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單生意,就騙了戈飛飛一把……”林其釗介紹,現在真有點佩服師傅的耐心,愣是把這些故事的淵源給掰扯的清清楚楚。
王壽和的信譽不良,可智商卻非常高,那些假幣很快讓他嗅到了機會,他也很快想明白了,如果孫永要發財,肯定會從曾經的工友裡找人,而最可能找到的,就是其時的技術骨幹李應宗。
“這是個核心人物,無論膠版、還是凹版,都需要一個制鈔的模板,而且調色,沒有幾十年的浸淫達不到這種逼真的水平.”
警監a道。
警臨b好奇問著:“那這個騙子,是想改行?找李應宗要電版?”
“不,他更狠一點,想連電版帶印刷裝置都要.”
林其釗道。
“這不可能啊.”
警監a奇怪道。
“對,所以他就想辦法拐走了李應宗的獨生女李倩,而且讓她染毒,隔三差五就發幾張李倩痛不欲生的照片去威脅李應宗,為了達到這一對,他甚至用假鈔去騙了毒販一次,騙回來四公斤毒品,就為了養著李倩.”
林其釗道。
“然後,李應宗答應了?這種人不可能接應印刷機械的,懂技術的都躲在幕後.”
警監b道。
“折磨了李倩快一年,李應宗終於給他想到辦法了,讓他準備八十萬,孫永的機械給他,然後電版,李應宗無償提供給他……王壽和為了得到這筆錢,又在廬州策劃了一次假扮郵政儲蓄詐騙,不過沒有等到交易,他就被廬州警方追到了.”
林其釗道。
很可惜,其實警方通知李倩的家屬,就等於已經觸警了,孫永知道、李應宗也肯定知道,之前王壽和在大橋村見過的印刷裝置,自然要適時轉移了。
“哦,他們之間有內訌啊……那王壽和知道他們凹版印刷機了?”
警監a問。
“對,正因為有新機了,舊的才兌給他……這和部裡頒出的假美鈔協查通報時間是吻合的,今天二月份,也正是他們達成初步意向的時候.”
林其釗道。
警監b接著道:“也就是說,孫永已經轉行做美鈔,這套r7在他看來,還是落後的?”
“對!”
林其釗道。
兩位上級來人,倒吸涼氣,犯罪的升級,遠比偵破的進度要快,如果沒有王壽和這個拐王落網,再任其發展數月,真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
消化了片刻驚訝,警監a問道:“你們的外圍排查進行到什麼程度了,制鈔不是一個環節,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
林其釗不多說了,開啟了電腦,桌上雙屏,播放著還未製作完成的案情彙報大橋鎮、安陽市追蹤到的證據,濱海到皖省數市,到豫省數市,以時間軸和嫌疑人出沒,比對案情做出的判斷,以及線人提供的“危化車”排查記錄,足足看了十幾分鍾,兩位上級來人才悠悠地舒了一口氣,滿臉失望之色。
“對不起,我們的工作還不到位,昨晚差點把線人追蹤也丟了.”
林其釗道,鄭克功也補充了一句:“以我們一市的警力,偵破本案還是有相當大難度的,這離不開兄弟單位的支援.”
“不不,已經非常好了,非常令人感嘆……明早經偵辦案組人員就到濱海了,我先前擔心你們和他們不搭調,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警監a讚歎了句。
這句聽得林其釗心裡喀噔了一下,這個時候上一級部門直接插入,那會讓不眠不休在這裡已經奮戰數週的警員們暗生嫌隙的。
“別誤會……來人級別可能都比你高,不過他們全部得聽你指揮,因為……你才是最接近超級美鈔的人,那臺凹版印刷機我們只是得到了一個不太詳盡的線索,而你,已經快見到它了.”
警監b道,向林其釗豎了豎大拇指。
成就感和責任感同樣巨大,林其釗惶然間,都忘了敬禮致謝了,鄭克功剛要提醒,林其釗突來一句:“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經費、警力、武器都不是問題.”
警監a笑道。
“不是這些問題,而是線人失蹤,我們的後續部隊沒有及時跟進,失去這個路標,我們無法確定印刷機的準確位置.”
林其釗道。
這是一個最棘手的問題,不管你多少警力,放到人民群眾的汪洋裡也是不起眼的水滴,沒有準確的目標,一切都是空談。
兩位上級來人沉吟了片刻,a道:“以你們現在的條件,可以佈網了,不惜一切代價,和線人建立聯絡.”
b道:“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失聯,把搜查的區域縮小到最小範圍,寧願我們的人多吃苦,也不能再讓這些偽鈔流毒在社會上.”
林其釗、鄭克功相視一眼,然後挺胸,向兩位上級來人敬禮,鏗鏘一聲:“是!”
…………………………凌晨五時,在監視鏡裡,看到了燈亮,看到了一個孤獨的身影,稍頃天亮,那個身影出現在一樹綠葉籠罩的小院子裡,在慢悠悠地打著太極。
喀嚓,他的影像定格了,有監視的警員用電子筆標識:李應宗,男,63歲,三水鎮李鄉村人。
郭偉和樊賽麗出現在監視四人一組中,地方警力一共出動了四十餘人,自李應宗散出來的各條社會關係線都在查了。
“沒想到啊,一夜之間的變化這麼大?”
