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城東騎著剛買的電動車蹲守，單手夾著未點燃的煙。身影頎長斜靠著電驢，碎髮留下不規則的剪影在好看的鼻樑，同老舊的城市形成鮮明的對比。

李維拖著三臺電腦呼哧呼哧，剛轉彎就見著黎問野鶴立雞群般在街邊電動車停放處站著。

轉身就要走，黎問野眼角瞟到，確定是他飛奔而去，在街邊留下修長的殘影。

李維拖著裝置不好跑路，眼見著黎問野轉彎過來，丟下電腦撒丫子就跑。

迎面撞上一堵肉牆，李哥身體的陰影將李維整個人包裹。

“李維是吧？”他低沉的嗓音出口，李維嚥了咽口水。

這下好了，高架之下前有猛虎後有豺狼，想從下方綠化中走，李哥拎小雞似地扯住他的領口：“別跑，會受傷。”

黎問野聽到他叫李維的名字，不確定是沈嬌嬌推薦的人，還是李維其他的債主。

“李哥？”

“你誰？”

“我耀威的，黎問野。”

確認過眼神，是同一路的人。黎問野回頭拖著三臺電腦，李哥抓著李維一起回警局。

事情落定，冷欺雪才跟公司和王總那邊同步資訊。陳述、道歉＋解決方案，兩邊並無其他可說的。

蘇挽風末了，在微信多吐槽一句：【你們倆一起，事兒真多。】

【蘇總這是慾求不滿？】平日裡不見他這麼有心思還管別人的事兒，又不是沒解決。

【滾！】

收到轉賬兩萬，李哥開開心心回A市，不忘給沈嬌嬌發個介紹紅包。

離開不忘跟冷欺雪說：“希望下次還有合作機會。”

“還是別了，不過祝李哥生意興隆。”拱手送別，心裡沒放鬆多少。

總部法務協助起訴，能追回多少還不知道，損失未定。三百九十萬的業績差額，不知道又要多加多少。

當天夜深，在回家路上一前一後走著，兩人的沉默像是天然的屏障隔開鬧市裡的喧囂。

他算過冷欺雪目前的差額，有些後悔沒有好好讀商科，不然也不至於被蘇挽風下放基層，如果是他的位置，一定可以很好幫到她吧。

黎問野冷不丁來了一句：“剩下的三百多萬，我會幫你。”

蘇挽風需要他有業績做投名狀，在蘇以蘭和董事會面前說話，她的業績到時候可能還要勻一些給他。

看著他信誓旦旦的天真模樣，她有些無奈，黎問野好像還沒搞清楚情況。

“你到底知不知道蘇總為什麼讓你跟我一起來渠縣？”

知道，他自已要求的。

想起走時蘇挽風跟她說的話，冷欺雪覺得很有必要跟他說清楚。

“吃宵夜嗎？”

“好，我想吃餛飩。”見她面色不改，又補了一句：“不知道秦奶奶還有沒有在做。”

她總覺得，黎問野是故意的，每每選一些他們從前吃過去過的地方。

學校后街的教師宿舍單元樓，每晚七點以後，老太會推著改裝小三輪賣餛飩。車頭上掛著小鈴鐺，騎起來叮鈴鈴，算是城裡的老字號。

“我在外面八年，天天啃那勞什子的麵包，上牙膛都啃出繭子了。還是國內好吃的多。”

那兩年，她帶他去過的小攤不計其數，猶記得他第一次吃小攤的表情帶著驚豔。

他說：“小攤的吃食都比家裡的溫暖。”當時給她心疼得，恨不得帶他吃遍全國的小攤兒，自那以後每次兼職完都要留錢帶他吃飯。

黎問野也從來沒有嫌棄過她，只是冷欺雪知道，這種雲泥之別的家境，就算當年他不離開，也不一定會有好結果，哪怕他是私生子，那也是‘皇帝’家的。

就像蘇以蘭來找她時曾說的：“你讀過那麼多書，一定也明白，從古至今，門當戶對從來就不止是金錢而已。”

他不識五穀，不知民苦，底層的艱難不過是新鮮的令人詫異的存在。原本她是恨的，恨他給自已太多溫暖又親手帶走。也許是時間太久，也許是自已釋然，如果沒有他，可能連那短暫的霓虹自已也很難見到。

他們到了沒多久，秦奶奶緩慢的叮鈴聲就傳了過來，那一瞬，她好像穿越時空，兩人在冬天握著手互相取暖，等這一口熱騰騰的餛飩。

秦奶奶停下車，花白的頭髮提示著，他們已不是十年前單純的高中生了。

“誒，我記得你們倆，都這麼大了，還記得來吃奶奶的餛飩~”

“奶奶記性還挺好，過百歲大壽肯定沒問題！”黎問野哄老人很是有一手。

秦奶奶鈴聲響了沒多久，周圍就圍攏一圈忠實食客。吃完他們把碗放回後座桶裡，黎問野悄悄掏了幾百塊錢趁人多塞到了她的圍裙裡。

“謝謝奶奶，我們走啦，下次再來看你。”其實誰也不知道，下次會是什麼時候，她還有沒有繼續做。

回去的路上，冷欺雪沒有藏著掖著：“你哥想拿耀威的大權你是知道的吧？”

“嗯。”

“蘇以蘭那12.5%的股份，是要你在耀威有成績才給的，所以莫總才將你安排進來。這點蘇挽風有跟你說嗎？”

他聽說過一點，但是沒細問，本來也對這些沒興趣。

“知道。不過，你怎麼對我家的事兒比我還清楚。”他甚至都記不清到底是多少股份。

“年底股東大會，他很需要你這部分股份的支援。”知道還說這種話？！

蘇挽風其實是讓冷欺雪慢慢引導他的，這都一個月過去了，他還在琢磨給她業績，她不想磨嘰了。

“先不管他，他不差這一會兒。”比起蘇挽風的大事兒，他覺得她的自由更加重要。

冷欺雪語塞，其實蘇挽風應該也挺著急的，畢竟某人一直沒名沒分。等掌了大權，他還有很大的壓力要去頂。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戀愛腦？都奔三了不能奔奔事業？”

黎問野笑得羞澀：“你知道我愛你就行。”

冷欺雪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力感，你跟他說事業，他跟你談愛戀。

紅著耳根：“他好歹是你半個親哥，你不是最聽他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