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茶漬，是不是已經幹了”國師大人並沒有正面回答驚棠的話，反而是突然間轉移了話題，問起了之前仙鶴掠過之時，灑落的茶水一事。

驚棠剛剛還在自顧自的言訴衷腸，但是現如今卻突然間被國師大人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因此他便有些疑惑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袍。

今天他穿的是一身墨藍錦袍，這茶水灑在衣袍之上，其實也根本看不出來什麼痕跡，哪怕就是幹了之後，也不會留下來任何的顏色。

而既然國師大人問了自己這個問題，那麼定然是要在這個問題上同他議論其他，所以驚棠便立馬回答道“已經消失，並未留下任何痕跡”。

“並未留下任何痕跡……”只見國師大人意味深長的重複了一下驚棠的那句話，便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這一切只不過是你雙眼所見的罷了，就算是你看不見，那茶水滴落在自己身上的痕跡，但是這件事情確實發生過，並不是你看不見，就代表它不存在的”。

突然間，驚棠的心中就好像是有所頓悟，並且在生出這種頓悟之後，他還感覺到了一絲擔憂。

雖然國師大人並沒有將話說得非常明白，但是驚棠已經習慣了同國師大人如此交流，作為一個聰明人，他自然是可以從剛剛的那一番話中分析出來，對方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國師大人是想要告訴自己已經發生的事情，就算是你想要裝作視而不見，也不可能徹底的就將這件事情忘卻。

並且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它所產生的影響必然是已經存在的，就算是你想要忽略這一切，也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如說現如今驚棠心中所生出來的這種情愫，哪怕就是他自己，現如今想要將這一份情愫隱藏在心底，不開啟那一扇心門，就彷彿是這件事情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但是這一切，也不過僅僅是他自己以為的罷了，他認為自己可以做到，但是事實上人在七情六慾的事情之上，都是會變得不堪一擊的。

身在後宮之中，關於這些事情，驚棠可以說是見到了許多，哪怕就是從小到大所聽的戲文之中，也是形色各異眾說紛紜，但是其中所傳達出來的意思，也無非就是愛恨糾葛，會讓人迷失自我。

雖然現在驚棠覺得他還能夠控制自己的理智，但是這也不過只是他以為的罷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事情的發展，隨著命運的轉動，他根本沒有辦法預料到接下來自己會走向何方，又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雖然驚棠剛剛說自己自詡自負，但是他的心中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自負的人，因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想當然的去認為去找理由，他甚至在交給御肆的每一件事情之時，都在心中留下了一個容錯率，哪怕就算是對待自己，雖然他一直都明白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保持理智，必須要將自己心中這麼多年的執念完成才可以。

但是在突然間意識到了自己，好像因為就是有一些失控之後，他便突然間如夢初醒。

已有的事情，後必再有，這一次就是，不知不覺直接影響了他的行事作風情緒波動，那麼在接下，來他們兩人的相處之中，便定然還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個時候，因為自己還沒有開啟心門，所以便可以很快的意識到自己本身的異常，但是再接下來呢？驚棠並不是覺得自己的意志不堅定，相反，他覺得自己十幾年來在背地裡籌謀計劃，這一切已經足夠證明他是一個非常能堅持的人。

但是在他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人，之前從來沒有遇見過像常歲這樣的一個意外。

並且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還不能夠和這個意外徹底的分離開來。

因為關於接下來的事情，他必須得要同常歲之間有所接觸，雖然驚棠覺得自己的自制力還是不錯的，但是凡事都有一個意外。

如果常歲在接下來對待他的計劃，沒有什麼作用的話，那麼驚棠這個時候便會對自己下狠手，將自己和常歲之間所有的聯絡一刀兩斷，甚至會做出此生不復相見的事情。

畢竟對於他來說，只要陷得不夠深，也就可以抽身。

但是問題就在這個地方，他不能夠和常歲從此分離，因為關於常歲身上的秘密，他還沒有得到一個解釋。

其實現在驚棠已經不想要從國師大人這裡獲得答案了，因為就好比是剛剛國師大人和自己所說，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自己的心中也已經做出了決定。

驚棠並不知道自己的內心，到底做了一個什麼樣的決定，但是他知道的是，不管他抱著如何的心情，自己和常歲之間的故事，終究是要進行下去。

命運便是這樣啊，總是莫測如常。

“逃避永遠不是辦法，只有去面對，才能夠打破現如今的局面，而如果想要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麼你便只有主動出擊，你雖然從未出關帶兵打過仗，但是你和那夏遺灰之間相處這麼多年，應該也明白這些道理”國師大人言語之間，已經給了驚棠建議，而驚棠心中所想，也和這國師大人所言不約而同。

其實驚棠在來到這摘星樓之前，心中便已經有了這樣的思量，但是因為他自己內心之中的擔憂，所以便一直不願意承認這種想法。

但是在現如今國師大人也同自己如此言說之後，驚棠就好像是得到了一種鼓勵一般，瞬間整個人就清醒了起來。

不破不立，你不去經歷這些事情，不去面對這些事情，不主動去打碎這一切事情，你又怎麼可能去主宰這些事情？一味的後退，一味的躲避，得到的無非就是一個又一個新的問題，而這些問題，註定會阻礙他這一生的腳步，既然如此的話，倒不如迎難而上。

“在下受教了，告辭”驚棠豁然開朗之後，便轉身離開了這摘星樓。

他離開之時，面容沉靜，如同來時一般。

目送驚棠走過那木橋之時，國師大人便在這頂樓寶閣之中，思緒萬千。

其實國師的人有一件事情瞞著驚棠，並沒有同他言說，雖然國師大人沒有辦法推演出他的命格，但是他在之前試圖推演之時，有意識到過一個奇怪的地方。

而這個奇怪的地方，國師大人並不敢言說給驚棠，因為有些事情，天機不可洩露。

不過現在看起來，之前所推算出來的東西，現在好像是要一一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