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人,便是休涯,自己聽到的第一句話,並也是休涯的這一句“手下休涯,護衛不周,甘願受罰”。
複雜的情緒,就好像是海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將常歲整個人淹沒其中,一時之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心情。
常歲現在甚至感覺自己有千言萬語凝結在胸口,但是最終卻都如同如鯁在喉,無法言說出來,她想要問一問休涯,此去一行為何這麼長時間,他是否有探聽到關於極地那邊的訊息,這其中到底又經歷什麼,讓他就好像如同人間蒸發一般,不是說好要給自己傳回口信的嗎?但是最後又發生了什麼樣的意外,怎麼拖了這麼久,他重新回來又為何要用這種方式同自己見面……這一大堆的問題,讓常歲想要開口,卻又欲言又止,最後所有的複雜情緒,所有的言語疑惑,只成為了一句“回來就好”。
而又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彷彿讓休涯整個人也在一瞬間崩潰如泥。
休涯之前在隔絕的手底下,也出過不少次的任務,每一次回來之後,戈羅從來都不會問他們身體如何,經歷如何,因戈羅只想要知道結果。
在之前的時候,休涯或許還適應不了自己身在常歲身邊的那種感覺,畢竟常歲並沒有戈羅的那一般殺伐果斷冷血無情,會讓驚棠有一種無所適從的錯覺,但是不知為何,自己這一次歸來之後,再聽聞了常歲如此關心自己之時,休涯的心中並沒有感覺到奇怪,反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
而正是因為他現如今還單膝跪地低垂眉眼,所以常歲並沒有看到他瞳孔之中,凝聚出來的幾滴淚水,掠過他纖長的睫毛,一路跌落到了這青磚黛瓦之上。
也好在這些瓦片的顏色太過深沉,所以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
畢竟,男兒有淚不輕彈啊!又經歷了冗長的沉默之後,常歲總算在自己的心裡整理好了,現如今自己複雜的心情,她雖然知道,按照戈羅以前的脾氣的話,這個時候定然會直接詢問休涯,他此行是什麼樣的結果,但是常歲心知肚明,卻並沒有這麼做。
她只能夠在心裡祈禱,讓戈羅原諒自己這一次的任性,雖然常歲也些疑問的答案,但是現在他更關心的,實則是休涯本身。
“你這一段時間到底去了何方,身體是否有恙?”
常歲一邊走向前,去將跪地的休涯扶起,一邊口中還在詢問著休涯身體如何,是否有遭遇什麼埋伏不測,而留下了某些傷病。
不過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常歲便突然間笑了一笑,接著說道“不過剛剛看你對我出手的模樣,也好像並不像是受傷的跡象”。
這一番話多多少少有一些開玩笑的語氣在其中,只不過常歲努力擠出的笑容之中,依然帶著些許擔心。
休涯之所以在剛剛對常歲出手,實則是因為他一時之間,不能夠確定常歲是否就是常歲,更不能夠確定,現如今的常歲,還是不是他的主上。
畢竟在他離開亓國帝都之後,常歲竟然直接住進了四皇子的府中,雖然不明白常歲心理是何打算,但是一聯想到現如今極地那邊出的問題,休涯便不得不謹慎起來。
不過他當然不會將這一番話說給常歲聽,因此只見休涯笑了笑來了一句“是屬下太過冒昧了”,便再未有其他解釋。
而常歲這個時候,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下去,反而是來了一句“你活著就好”。
並且只常歲言語之時,眼神也一直打量著休涯,她眼神之中的那一種關心,沒有絲毫的掩飾,就這樣**裸的暴露在了休涯的目光之中。
而她自己,卻渾然不知。
而休涯在看到了常歲,正這般認認真真的打量自己有沒有受傷,甚至眼神之中還流露出來了,對於他風塵僕僕的心疼感慨,休涯便抿了抿嘴角,將鼻腔裡的那一抹酸意給嚥了下去,但是他心中如同海嘯一般的感動,卻是無法輕易按下。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主上,也會如此關心自己。
或者這麼說,休涯自從入了極地之後,已經很少受到過這樣的關心了,他們身為暗衛,一生的使命,便是為自己效力之人,豁出去性命,從很小的時候,休涯就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甚至在離開極地的那一刻,被選中成為隔絕的屬下的那一刻,他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今天。
這彷彿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場景,就這樣真切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休涯甚至已經感動到大腦空白。
不過在空白了一會兒之後,休涯便立馬清醒了過來,緊接著來了一句“屬下並無大礙,只是這一行,也並沒有帶來好訊息”。
理論上來說,常歲聽聞了這一番話,應該會流露出來一絲失望的表情才對,但是事實上,常歲卻依然實在仔仔細細前前後後反反覆覆的打量休涯,甚至就差確定他頭髮是到底少了幾根了,完全沒有將這句話放在自己的心上。
正當休涯以為,常歲並沒有聽見自己剛剛所言之話,因此準備再重複一番之時,常歲就好像是看出來了他的心思,隨即來了一句“我也沒指望你會帶來好訊息,從你走了之後,我便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定是極地那邊出了問題,對吧?”
。
這才像是原來的戈羅。
彷彿對任何事情都瞭然於心,彷彿對任何局面都掌控手中,這種處置淡然,遺世孤立的姿態,讓休涯的心中又生出許多愧疚。
他在當初和戈羅離開極地之時,還在想著,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定然要成為戈羅真正的左膀右臂,要儘可能的靠近戈羅,成為她那樣的人,但是現在看起來,自己還是差了一大截。
“我此去極地,途中倒是並未遭遇多少艱難險阻,並且我所得來的訊息,也定然是我們任何人都不想聽到的”休涯被常歲按著坐在了一旁之後,便帶著一絲試探的語氣,同常歲言說了此番言論。
而正一甩衣裙坐在了休涯旁邊的常歲,這個時候依然表現出來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一邊兀自整理著有些凌亂的裙襬,一邊來了一句“這都是在我的預料之中的,不過你此去一行這麼長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麼,而極地那邊又到底是什麼情況?”
。
這個時候已經整理好心情的休涯,也就按下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感動,反而是換上了自己平日裡那一副對待戈盡忠職守的模樣,條理清晰的將他離去這一段時間所經歷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之了常歲。
在常歲經歷著尚書大人一案,包括後來這些錯綜複雜的事情之時,他休涯其實也沒有半點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