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牧城之變?尹昭離當然記得,當時自己偷跑出來,悄悄跟隨父親和兄長到牧城護駕。
那年父親指揮得當,擊敗圍攻皇門叛軍,將叛變的二皇子押到陛下跟前,陛下親自授予父親“大月之柱”的稱號。
當時聽說牧城清朗山上種有無數五彩斑斕的花樹,李神醫說清朗山的花樹下有一種生長在石頭上六色香草叫做萆荔能治人心痛之病。
父親血心痛的舊疾只有這六色香草方能治癒,可惜清朗山太過陡峭,山上氣候變化多端,數百年來,無數上山之人有去無回。
尹昭離在晚膳後,趁父親兄長不注意,偷跑到了清朗山,那時,她在山洞裡尋找草藥的時候,確實遇到過一個受傷的少年。
尹昭離清澈而無辜的眼睛望著玄蘇幕,遲遲沒有回應。
屋內燈光搖曳,窗外微風撩動起玄蘇幕鬢旁的幾縷髮絲,挺拔的身姿顯得有些落寞。
“那年我父親剛去世,我就遭到親人背叛,幾位姑姑和伯父派出絕頂殺手想置我於死地,他們好掌管這偌大的天玄山莊。”
“牧城之變的傍晚,我逃跑到了清朗山上。”
“我被殺手的利劍所傷,傷口處有劇毒,清朗山地勢險峻,我藏在了一個隱蔽的山洞裡,勉強躲開了他們追捕。”
“山洞裡,我遇見了一位小我幾歲的小兄弟,他給了我解藥,幫我包紮傷口,還打了幾隻野兔,我們在山洞裡烤著吃。”
“他也給我吃了一樣味道的梨膏糖。”
“那天夜晚,他吹的玉簫聲伴我入眠,這是我十七年裡唯一睡的如此安穩的一夜。”
玄蘇幕瞳孔裡閃著溫柔的光,我記得那個小兄弟給我說過,“人總有陷入深淵的時候,但一定要相信就算跌入谷底也總有一盞燈為自己而亮。”
尹昭離想起在清朗山上他們一起看過的落英繽紛,絢爛的花瓣太過夢幻,猶如在仙境做了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那個時候受傷的少年的笑是那麼純淨,那麼的不染纖塵。
尹昭離纖細的睫毛上低垂,“所以你下山後把背叛你的親人全都殺了,對嗎?”
“難道他們不應該死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玄公子的心中也只有利嗎?”
玄蘇幕苦笑,“我若太過心軟,不為名利,你覺得我今日還能與你見上一面嗎?”
“我記得清朗山上,我並未告訴你我的名字。”
“那你也太低估天玄山莊莊主的能力了。”
尹昭離低聲地問道:“那玄公子可還記得在清朗山上飄著七彩花瓣雨的時候,我與你說的話?”
“我說,我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的笑容依舊燦爛如漫天星辰。”
玄蘇幕的眼神異常明淨,“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甚至你之後去過的很多地方我都去過,我只想知道你是否過的安好。”
尹昭離心頭一緊,甚至有些酸楚之感,只是這玄蘇幕在煽什麼情,“我......我一向對男的不感興趣......”
尹昭離有些尷尬,她想收回那句話,興許自己是誤會了,玄蘇幕只是想報答救命之恩而已。
玄蘇幕瞳孔裡放著的亮光徹底黯淡了下去,“我知道,你是男子,還是很有姑娘緣的公子,聽說嚴總管的義女都對你青睞有加。”
“哪有哪有,我只是善於揣摩女子心思罷了。”
“那九公子可會揣摩一下我的心思?”
“玄公子如今在大月國的地位可是數二數三的,我哪敢妄自揣摩?”
尹昭離拱手行禮,連連搖頭。
“沒想到我竟能和玄公子有如此緣分,那玄公子可否再幫我一個忙啊?”
“說!”
尹昭離咬了咬牙,“那就助我殺了那嚴賊......”
玄蘇幕看著尹昭離憤恨的神情,“九公子......”
尹昭離打斷道:“玄公子,我們都如此熟了,你且叫我昭離吧,我就叫你......叫你幕幕......”
