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齊本來沒把這件事情太往心裡去，但轉頭聽說來人還問了不少文曉的事情，當下臉色有點難看，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小半個月，王齊剛坐車到了省城的賓館內，手裡還拿著手機正在向王平交待著：“文曉你得看好了，有人再問她的事情，你都一率說不知道.”

“行行，哥，你見到我那大客沒？”

“我剛到賓館，等下就去你們約的地方.”

王齊有些猶豫地看著街上來往的車輛，不確定地問道：“這個大客真是想幫我們家豆腐做直銷？”

“哎喲，我親哥哎，那些文案、合同、合作意向你不都看了十多天了.”

王平在店內一邊拿著手機向他哥繼續打哈哈，一邊笑逐顏開地將兩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迎進店內。

風鈴聲嘩嘩響了起來，王齊莫名覺得心裡不踏實，“來客人了？”

“對啊，對啊，哥，我招待客人去了，你和那個大客好好談談合作意向，咱老王家酸釀豆腐可是全國一絕，不發揚光大對不起咱老祖宗，就這樣了，我幫嫂子忙去了.”

王平說完，一把結束通話電話，抬頭就見站在前面的男人眼神不善地盯著他瞧。

“那個，你們坐，你們坐.”

王平被這個高出自己一個頭的男人看得莫名全身發虛，忍著逃跑的衝動轉身拉過來兩把椅子，“黑哥，你交待的事情我都辦好了，我哥現在去籤那個直銷合同去了，真是謝謝您給我這麼大個面子.”

全國一百多家某品牌商場內直接駐場銷售，這種號召力和影響力將給名不見經傳的酸釀豆腐帶來多大的品牌效應和經濟效應不必細說，王平心底一邊樂得快要冒泡，一邊又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他救的這個男人看他的眼神總帶著一股涼颼颼的寒意。

“這是我老闆的意思.”

老黑簡單扼要地推出進門後眼神已經在小店內轉悠了幾圈的自家老闆。

阿力做事情還算讓人放心，查到文曉下落後還悄悄在這裡落腳了一天，透過左鄰右舍把文曉將近一年的事情都打聽了個大概，才趕回京市與兩個人匯合。

之後發現王齊有意支開文曉，沒在店內出現後，冷之煥便叫了另一個人特意照王平的要求，起草了一份豆腐的營銷方案，這也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不過，他特意轉了個彎，讓王齊出去籤合同，他則和老黑直接殺上門，來找人。

王平剛開始還以為是他救的人是有心要見見他這個救命恩人，樂滋滋地留守在店裡。

何況文曉的情況也不能讓她獨自待著。

費淨口舌讓王齊進了省城後，王平正想著等會被來人感恩時要怎麼表現一下呢，沒料到卻只等來一身冷氣、氣度不凡的被救者，一時之間所有準備好的詞彙都卡了殼，連多看那人一眼都有點兒小生怕怕的。

冷之煥按捺著鼓動著像要從胸口跳出來的心臟，在聽王平叫那聲“嫂子”時狠不得立刻將面前這個不識抬舉的人滅口算了。

阿力調查的很詳細，雖然王齊照顧了文曉一年，但兩人一直分房睡。

就這一點讓冷之煥還有那麼一丁點理智，不至於在聽到文曉的近況後，就直接想先殺了王齊。

心像感應到什麼，越跳越快，震得胸口陣陣像漏風一樣的有點痛與酸楚。

冷之煥冷瞥了王平一眼，老黑也不是喜歡說場面話的人，三人之間有一陣詭異的沉默。

這時，收銀臺後面的門開啟，傳來天籟一般的聲音。

“王平，快來幫我一下！”

“--噢！”

王平抓著後腦勺，一臉尷尬想向兩人介紹下文曉，就見身前一道身影像颶風一樣飆到收銀臺後面。

冷之煥拉開那扇門，裡面的文曉正戴著白色的工作帽，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手中端著一大盤新出的豆腐。

四目交匯，冷之煥的五官像被什麼所矇蔽，眼前只能看見她帶笑的眼，微勾的唇，鼻息間只能聞見她身上芬草一樣清新的氣息，耳邊只能聽見自己鼓跳如擂的聲音。

血液從頭到腳，沸騰得像燒開了似的，一遍遍滾過周身，外面那層皮肉卻是冷的，讓冷之煥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在萬分激動之下，居然沒有立刻衝上去，將人緊緊地抱在懷裡。

她還活著，活生生的。

看著比一年前胖了點，更白了一點。

齊耳的短髮，未加雕飾的容顏，此時的文曉一如七年前他們的初見時一般年青美好。

“謝——謝謝！”

突然冒出來的帥哥嚇了文曉一跳，她不笑時都像在笑的唇一旦揚起一個弧度，笑意就更加明顯。

面前的男人看著長相俊美，手長腿長，身形健美標準，面無表情，可他的眼神卻很沉很深，讓文曉呆呆地對上他的視線後，就像被其中一個無盡的漩渦所吸引，莫名覺得心頭一酸。

“啊，嫂子，我來拿.”