郭偉笑道。
樊賽麗擰著監視鏡頭回著:“還是遺漏的線索,我們甚至懷疑過洩密,真沒想到的,開啟問題的結就是李倩身上,我們一通知家屬,基本等於洩密了.”
通知家屬,大橋鎮的偽鈔點自然轉移,逮住了王壽和這個禍害,等於替李應宗去掉心腹大患了,當然,假設他涉案的話。
這一點已經證明了,王壽和交待裡,這位八級工從鉛字時代就開始幹印刷的,在某次技術大比上,他手工雕出的鉛字,和機器的差別只有幾絲,一根頭髮的十幾分之一,郭偉思忖道著:“這傢伙為什麼沒跑?他可有的是機會.”
“那有那麼容易抓啊?他這種案子,肯定判定王壽和不敢交待,一交待也是掉腦袋的事;就即便交待,你覺得能找到證據嗎?”
樊賽麗問。
對,證據,殺人還得一把兇器呢,這個詞一提起來就是警察的傷心點,那怕你就看到嫌疑人站在你面前,你仍然是無計可施,就像這位年過六旬的,那怕就參與制版了,你又拿什麼證據指控他。
“看來,要麼連窩端,要麼一個也端不了啊.”
郭偉道。
那兩位地方警察插進來了,卻是大倒苦水,這一帶本就是假鈔的泛濫地,前些年一直有從境外走私回來的假鈔,沒過多少年,當地就學會了,不止一次打擊過,這些人一直在進步,從百元大鈔做到二十元、十元小鈔,現在還有專攻硬幣的,搞得現在滿街商鋪沒有一家肯收硬幣。
本來想這就是極致了,誰可想還能升級,現在倒更好,轉移回內地了。
樊賽麗笑了,她心裡暗道著,出口轉內銷她還沒敢說呢。
這裡相對平靜,嫌疑人在慢悠悠地活動,活動完就踱步上街去早茶,當地的風俗,從監控裡,這個人根本沒有反偵查的意識,連警察已經盯上他了都渾然不覺。
這一點讓樊賽麗和郭偉又是感慨了,一個普通的、被忽略的人,居然成為大案的第一序列嫌疑人。
怎麼說呢?抓這樣的人,有點失望啊。
更失望的是,能不能抓,現在都無法確定,所有的突破都建立在那臺印刷機的查獲上,不同辦案點的人,心都懸起來了,因為到現在為止,尚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窩點,究竟在什麼地方………………………………凌晨七時,天光已經大亮,而黨愛民一行仍然行駛在艱難重重的昏暗中。
不是黑暗,而是汙染的昏暗,能見度不足二十米,透過市區的時候,你得直勾勾看是紅燈還是綠燈,能看清的頂多是前車的車屁股,開啟車窗,黨愛民透了一口氣,一股酸爽的味道衝過進來,就嗜煙的幾位也直咳嗽。
“雷霆零號,雷霆零號,聽到回答.”
“我是雷霆零號,請講.”
“你的前方三百米有公安監控,嫌疑車輛在凌晨二時透過這裡,沿幹道右拐.”
“收到,我們正在追蹤.”
後臺的支撐查詢很慢,走走停停,已經遲了數個小時,拐上新路時,黨愛民憤憤道著:“媽了個巴子,大半夜換呼叫編號,還特麼雷霆呢,說出去也不怕把人雷倒.”
剛醒的幾位笑了,有人看手機定位道著:“教官,再往下就難了,這裡武成縣,這條路應該通向候集鎮,這個鎮有六鄉、34個村,毗鄰國道十公里,可以直通濟廣高速,四十分鐘車程左右.”
“交通錯不了了,太偏的不利於轉運.”
黨愛民道。
“教官,您看……”有人指指窗外,然後眾警齊齊咋舌,數輛大型液罐一字排開,等著進加油站加油,看來這地方最不起眼的,就是這種車型了,那位說話的道著:“我本來想這夥人有點蠢,現在才發現我自己蠢啊,沒有比這種再好的掩護了,特別是在這種地方.”
“汙染怎麼樣?”
黨愛民問。
有警員查著手機,驚訝地道:“p超過800了,嚴重汙染.”
“還用查嗎?你聞這味道,跟特麼嘴對在排氣筒一樣……哎這什麼工業啊?”
有位牢騷道。
黨愛民卻是釋然道著:“那就錯不了了,就藏在這些霾下的某一處,而且是公路可以直達的,避開居民區查,小廠小站小高爐,跑不出這些地方.”
“教官,我覺得您太樂觀了.”
司機瞠然道。
然後一車鴉雀無聲了,公路延伸的地方,兩側唯一的景緻就是工廠,大的、小的廠子,高的、矮的爐在冒煙,路面覆著一層厚厚的粉塵,所有的牆磚都變了顏色,偶而在霾裡看到一株植物,也像灰裡打滾出來的,厚厚的一層,勉強才能看到一點綠色。
如果隱藏在其中的一所、如果被限制的自由,這可怎麼開始?一路連綿不斷的廠子、大院、在霾中若隱若現的人影,讓黨愛民傻眼了,讓追蹤來的刑警都傻眼了,深重的霧霾,成了雷霆前鋒們無法逾越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