玄蘇幕被這一聲幕幕嚇得夠嗆,但很快恢復了神情,“你隨意。”
“昭離,我明白你急切想除掉惡賊的想法,但是這盤根錯節的官場,不是女人堆裡的那些花花腸子,好揣摩。想要殺掉嚴賊,需要時間,急不得。”
尹昭離臉上略帶笑意,“我知道,這個計劃在心裡埋藏五年了,不怕再等些時日,我剛剛只是想試試你,是否被名利矇蔽良知。”
“所以你是看出了我還有點良知,是吧......昭離?”
“你還不算太黑心。”
“昨夜的行動你選到自家去刺殺,是否太欠考慮了?”
尹昭離轉身,明亮的雙眼帶著些神秘,“昨夜的行動,如果成功,那就皆大歡喜,如若失敗,我也要將這髒水潑到魚肉百姓的蜀南王府不可。”
“哦,想不到昭離兄竟有如此謀略?”
還未等尹昭離回覆,屋外傳來一陣吵鬧聲,一個稚氣未脫的姑娘揣著氣,拼命地敲著房門,“九公子,九公子!快開門啊!出大事了......”
尹昭離開啟房門,“小元,你慢點說。”
小元瞪著她圓溜溜的大眼睛,深呼一口氣,“九公子,一群官兵硬要闖入花夢樓,柳葉姑娘......柳葉姑娘也被挾......”
尹昭離不等小元說完話,匆匆下樓檢視情況。
只見十幾個黑影在大堂內將茶杯玉器砸的砸,摔的摔,嚇得樓中的賓客驚慌失措地到處逃竄,姑娘們更是驚出一聲聲尖叫。
這些黑影擅自闖入每一間房屋檢視。
只見身穿鎧甲的男子露出凶煞的目光,“嚴府辦事,其他人等豈敢阻攔。”
尹昭離問道:“敢問這位軍爺這柳姑娘可犯了什麼事?”
“這女子私藏刺客!”
“哦!什麼刺客?你是說我還是我身後的少俠?”
尹昭離回眸遞給了身後的玄蘇幕一個眼神。
“你們若敢阻攔,就將你們統統拿下,作為刺客同黨處置。”
說罷,舉起的劍正準備向尹昭離砍去。
玄蘇幕身邊的侍衛西路一腳將這帶頭的男子踹出三丈遠,只見這黑衣男子,手捧腹部,口吐鮮血。
“給我把他們拿下,他們一定和刺客脫不了關係!”
柳姑娘一驚,頓時花容失色,但轉瞬又放心下來。這九公子雖不會武功,但這身邊的少俠和侍衛武藝不凡啊。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所有官兵就躺在地上,疼的滿地打滾。
尹昭離趁機救下柳葉,關切地問:“柳姑娘,你沒有受驚吧?”
柳葉搖頭,躲在尹昭離身後,“九公子,這些官兵非要說我們這藏著嚴府的刺客。”
尹昭離反問道:“是嗎?那你們可曾查到啊?平山之亂不見你們參與,欺負無辜百姓你們倒是好手!”
“沒有查到就請哪來的回哪吧!”
眾官兵見再打下去,非命喪花夢樓不可,都踉踉蹌蹌逃走了。
等眾人離去後,花夢樓裡只剩幾位驚慌失措的姑娘,張媽媽和尹昭離一行人。
“出來吧,官兵們都走了,不會再回來的!”
柳姑娘見已安全,邁著輕盈的步子到了一個偏僻的雜房裡開啟了黑色的箱子。
箱子裡果然藏著一個......一個可以和玄蘇幕相媲美的男子。
天然去雕飾的容顏,一襲布衣也能察覺出高貴的氣質。
這男子一腳跨出箱子,垂手作揖道:“感謝各位大俠相救!感謝柳姑娘幫助。”
柳姑娘關心地來到身邊,“我們花夢樓除了九公子就是蕭公子對我們的關照最多了,我們青樓女子可是最講義氣的!”
正當這位蕭公子正想繼續感謝時,綠竹慌慌忙忙地趕來。
只見綠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九公子,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
尹昭離給綠竹遞過一杯茶,“慢慢說,竹兒。”
“小星子不見了!他被賊人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