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走廊裡靜悄悄的,除了窗外吹來的風推著隔夜的泡麵袋子在瓷磚地上摩擦,彷彿塑膠做的的風滾草一般發出沙沙響聲之外,再也聽不到其他響動。長廊兩側的宿舍門無一例外地關著,彷彿這座宿舍樓依然暢遊於深海,或翱翔於九天——總之,酣睡在各式各樣的美夢當中。
但李俶卻早已不是那個剛剛入學的天真少年,在他看來,這條靜謐的走廊,處處都隱伏著莫名的殺機。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李俶還是嚥了口口水,勇敢地邁出腳去。一步、兩步……
他躡手躡腳地摸過一扇又一扇的宿舍門,只要再安全走過210的門口,前面就再也沒有計算機系的宿舍了。他不禁鬆了口氣,步子也變得輕快起來。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就像有人用指甲刮擦黑板一樣令人抓狂的“嘎吱——”聲,李俶終究還是不小心踩到了一塊可疑的地磚,上面似乎抹了油一般發著亮。他大驚失色,趕忙提一口真氣,準備發力疾奔,但為時已晚。
210的宿舍門猛地被拉開了,一隻手臂橫削而出,還好那不是什麼降龍掌,只是一條普通的宅男胳膊。而在手臂的另一端,隔壁寢室的王大石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但李俶的心裡卻在暗呼完蛋,這小子是計院出了名的“口沒遮攔”——是出也沒遮攔進也沒遮攔。果不其然,王大石大聲說道:“喲!李俶,食堂去啊?給哥們帶兩個豬肉大蔥的包子唄?”於是彷彿引爆了一顆雷震子一樣,走廊兩側的房門紛紛震開,一個又一個平日見不到面的宅男彈射而出,李俶便只好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給我也整一個!”當中落荒而逃,但逃不開的,卻是他註定要充當外賣小哥的命運。
換了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找個藉口,然後溜之大吉。但就像是柳驚濤這種機智之輩,也在不經意間翻過車。在他藉口“我去上個廁所”成功抵達食堂饜足而歸以後,志得意滿的柳大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撐到有點消化不良的蹣跚步態,顯然,他忘記了自己是用什麼藉口繞開那個“口沒遮攔”的。
更有甚者,在王大石的注視下,他還打了一個長達5秒的飽嗝,一時傳為佳話。
……
昨晚的陣雨毫不吝嗇地下到現在,清涼的雨絲敲打著去往食堂的石板路,發出清越的叮咚回聲,而沈笑就在這一片“天街小雨潤如酥”般的溫柔中臨窗而坐,一碗皮蛋瘦肉粥、幾個杭州小籠包、外加少女那傷春悲秋的小情緒,便是她今日的早餐。
想要打破這美麗到有點小資的畫卷,倒也非常簡單。
在食堂的另一邊,李俶閉眼心算了一會兒,陡然張開雙目,對著那“點亮心情”視窗裡的大師傅蔣方文自信地說道:“師傅,給我來四十個豬肉大蔥的包子。”
他的聲音不大,但四周嘈雜的人群卻猛然安靜下來,這輕描淡寫的一句便顯得分外清楚,繞樑不絕。似乎每個人都停下了手裡和嘴邊的活計,訝異地盯著這位身形瘦弱卻如同饕餮降世一般的男生。沈笑也不覺被粥嗆了一下,轉過臉來張望著,好奇是誰這麼能吃。
蔣方文驟接大單,強自壓住心頭的喜悅,顫聲道:“在這兒吃還是帶走?”
在各式各樣驚恐目光的籠罩下,李俶臨危不亂,道:
“帶走。”
於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食堂一下子又變得紛亂如常,彷彿“饕餮”從未出現過一般。沈笑也禁不住“噗哧”一樂,但很快就又回到了她那傷春悲秋的小情緒當中——如同雨點打在荷塘,濺起小小的水花,但漣漪過後,一切又平靜如昔。
但人生有時就是那樣的戲劇化,在過去多少個日夜以後,荷塘終於會知道,那一滴雨點已經不知不覺地融入自己心底,無處可尋的同時卻又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