李安連忙坐了起來,想要離老隊長近一點。

老隊長卻站起身來離開了。

他往前走,往遠山走去。

李安如何也追趕不上他的腳步。

他喊不出聲音來,只能哭啊,跑啊,追啊,老隊長從未回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餘光裡多了一個跟他一起奔跑的小女孩兒,穿著一身小碎花裙子,脖頸處有一個項鍊,在陽光下亮晶晶的看不出樣子來。

他跑著跑著,被女孩兒的項鍊晃了一下眼睛,慢慢的停下來揉著,老隊長不見了,小女孩也不見了,遠山仍然沉默。

他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隱隱約約聽見張展的聲音,卻聽不清聲音從哪裡來,也聽不清在說什麼,彷彿咒語一般縈繞在心頭。

李安四處張望,一個人也沒有。

草原越來越小,四周皆是遠山。

他抬頭,看見天空倒映出遠山的輪廓。

在天空這面藍色鏡子上,他看見山繞成圓環,圍著自已逐漸縮小。

遠山向自已奔來。

他大喊,撕心裂肺的要喊出聲音來,他憋得臉蛋通紅,發誓要說出話來。

“回來!”李安突然睜開眼睛,大汗淋漓,汗水已經把枕頭浸得潮乎乎的。

“滴——滴——警報,警報,蓮兒哥,你又亂七八雜想啥呢?心率飆這麼高,想炸燬地球啊!滴……”

李安伸手拍了拍床頭上的健康管家,把警報器關上。

“小花,現在是幾點了?”李安拿著紙,擦拭著汗,問道。

“現在是凌晨三點鐘。”管家聞聲從客廳走來,螢幕上隱隱的顯示著時間。

儘管夢裡度日如年,現實裡的時間卻慢的很,要是按照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那夢裡的世界是不是也藏在宇宙中的某個角落裡……

李安穿上拖鞋緩緩地走到客廳,倒一杯白開水,咕咚咕咚喝起來。

出了那麼些汗,此時李安的嗓子眼已經乾透了。

他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看著點點星光,讓思緒神遊一會兒。

他難得將夢記得這麼清楚,醒來的時候渾身疲憊無力,好像這不是一場夢,而是被人拖去跑馬拉松。

今天就是張帆和老隊長的忌日,張帆走的時候,張展還在讀大學,正是愛四處旅遊的年紀。

這一晃五年過去,張展已經成了公安局的武打能手,王偉偉也不像剛畢業那會兒呆若木雞,面對當事人進行態度轉變已經遊刃有餘。

不知道老隊長和張帆在天有靈,會不會感慨他們的成長。

只有李安,他不知道自已有沒有給老隊長爭口氣,不知道自已算不算聽了張帆的囑咐,把張展照顧好。

他常常懷疑自已,懷疑自已究竟有沒有做好一支隊隊長,不知道自已努力這麼久到底有沒有名副其實。

沒人告訴他,他也從未跟人提起過。

每當看到張展傻呵呵惹王偉偉的生氣的時候,他總是想起自已和張帆來。

那時候李安還是個實習生,張帆也不過剛進警局兩年,兩人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總是逗著老隊長笑。

記得有次老隊長派張帆和李安去盯現場,李安還沒見過真正的毒販窩點長什麼樣,於是張帆特意帶著他到已經被端了的窩點勘察。

沒想到李安突然來了鬼機靈,拿起一片樹葉,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像晶片一樣的正方形藏在手心裡。

他趁著張帆不注意,立馬張開手灑在張帆臉上。

張帆被嚇得一激靈,連連往後退,剛好踩到一塊石頭上,連人帶鐳射器直直地躺在地上。

李安站在那裡捧腹大笑,笑話張帆膽子小。

張帆扶著地面站起來就要追著李安打,一邊打還一邊喊著:“有你的臭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人就這樣追著鬧著,正好撞見來抽查的領導,兩人那時正滿臉灰土,頭髮因打架插的葉子滿頭都是,活脫脫像兩個流浪兒。

張帆最先看到領導,直挺挺的站在那一動不動,李安還在那邊扭著屁股伴著鬼臉,問他怎麼還不過來打自已呢,突然伸出頭來看情況,然後像下了咒一樣瞬間變臉,也直挺挺的站著,看著領導。

兩人灰頭土臉的被帶回公安局,站在老隊長面前跟領導道歉的時候,老隊長還有力氣盯著他們每人跑三十圈訓練場呢。

李安望著忽明忽暗的星星,嘴角禁不住的往上揚,手裡的水杯正歪斜的往地板上淌著水。

忽然,李安聽見臥室傳來全息手錶的鈴聲,這才從回憶裡抽出來,看見腳下一灘水,連忙抬起腳,喊來小花給擦一擦地板。

“這麼晚誰還會打電話過來?”李安一邊想著,一邊急匆匆往屋裡走。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李安心裡疑惑著,看著鈴聲接連不斷的響起,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您好!請問是宋代的家屬嗎?他情況不太好,怎麼沒有家屬來陪護啊?”電話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醫院裡滴滴的鈴聲接二連三的響著,來電的聽起來像是一位女醫生,大口喘息,好像正在進行一場緊急救治,聲音略微有些抖動,大概是情緒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