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面的小荷嚇得驚叫,“小姐.”
屋內的三元聽到小荷的呼叫聲,趕忙來到院中,看到主僕兩人在翻牆,連忙去拿了梯子讓還在牆頭上的小荷下來。
雲纖在地上滾了兩圈便了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下雪地滑,方才落地不小心崴了下腳。
不過這點小痛對於雲纖心裡的痛來說,不足一道。
原本還亮著燭火的屋子,在雲纖過來時,瞬間就被熄滅了。
黑暗中,坐在桌前的玉清死死的抓住了原置於案上的書。
被捏皺變形的書頁足以說明玉清現在的痛意有多深。
黑暗遮蔽了玉清眼中所有的狼狽與情愫。
他知道雲纖就在門外。
見她追來,他心中自生出些歡喜,但是一想到如今的局面,痛恨又立刻襲來。
再相愛又有何用?現在他和她已是咫尺天涯的距離。
往後就算見面也只得尊她一聲太子妃。
也許是上天憐憫,雖是下雪,但未起風,雲纖就這麼直直的站在玉清的屋外。
她知道玉清也在同她一樣,靜默在這寒夜中承受著噬心之痛。
小荷有難同當的替她家小姐舉傘遮雪,雖然她也很冷,但是她不能對不起小姐以前給她吃的那些雞腿。
雲纖站在院中靜靜的相陪,玉清痛她也要陪著他一起痛。
紅塵一遇對雲纖來說何足珍貴,未曾想,待她明白過來時,是非已來。
一室的沉靜一院的相守,兩顆明明相惜的心卻不能靠近。
小荷看著自家小姐這樣折磨自己,頓時也心疼的不得了。
萬千情緒最終化作一句嘆息。
有情人總是會被棒打鴛鴦,這個瞎了眼的老天。
雲纖渾身被凍的冷如冰雕,她知道終是自己動了真心,捨不得傷害玉清,只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有心避開天道算計,想給玉清一個圓滿,可現在卻連自己都陷了進去,做了這負心之人。
原來傾心之時便是歷劫的開始。
此劫是她,若她消散,玉清必然不會獨活,神命莫測,若是這劫未歷完,上神還能歸位嗎?不,她不能冒這個險。
即使以後只能和玉清形如陌路,自己也要他好好的。
不能相守,能相望就夠了。
天際微明,雲纖的身子晃了晃,似乎已是承受極限。
小荷慌忙扶著她,擔心道,“小姐,你怎麼樣?”
雲纖緩了緩,她的腳被凍麻了。
經過一夜的思考,她決定先拖延大婚的時間,後面在想辦法。
坐在屋內的玉清,心裡也如烈火炙烤般煎熬。
腦中始終迴盪著那句:雲稚是我要迎娶的太子妃,你有什麼資格與本太子相提並論。
自己果真軟弱的連身邊的人都無力保護嗎?不,他不要這樣的結局。
站在屋外的雲纖,努力的忍住自己發抖的聲音,對著那扇窗戶說道,“玉清,聖旨我會想辦法,你先好好休息.”
玉清聽到這話,通紅的眼中跳過一絲動容,她能有何辦法?幾番糾結終是沒有忍住推開了窗,但是滿院風雪,早已沒了那人的身影。
雲纖拖著麻木的身體回了丞相府,待小荷伺候她換了衣服,端來熱水給她泡了腳。
小荷摸著雲纖那雙被凍的紅腫的雙足,心疼死了,“小姐,我們別再折磨自己了好嗎?”
雲纖未答。
小荷伺候著雲纖躺下讓她休息,自己出去給小姐端碗薑湯來。
等小荷端著薑湯進屋,床上早已沒了人影。
此時的雲纖正奔走在進宮的路上,出示了黍離給她的令牌,守門的侍衛便給她放了行。
黍離看到雲纖主動來找他,目光立刻溫柔了起來。
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喚道:“纖兒,你怎麼進宮了?”
雲纖往後退了幾步,開口道,“太子還是喚臣女雲纖便好,臣女來是請求太子能夠收回聖旨,另覓佳人,臣女不想誤了太子的姻緣大事.”
黍離見她是來說這事,心情立刻氣悶,臉色冰冷下來。
“聖旨已下,君無戲言,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雲纖的臉色本就不好,見無指望更是蒼白的無一絲血色。
黍離緩了聲音,“你就安心做我的太子妃不好嗎?我會如我承諾你的那般,今生只與你一人相守,絕不心繫旁人半分.”
黍離上前靠近了雲纖,“纖兒……”雲纖從袖中掏出了那把黍離送給她的袖劍,欺上了自己的脖頸處,威脅道,“我要你推遲婚期.”
黍離見狀氣的怒目切齒:“你這是作何?”
雲纖發狠施力,“我要你推遲婚期,明年今日在迎我入宮,如若不然,我今日就刎了自己.”
