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月是個行動派。

端午後的第二天，林如月就派人給三皇子府遞了信。

東江樓三樓的望江閣，李衍如約而至。

今日的李衍，少了幾分往日的少年意氣，看著有點聳眉耷眼。身後跟著一個眼生的小廝，長得挺討喜，就是總弓背低垂著頭。

林如月雖覺詫異，但也沒多想。簡單寒暄後，便直入正題。

“衍哥哥”，林如月親自為李衍斟了一杯酒。

衍哥哥，是李衍特許林如月的稱呼，林如月早早提起自己與宋錦傾心相許，但李衍是自己珍視和敬重的哥哥，李衍不知是出於對林如月“特別”的喜愛，還是出於自己人設的維繫，總之愉快的答應和林如月做“好朋友”。

“如月有幸識得衍哥哥，跟你成為朋友，也因為認識了衍哥哥，見識了皇家筵席的盛大”，林如月故意提起端午宴，希望藉此令李衍回憶昨夜筵席上的尷尬場面，對自己有一絲愧疚感，“今日如月心底一直惦記著一件事，今日也是想請衍哥哥幫忙想想辦法。”

“如月，昨夜之事，是本宮，本公子未曾預料的，著實有些對你不起。你我二人是好朋友，你有什麼煩心事，儘管直說。”好友有事，李衍自覺自己應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衍哥哥別這麼說，如月都明白的，衍哥哥是真心對我好。”李衍言辭懇切，林如月聽了頗為自得，自覺為宋錦謀官職之事，應當是穩了。

李衍看起來一副翩翩公子如玉模樣，內裡著實有點憨傻逗比屬性。自小生在皇族，自己長得好看聰敏，親母沈妃備受寵愛，是為數不多安穩生下皇子且能健康養大的，外祖沈家又富可敵國，李衍成長以來經歷的、面對的都是這世間美好的一面。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略帶點皇家不需要的單蠢模樣。若不是有母親沈妃耳提面命，傻狍子一樣的皇子早就被各方勢力拉扯撕裂了。

此刻李衍聽得自己的“好友”，看上去溫潤無害又帶著這個時代女子沒有的自如豁達的林如月，恨不能生出神力，立時解決了她的煩憂。

“如月，你明白就好，你只管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李衍身後的小卓子有些牙疼。今日出宮時，沈妃身邊的掌事張嬤嬤特別提點過，讓自己機靈點，謹防自家三皇子被人“賣了”。沒想到自己第一天跟著小主子，就眼瞅著他即將被賣。

這活兒，著實不好乾啊。還不如在宮裡跟著沈妃，雖然混不上大太監，起碼不那麼勞心勞力啊。

小卓子謹守奴才的本份，低垂著頭降低存在感，壓下自己飄飛的思緒，靜觀其變。

“衍哥哥，既如此，如月就不跟你客氣了。我聽說朝中入仕，可以科舉，也可以推選。推選入仕需要有名望或者在朝之人做保推舉，如月想請衍哥哥推舉宋錦哥哥入仕，給他一個機會，我相信宋錦哥哥一定可以做出一番成績的。”

“宋錦？他想入仕？”

“宋錦哥哥他幼年起喜好讀書，晝耕夜誦，十二歲就中了童生。後時運不濟，下場後沒能中舉。但宋錦哥哥他心懷天下，有心想為朝廷出一份力。如月想請衍哥哥幫忙推舉宋錦哥哥入仕。衍哥哥，如月出身微末，人微言輕，只能拜託你了。”

林如月起身離開桌前，鄭重向李衍施了一個大禮。

李衍連忙伸手扶住林如月，卻在堪堪碰到對方袖子時縮回了手。他想起自己是“朋友”身份，男女有別。

“如月，你不要如此。只是推舉而已，如月出言，我自當盡力。”

小卓子感覺自己要不行了。天爺呀，你是個皇子，但是個沒有實權、未入朝的皇子呀。你怎麼盡力？你外祖家是皇商呀，是商人呀，你怎麼盡力？沈妃真慘，難怪對自己兒子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兒子給誰誰不發愁？

“主子，我朝推舉入仕，需有名望或在仕之人作保。主子您如今尚在太傅跟前讀書，奴才斗膽提一句，恐難以作保。”主子腦子不好，當勸則勸，畢竟自己是領了張嬤嬤的命令的，至於主子聽不聽的，做奴才的，屬實管不了，真管不了。

“這……”李衍有些猶豫，自己現下還未建府出宮，還需要跟著太傅讀書也是實情。推舉作保，好似不夠資格啊。

“衍哥哥著實寬厚，主子說話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兒。”林如月瞥了一眼小卓子，是個眼生的奴才，好大的膽子，隨意插嘴。她已經忘記自己剛穿來時，鼓吹人人平等，和丫鬟小廝做“朋友”，鬧了笑話，被林夫人罰跪的事了。

“如月莫怪，小卓子是我母妃宮裡的，自小就在跟前伺候著”，說罷呵斥了小卓子，動著作保的腦筋，“小卓子所言非虛，我確實不合適作保，但太傅向來喜歡我，我請太傅出面，當是可行的。”

傻狍子一樣的兒子，請太傅給個落地的書生作保，小卓子無語望大地，自己得想辦法，不然張嬤嬤罵起人來可是很可怕的。

“奴才斗膽，請主子、林小姐贖罪。宋錦公子十二歲中童生，奴才當年雖小，身在宮中也是聽說過的。想必過了這些年，宋錦公子勤於攻讀，更是學富五車。宋公子本就是翰林院宋大人的公子，何不請宋大人為公子作保，入了翰林院父子一同為朝廷效命呢？”

宋大人這麼多年一直是個侍讀，才學、政績都不顯，就算推舉，也沒什麼力度。這也是林如月想請三皇子作保的原因，畢竟是當朝皇子，怎麼著也能給宋錦一個稍高一點的起點吧。

但，這個多嘴的奴才！

“衍哥哥，你幫幫如月吧”，林如月決定無視那個奴才的話，“錦哥哥他落榜後，一直被宋大人輕視，入仕也是想能夠證明給父親看。如月很是能夠理解這種想向父親證明自己的感受，如果錦哥哥要靠宋大人推舉，那日後更難抬得起頭。衍哥哥，如月沒有求過你什麼，這次，求你幫幫我，幫幫錦哥哥吧。”

想被父親認可的心，李衍也有。他的父親尤其難被取悅，是父也是君。

“好，我幫你。太傅，可能難說動，但我外祖、舅父也有些人脈。前些日子聽聞我表兄也有心入仕，進了五城兵馬司。你且稍等，我這就去找我外祖。”

年輕人的熱血，三皇子是有的。

當晚，林如月就收到訊息，宋錦成了九品校書郎，掌校讎典籍，訂正訛誤。

雖說官職小，宋錦很滿足，畢竟也是官家人了，且做得也是斯文的工作。

林如月有些不甘，也也作罷。她相信以錦哥哥的才學，必定會在官場大展宏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