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一馬露出水面時,已經不知道被水流衝到了哪裡。
踏雪帶著他們在水中浮浮沉沉吃力的遊動,兩人還不至於沉下水去。
雲纖被水嗆的直咳,在看向玉清時,玉清的後背上插著一支箭。
玉清此時已經沒了意識,後背上流出的鮮血在渾黃的河水中開出一朵一朵顏色豔紅的彼岸花。
雲纖顫抖著手,托起玉清沉在水中的臉,哭著喚道,“玉清,玉清,快醒醒,玉清你別嚇我.”
玉清恍恍惚惚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吃力的攬過了雲纖的身子,趴在她耳邊虛弱道,“纖兒,別哭,我不會有事的,踏雪會帶我們……”話還未說完,玉清就暈了過去。
雲纖也不知道她臉上的是淚水還是河水,她剛才還以為玉清死了。
“嗚嗚嗚~~玉清~”雲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了最珍貴的東西,她反卻變得愛哭了。
人果然一旦有了割捨不下的東西,就會變的膽小。
雲纖心裡開始有了一絲後悔。
捨不得玉清傷心,忍不住自己的情,拼了命想要在一起。
可是現在玉清總是面臨命懸一線的境地,她同樣捨不得。
一想到玉清會死在自己眼前,雲纖就猶如被萬箭穿心般痛入骨髓。
她永遠也不要玉清死,她要他好好活著。
她和他就只有這一世而已。
雲纖抱著失去意識的玉清緊趴在馬背上,對身下的踏雪說:“踏雪,想辦法帶我們上岸.”
踏雪目光沉定,宛若一個少年在翻滾的河水裡奮力的朝著岸邊游去。
可是水流太大,踏雪幾次往岸邊遊又被水流給衝了回來。
時間久了踏雪也是疲憊不支,雲纖伏在踏雪的身上漂了不知多久,才漂到一處河道分流處。
踏雪立馬朝著河道細小的那支分流遊了過去,游到淺灘處,雲纖終於帶著玉清上岸了。
雲纖讓踏雪守著玉清,她自己進了林子找了些止血消炎的草藥回來準備給玉清拔箭。
玉清的傷口在水中泡了許久已經不在流血而是發白。
雲纖忍著手抖,檢查傷口,還好踏雪跑的快,箭插的不深。
雲纖把找來的草藥塞進嘴裡嚼碎,手上使勁,快速的拔出了玉清背上的箭。
吐出嘴裡的草藥立馬糊了上去,扯了衣角快速的給玉清包好了傷口。
做完一切雲纖眼裡的淚水才稍稍的收斂。
她讓踏雪蹲下,把玉清扶了上去,現在她得找個村子去找大夫。
光敷草藥是不行的。
踏雪聰慧的馱著兩人沿著河邊向前走,它不用雲纖的指引,靠著嗅覺就知道哪裡有人煙味。
這次能夠死裡逃生真的是脫了踏雪的福。
雲纖摸著踏雪的脖子對它道,“踏雪,你的這份恩情,我記住了,以後我會報答你的.”
踏雪居然扭過頭眨著靈氣的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雲纖覺得,它不是馬,它是人。
天將黑,踏雪才馱著雲纖找到一處夾在兩山之間的小村子。
村子人不多,屋子也建的稀疏,雲纖帶著玉清敲開了一家看著還算殷實村戶。
“誰呀!”
一道拖著長長尾音的男聲從門內傳出來。
開門的是一個面容憨厚的老大爺。
雲纖可憐兮兮的對著門裡的人道,“大爺,我相公被林子裡的獵戶射傷,現在這方圓只有這一個村子,能容我們在你家休養幾天嗎?我不會白住,我會付您銀錢.”
老大爺睜著渾濁的眼珠子打量著眼前的雲纖,渾身汙濁衣衫破爛,但面相和氣度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城裡來的。
往後瞄了眼,身後還跟著一匹健碩的白馬,馬背上確實馱著一人。
想必就是她口中的相公。
老大爺正猶豫著,屋內又出來了一人。
“找誰啊?”
粗布花衣烏黑的頭髮裡參了一半的白髮,這應該是大爺的老伴。
雲纖和氣的叫了聲:“大娘.”
“呦!這是咋的了?”
大娘甚是熱切的關心道。
說著就要把雲纖迎進院子裡,邊讓,還邊指使著站在一邊的老大爺,“老頭子,你還杵在那做啥?還不快去把胡老頭喊過來.”
“哦……哦,好!”
老大爺連忙反應過來轉身就出去了。
老大娘一臉心疼地說:“這是遭了歹人了?”
雲纖趕緊把玉清扶下馬,便對善良的大娘說了一套她自己編好的說辭。
老大娘把他們引到了西邊的一處屋子,聽了雲纖的話,亦是滿臉的氣憤。
“這個殺千刀的,誤傷了人,居然就喪良心的跑了?”