黍離氣的發抖,遲遲不願應聲。
雲纖的這般抗拒只叫他覺得自己的感情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可是鮮血自利刃處泊泊流下,染紅了衣襟一片,鮮紅的顏色刺目驚心。
在不甘願終究抵不過心疼,黍離迫不得已答應道,“好,我答應你.”
雲纖神情一鬆,人就跌落下去。
黍離震目急呼:“纖兒!”
接住雲纖的黍離,這才感覺到雲纖額頭滾燙,立即朝外喚道:“來人,給我宣御醫.”
來給雲纖包紮傷口的還是上次的王御醫,上上次是玉小公子,上次是太子殿下,這次又是這位雲姑娘。
精明的王御醫早就看出裡面的故事不簡單了。
雲纖這一倒,似是跌入了一個無盡的混沌之境,自己就如一片輕鴻的羽毛般隨意漂流,有一絲意識卻不由己控制。
她也不知道飄了多久,來到一處微光之地,那裡有一紅一碧兩縷靈光在互相纏繞嬉鬧。
雲纖瞧著萬分喜愛,想讓自己更靠近幾分,人卻突然醒了過來。
睜開眼,入目之處皆不是自己熟悉的景物,回想自己暈倒前的記憶,意識到這是哪裡後,心急著要起身。
身體一動便牽引到了脖子上的傷口,“啊”雲纖低吟出聲。
黍離自外間聽到雲纖醒來的聲音,連忙來到床前。
“醒了?先別動,傷口不淺,你這一動傷口又得流血了.”
雲纖又被黍離給摁回了床上,看著他強勢的氣勢,虛弱道,“勞煩太子了,臣女耽擱太久,怕爹孃擔心,臣女現在已經好多了,可以走了.”
黍離未理她的話,告知道,“御醫說你寒氣侵體,又發了一夜的高燒,怕是寒熱犯肺,需要好好調養.”
“多待一時半刻不會要了你的命,本太子既已答應你推遲婚期,便不會食言,你需要撇得這麼清麼?”
見雲纖虛弱至此都不願在他處多待一會兒,黍離的心裡就一陣鬱結。
沉著臉,黍離轉身離開了,自己在這多待一息,她都怕是想立刻起身就走吧。
他就不信同樣是真心,自己的真心就比不得玉清的。
終有一天她會看到……雲纖一個人躺在床上靜待了一會兒,見外間沒了動靜,還是撐著床坐了起來。
忍著頸間傳來的刺痛,穿上衣服便一個人悄悄的出宮了。
黍離從書房再次回來時,房間裡早已人去被涼,本就陰沉的臉上更是寒氣一片。
一怒之下翻手就打碎了一處插了一枝寒梅的盤龍玉瓶。
這番堅持的心意倒還真叫他佩服,他倒要看看,他和她之間到底是不是有緣無線。
雲纖回去時小荷正在被罰跪,雲相不在府中,就李氏一人守在她的房裡。
“娘,你怎麼又隨便罰我的丫鬟了?”
雲纖扶著門邊昏沉的問道。
李氏一見人立即起身過來扶住了她,“怎麼出去一趟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你是要急死爹孃嗎?”
“在胡鬧也鬧夠了吧?”
雲纖笑的蒼白,“娘,是女兒不孝,你別遷怒我的丫鬟了.”
李氏扶著雲纖來到床邊,恨罵道,“一個兩個都不叫人省心,本以為你大哥夠讓人頭疼了,沒想到你這個死丫頭更讓人揪心,你這脖子是怎麼弄的啊?”
李氏嘴上雖是不饒人,眼裡的心疼卻是叫人看的清清楚楚。
雲纖被李氏牽著躺靠在床上,稍稍休息了片刻,她現在頭腦昏沉一片,手腳無力,一路回來已是強弩之末。
李氏轉身吩咐:“小荷你也別跪著了,趕緊去請大夫順便讓廚房給熬點參湯送過來.”
小荷連忙從地上起來,領命去請大夫。
“娘,你別太擔心了,女兒身體沒那麼嬌弱,娘你近些我與你說個事.”
雲纖強撐著精神對李氏笑的神秘,李氏嗔罵著,“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秘密?”
雲纖輕笑,“哎呀,娘,你想不想聽?”
李氏揣著好奇心,湊近道,“你說吧.”
雲纖在她孃的耳邊把雲逸和玉蘭的事仔細的說給她聽。
說完看著李氏,“娘,這下你該放心了吧,大哥早就和自己的心上人雙宿雙飛了,待他們歸來,你就可以去將軍府提親了.”
李氏聽了這件事,又是欣喜又是擔憂,兒子去了戰場已經夠讓人擔驚受怕的了,現在未來的兒媳婦也上了戰場。
這還真是折磨人啊!看著她娘終於愁眉舒展,雲纖心裡一陣慚愧。
自己怕是不能對這一世的爹孃盡孝了,希望大哥的圓滿能分散一些他們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