被晾在一邊的王平回過神，他不傻，這個被他和文曉救的男人此時對文曉雖未有多餘的舉動，他卻隱隱發現一股讓他不安的苗頭。

男人眼神中有很強的侵佔性，已經在不動聲色之中將文曉從頭到腳像視察屬於自己的東西似的，看了好幾遍。

只是文曉現在雖然智商線上，空白的記憶卻讓她不會提防所有人，反而對所有人都微笑以待，總擔心今天上門的人是昨天她剛剛接觸過的客人，如果不微笑，擔心這些客人會心生芥蒂。

她記不得昨天的事情，只當今天所有遇見的人都是認識自己的，笑容純粹的像一朵蘭花，一不小心，就會惹來有心人士的採摘。

王齊腳步還沒邁出去，老黑已經伸手攔下他。

“王先生，關於前面那份營銷方案，我們老闆還有一些備註條款要我和你確認一下.”

“不是說合同的事都我哥負責嗎？”

“是王齊先生負責，但這些備註條款是針對給您私人的，所以老闆未免引起你們兩兄弟之間誤會，這才私下讓我再和您提出來.”

親兄弟都要明算賬，王平熱衷於拼博和錢財，這一點就註定了老黑丟擲去的誘餌可以成功地吸引他的注意。

王平的眼光閃了一下，老黑從隨身的包裡拿出兩份檔案，“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

他四下掃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道。

“那去我家.”

這個小鎮沒什麼上檔次的咖啡廳之類的高檔場所，還不如直接去他們裝修過的家裡去談。

再說那是他王平的主場，這樣談起來好像了更有底氣。

王平在心裡叭叭打著小算盤，沒留意到高高在上的冷之煥已經從容不迫地接過文曉手中的東西，替她隨手就重重扔在了貨架上，隨後以守護的姿態，站在文曉身側，眼神中全是一片夾雜著狂喜的貪戀。

文曉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在冷之煥眼中都是無價之寶。

他就知道，她一定活著。

他們之間早就牽扯不清，上天不會讓她就這樣離自己而去。

心像死灰復燃似的，她的笑容就像一道破雲而出的光芒，讓冷之煥放在身側的手指一直無意地蜷起來，防止自己想要伸出手去，抱著她，吻著她，把她鑲嵌進自己的血肉之中，隨身攜帶，從此生老病死都不離不棄。

可他不敢，即使他知道她失憶了，知道她的海馬體在爆炸波中受到不小的傷害，經過一年的間斷性治療，才能有幾小時的記憶慢慢延長到一天的記憶，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麼舉動，嚇到她。

她像是他心中復生的珍寶，就連呼吸急促一點，都會讓冷之煥產生一種會將面前的人吹壞的緊張感。

一年裡，他無數次地幻想著她曾經出現在文宅裡，在他的床邊，在他的夢裡，在某個路口，一次又一次眨眼間的失望累積至今，讓他此時甚至連眼都不敢眨，害怕她又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下一秒就會在自己面前平空消失。

文曉今天醒來後，身邊最熟的人就是王齊，次之就是王平。

對於他們的話她幾乎是不容置疑的相信。

特別是王齊，讓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這種直覺如果不是曾經兩人交好，是不會有的。

無條件地相信著這兩人的文曉在面對冷之煥時，卻表現出空前的侷促。

雖然這個據說是被王平救了的男人什麼都沒做，身上卻有擴張的氣勢，像要把她攏入懷裡似的。

這種不堪的想法讓文曉有種想逃的衝動，王齊才是她男朋友，她怎麼會對這個高大的男人產生這樣的想法。

只是，上門都是客，文曉只能小心地拿著茶盤，想站得離他更遠一點。

王平與老黑已經坐在沙發上開始商談補充協議，文曉拿著茶盤，將手臂伸長，遞到站在那面相片牆前，神色詭秘萬變的男人身邊，“你好，請喝茶.”

清脆的聲音裡藏著她不會掩飾的心慌。

冷之煥想將相片中礙眼地陪在文曉身邊的王齊千刀萬剮，只想留下文曉。

只是，王齊這一年照顧得文曉很好，相片也從醫院到豆腐店之間，張張像留下了時間的痕跡似的，看出文曉慢慢的康復的過程。

在翻看到最前面一張，文曉剃著光頭，太陽穴一側還有著一道刀傷的相片時，冷之煥心猛得抽疼了一下。

他欠文曉太多，連她在生死之間的時候都一併因為他的自負而錯過。

忍著胸口的心疼，他調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儘量平穩地道：“謝謝.”

簡單生疏的對話，就像是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冷之煥的嗓子裡像堵進了石頭，見她臉上收不及的慌亂，心疼摻雜了心酸，讓他忍不住又說道：“你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阿力已經調查來的所有資料就在車上，他已經看了無數遍，可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給他的聽。

她的聲音，都像帶著一種魔力。

讓冷之煥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更親近一點。

她是他尋了一年的愛人，他怎麼能站在離她那麼遠的地方，看著她像踏入陌生世界裡懵懂的孩子，無條件地對其它男人付出所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