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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柳驚濤·晃著

且讓李俶和沈笑繼續他們的長跑。沈笑高了李俶一級,不管如何她肯定會先一步離開劍大,再拋去找工作、實習或者複習考研這一系列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就意味著留給李俶的時間已經不太多了。

柳驚濤覺得,一年內他倆能跑出個結果就很不錯了。

更何況真正的危險正在踩著日曆一步步的逼近,轉眼間期末考試就要來臨。

柳驚濤很不喜歡上課,向來是能逃就逃,能溜就溜的。

不過好在劍大的教授有一多半也是抱著混日子的心態來教書,你愛來不來,也礙不著他們什麼事。教授們也早已習慣了板著臉面對著人數明顯不對的教室講課,儘管屈尊來教室上課的至少還有一半人在睡覺……但只要考試過了,那麼萬事都好商量。

除了柳鸞旗這個例外。

柳鸞旗是大多數計院學生的老朋友——大一的資料結構,大二的軟體工程都是他教。老頭子是退休返聘來的,對於一些繁文縟節就顯得尤其在意,尤其為大家深惡痛絕的,就是這老頭子點名一堂不落。

於是學生們私下都叫他“瀏覽器”,還是IE6的那種,又慢又卡,偏生還十分認真,天天刷存在感,逼著你把它設為預設。況且谷歌火狐這些後進英才都在別的學校,你還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總是用一種很幽默——或者說自以為幽默——的方式,東拉西扯且慢吞吞地講課,時不時還用自己多年的閱歷來鄙視一下全教室昏昏欲睡的學生。

比如他在每一屆的班上都說,做軟體要分析業務需求,不懂業務是不行的,就好比你們給一個銀行寫管理系統,你們知道“嘎岔”是什麼意思麼?每每問得全班啞口無言。然後他就十分得意地繼續說教。

後來李復他們屋的周墨畢業去了南北錢莊,一個月後他在同學群裡說我好像知道瀏覽器說的嘎岔是什麼意思了,靠,那個叫“軋差”,計算差額的意思,第二個字讀一聲,老頭子給讀錯了。

(注:這個段子完全取自於真實事件,故事中柳鸞旗原型的教授據說身體還硬朗;“軋差”的詳細定義複雜到令作者髮指,為避免湊字數的嫌疑,這裡周墨的介紹相當通俗容易誤人子弟,不能作為專業解釋來參考)

再比如那時的柳驚濤不知道天高地厚,柳鸞旗的第一堂資料結構他就沒去,那天講連結串列,在說到關於連結串列指標錯誤賦值會導致什麼問題的時候,柳鸞旗就即興發揮道:

“就好比我這門課,每天下課的時候才會告訴你下次課在哪上,這就是說今天沒來的同學……”老頭子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教室,“……以後就再也找不到教室了。”然後全班恍然大悟,點點頭開始猛抄筆記。

最可怕的是柳鸞旗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下課的時候他就真的換了下節的教室。

第二週柳驚濤良心發現,覺得這麼晃下去終究是不成,於是當他遲到了十分鐘揹著書包站在教室門口的時候,發現這個位置什麼人都沒有。

晨風吹著掃落的廢紙在靜謐的走廊上打了個旋,帶來一種荒涼蕭瑟的氣氛。

柳驚濤愣了一會兒,熟練地從兜裡摸出煙點上:“我|靠!”

從此柳驚濤就再也沒去過柳鸞旗的課,倒不是他真找不到教室,一方面他覺得糟老頭子壞得很,以後請老子去老子也不去;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柳鸞旗的課都是在早上,他不想起。

“為了免除上早課的苦難——”

“我願——願把這床底睡穿!”

悲憤又不失慷慨激昂的口號聲中,如果把上鋪李俶的床欄往下延伸幾尺,接地做成籠子,再拿孫飛亮的舊牙刷柄刻出幾個塑膠的五角星擺在枕頭邊,活生生的就是個校園版的《紅巖》故事。

但柳驚濤生來就是不適合當志士的,與之相比,做一個黑幫頭子反而更有前途。

不是裡維託·柯里昂那樣的黑幫教父,柳驚濤更適合的應該是去做一個“老炮兒”,儘管他並不喜歡。

並非柳驚濤崇洋媚外,實在是那時候大唐周邊的黑幫都實在是太粗太土,比如說往東北去渤海國有個叫月泉宗的國家級堂口,宗主是號稱什麼“擁月仙人”的月泉淮,老傢伙一把年紀人老心不老,大金鍊子小金錶,收了能有半個加強連那麼多的乾兒子跟他一塊社會搖,隔三差五還帶著一票孩兒大大咧咧地包場子吃燒烤,他女兒樸銀花就坐在旁邊給他們扒蒜和開紅酒,身上還穿著貂。

月泉淮嚥下一口大腰子,紅光滿面地端起一大碗乾紅,朗聲祝酒道:“Cheers!”

往西南去的話黑幫沒有,激進教派倒是挺多,譬如前段日子柳驚濤看報說西天竺那邊肺癆流行死了幾十萬人,結果大唐派去取經的和尚各個就地隔離不許回國,於是當地的佛|教極端組織“菩提會”多讀了幾本唐僧代表團帶去的史書若有所悟,直接拍起桌子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誓要推翻落後的種姓制度進而普度眾生,在天竺各地造起了反,搞起恐怖活動來。然而報紙的描寫力總是有限的,柳驚濤怎麼也想象不到佛|教裡還會有極端分子,更想象不出這些人如果真打進天竺王宮會是什麼場面。一幫極端的光頭各個操著墩布杆,高喊著“阿彌陀佛”就衝了進去?

柳驚濤記得小學好像有篇要背的課文,叫什麼“十三棍僧揍唐王”,應該跟這個情景比較類似,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原文是怎麼寫的了。

柳大向來是個直話直說的人,他大聲地講出了自己的疑惑,其結果是230的才子楊青月一口水沒吞下肚直接噴了出來。

“老大,那叫《十三棍僧救唐王》。”楊青月無奈地說。

至於本地黑幫更是不爭氣,就拿黃產來說,人家西域的黑黨已經開始公然整條街整條街地開設紅|燈區了,可大唐本土的“天欲宮”還停留在……

“小哥,買盤嗎?”劍大校外擁擠的人流中,宓桃面對著一個賊眉鼠眼的後生仔拉開自己的外套,一副親切的微笑好像是準備給他說個媒。

“落後就要捱打。”柳驚濤想,“哪哪兒都一樣。”

既然西域的指不上,本地的又看不上,於是柳大覺得,還不如晃完這四年混個文|憑踏踏實實地工作算了。

土能救人,誠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