大娘轉身幫著雲纖把玉清扶上了床,就讓她在這先照顧著,她自己出去給打點熱水來。
雲纖感激的對著這個熱心的老人點點頭,眼中含著劫後餘生的熱淚。
沒一會兒,出去的老大爺便領著大夫回來了。
村裡的赤腳醫生,醫術有限,不過給玉清號過脈後,告知雲纖玉清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失血加虛弱才一直昏迷不醒。
他手上的存藥倒是能應付過去,要是在傷的在重點,那就得去鎮上或者進城了。
一想到進城雲纖心裡就一陣後怕。
她再也不要進城了,城裡恐怕早已佈滿了要抓他們的人。
大娘端了熱水進來,又出去給雲纖端了些吃的來。
雲纖趕忙從身上的荷包裡掏出了一小錠銀子塞進了大娘的手裡。
老人推脫著不肯要,雲纖作勢就要給她跪下,這才勉為其難的收下了雲纖的銀子。
寒暄了幾句,雲纖才知道大娘姓周,大爺姓羅,家中的兩個兒子都去參軍了,就剩下他們孤零零的老兩口守著家。
雲纖給玉清擦洗了身子換上了乾淨的衣裳,這衣裳還是周大娘兒子的。
他們的包袱早就浸水溼透了。
端著粗碗喝了兩口菜湯,雲纖才想起,玉清也是一整日都沒有進食進水。
趕忙大喝了一口,俯下身給玉清渡了過去。
有了湯水的溼潤,玉清乾渴的嘴唇才不那麼蒼白。
眉頭微不可聞的輕皺了下,似是不舒服,睡的極不安穩。
沒一會兒,羅大爺給雲纖端來了熬好的傷藥。
雲纖接了藥,謝過羅大爺,這才趕緊涼藥,準備喂玉清喝下。
喝了藥玉清才能安穩的度過今晚,她的心才能踏實。
夜裡,玉清在夢囈,不斷的叫著:纖兒,快跑!纖兒,快跑!快跑!雲纖驚醒,趕忙心疼的抱著玉清的身子,不停的在他耳邊哄著:玉清,我在,我跑了,我們安全了,你別怕,我在,我會一直在,玉清你別怕。
一連串的話語,玉清才漸漸的平息了下來,抬手緊緊地抓住了雲纖抱著他身子的手臂,這才安穩的睡去。
雲纖靠在玉清的胸膛,霎時間淚水模糊了雙眼,低泣的呢喃著:“玉清……”又熱又澀的淚水滴落到玉清的胸襟前,快速的滲了進去。
當玉清幽幽醒來時,便看到頭頂是一片白色的帷帳,轉頭四處打量,這好像是一處民居。
垂眸看到窩在他身邊睡著的雲纖,眼皮紅腫,昨晚她一定擔心壞了。
玉清抬起手疼惜的輕撫上雲纖的眼睛,這得留多少眼淚,才能把眼睛哭成這樣?這一碰,倒是把淺眠的雲纖給碰醒了。
一睜眼,雲纖便被窗外照進來的光線給刺的睜不開眼,昨晚哭的太狠,眼睛腫的有些畏光。
忽然眼皮上落下了一抹溫熱的吻,雲纖驚喜地抬頭,“玉清,你醒了?”
玉清掛著蒼白的臉色朝著她溫柔的笑著,彷彿是想努力的證明著自己現在已經沒事了。
雲纖立馬激動地爬了起來。
“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好.”
玉清任由雲纖替他張羅,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配合,這樣她才能安心。
屋外的天色才清明,但是勤勞的農家人早已起床勞作升起了煙火。
雲纖來到廚房,正在揉麵的周大娘就朝著她呵呵的笑了起來。
“雲丫頭,起來啦?咋不多睡會兒?等飯做好了我給你送去.”
雲纖一陣羞澀,看著膛中還燃著火,便主動的去幫忙。
“大娘,我幫你燒火.”
周大娘也不客氣,笑呵呵的點頭應了一聲。
別的雲纖也做不好,也就只能燒燒火了。
忽然院門被人推開,雲纖轉頭就看見,羅大爺手裡提著兩條魚回來了。
“老婆子,今天運氣還真不錯,昨夜的魚筌(quan)鑽進了兩條鯽魚,個頭還都不小呢嘿!”
羅老頭把魚放進了水井邊的小水缸裡養著,轉頭就朝著廚房走來。
“羅大爺.”
“噯!”
雲纖溫和地叫了一聲,羅老頭憨憨的應著,臉上的褶子襯的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更加的樸實。
周婆子從鍋裡把剛蒸好的饅頭拾掇了出來,給羅老頭拿了兩個饅頭又端了碗稀飯送到了他手上。
“喏,拿走趕緊吃去,吃完了去把後院的鴨子給放放風.”
“知道啦!”
羅老頭笑呵呵的端著飯去堂屋了。
接著周大娘又給雲纖準備了兩人份的食物,“來,雲丫頭,你那相公應該是醒了吧,把這個端進去吃吧,村裡人也沒啥好的,你別嫌棄啊!”
雲纖端著食物,道謝著說自己很感激了,怎麼會嫌棄,沒有大娘的收留,她相公恐怕就魂命歸天了。
端著熱騰騰的饅頭稀飯,雲纖快步進了西屋。
剛放下食物,雲纖就想起玉清還沒有洗漱,便又忙著出去端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