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思各異的在大街上晃盪。

黍離心想：這就是情人幽會的感覺嗎？看到什麼都想買給她？雲纖心想：這個爛梨又是抽什麼風呢？買一堆沒用的東西有什麼用？‘嘎嘣~嘎嘣~’雲纖一口口把蘭花豆嚼得咔咔作響，吃著吃著還吃上癮了，越響越香嘿！忽然前方不遠處，上演了一幕男人打女人的戲碼。

一個頭發凌亂渾身素舊的女子被一個身高馬大的男人在踢踹。

女子死死地拽著男子的衣服哭求：“他爹，這是家裡最後一點銀子了，你不能拿走，你拿走了我和孩子就得餓死了啊！”

男子惡狠狠道，“你個臭娘們，敗門星，娶了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給我滾開.”

罵完，男子狠勁踹了女子心窩一腳，女子滾出老遠，半天爬不起來。

周圍人開始指指點點，直罵這個男人畜生。

黍離看到此景一腔正義洶湧澎湃，他記得黍風說過，女子最崇拜胸懷正義的男子。

這還真是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啊？他上前大喝了一聲：“你給我站住！”

已經轉身走了兩步的男子停住了腳步，一臉不耐煩的回頭罵道：“誰他孃的敢管老子閒事？”

黍離一臉正氣的走入了人群，雲纖嗤笑一聲，抱著蘭花豆站在人群間準備看好戲。

男子滿眼戾氣地看著管閒事的黍離，“官府都不管的事，你瞎湊什麼熱鬧？”

黍離質問道：“身為男子你不僅沒有挑起養家的責任，居然還搶妻兒的米糧錢去賭？簡直是人中敗類.”

“把錢還給她.”

那人突然倒是不惱了，痞氣道，“呦！這是哪來的正義人士啊？我要是不還你能拿我怎麼辦？”

周圍有人不滿的指責：“真是太過分了，做人怎麼能這樣黑心.”

男子朝著周圍瞪去，人群頓時駭住了聲音。

至此雲纖敢肯定，這廝一定是昨日酒喝多了腦子給燒壞了。

連這市井破爛事都開始管起來了。

地上的女子爬了起來，繼續哀求著男子，“他爹，你就存點良心，把錢還給我吧，孩子還在家裡等我買米回去下鍋呢.”

男子繼續臭罵道：“餓死了更好，少個累贅.”

黍離大怒，揮著拳頭上去就掄了一拳，一邊打一邊罵：“沒想到在這天子皇城居然還有你這種爛人，自己的妻兒都不顧，你不配為人，今日我就代替大黍國威好好教訓你.”

黍離看著細皮嫩肉拳腳可是不軟的。

男子沒想到這個看著斯文的書生公子居然還是個會武的。

一時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只得抱著腦袋東躲西藏，嘴裡還亂叫著：“哎呦~打死人啦！快來人啊！”

雲纖好笑，來什麼人？這周圍全是人。

果然撒潑不能帶腦子，帶腦子就不會撒潑耍橫了。

周圍人見黍離會功夫，紛紛壯膽大呼：“打得好，打死這個狗日的東西，太不是人了.”

原本還在哭求男子的女子眼見自己的丈夫被打的鼻青臉腫，頓時就心疼了。

她竄上前抱住了黍離的腿告求道，“恩人，別打了，別打了.”

黍離打紅了眼，見這女子企圖困住自己更是氣惱，拳頭揮的更兇了。

女子見求不住，便對著地上的男子喊：“他爹，你快跑，快跑啊！”

男子聽到指示，鬆開抱著頭的手瞄了一眼，見黍離被抱住了雙腿，立即爬著站起衝出人群，跑遠了。

雲纖失望了搖了搖頭，人性不可驗吶！男子逃遠了，黍離才恨恨的放下了手，他低頭質問那女子，“我在幫你討回活命的錢，你怎還幫著他一起對付我？”

那瘦弱的女子哭喪著臉，伏地磕頭道，“恩公，小婦人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是你這麼打他會把他打死的，好歹他也是孩子的爹我的相公.”

黍離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內心猶如糊了一坨屎一樣，說不出來的噁心。

周圍人見到如此轉折的情景，紛紛私語著散了場。

女子只顧掩面啜泣，現在她是人錢兩失，出門前還答應了猛兒回去給他買糖葫蘆的。

現在……看完了好戲，雲纖幸災樂禍的晃到了黍離的身邊，拿了一顆蘭花豆送上前。

“吃麼？”

本想表現一番不曾想卻翻了船，黍離心有鬱氣，看向雲纖的眼神都充滿了挫敗感。

“不吃拉倒.”

見他不領情，雲纖準備收回自己的好意，不慣他。

正準備把豆子扔進自己的嘴裡時，就被黍離手快的搶了過去，扔進了自己的嘴裡。

‘嘎吱~嘎吱~’黍離咬的是頰肌鼓脹恨意滿滿。

雲纖看他這幅幼稚的樣子，覺得著實好笑。

看來還是太純良，不知民間疾惡刁善呀！等黍離吃完了一顆蘭花豆，雲纖才開口問他：“如何？還生氣麼？”

黍離不好意思說出口，便點了點頭。

雲纖嘆罵：“枉你自小師承太書院，我看你這學問啊是白學了.”

黍離不解的問道：“為何這樣說？我幫了她，不應該是做了件好事嗎？是她不分好壞胡亂偏幫.”

雲纖忙道，“我也沒說你做的不對，就是想問你知道為什麼會是這種結果嗎？”

黍離還是不懂地搖搖頭，他也明明可以把錢要回來，為何這個女子還要幫著他的惡夫逃跑。

地上的女子始終低著頭小聲的哭泣，不敢看他們，似是知道自己的行為讓人憎恨。

雲纖給他說道，“就算你今日替她把銀子追了回來，估計她還沒捂熱，就又被她那惡夫搶走了，你把那惡痞打成那樣，他勢必心存惡氣要回去報復的，等你不在了，她還不知道要遭如何的毒手呢.”

黍離沉默了。

雲纖繼續道，“弱小必被欺，心軟必成禍，其根本的問題還是在自身.”

“這世間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一人如何救得？你對她來說就是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而那人在混也是她孩子的爹，你說危險關頭，她會幫誰？”

黍離的面色漸漸沉靜，雲纖的一番分析令他陷入了另一番沉思。

“人生百態，各有缺漏，此缺漏便是每個人一生所修所尋的不圓滿，故人無完人，修滿了自身才能不懼萬瘴侵襲.”

雲纖蹲下身，朝著女子問道：“我方才說的你可有聽懂？”

女子終於抬起寡瘦的臉，垂淚漣漣，似是懂了雲纖的話，放聲慟哭了起來。

她心裡也是明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道理。

她自有罪。

雲纖對她善言了一句：“七日後，你可去府衙請願合離，七日後夫妻合離的要求會降低，如何抉擇你自己定奪.”

黍離全程怔愣，他總覺的今日的雲纖不是原來的那個雲纖，但又確實是原來的那個雲纖。

還是自己不夠了解嗎？雲纖起身去了旁邊的攤子上買了幾個包子和一串糖葫蘆，回來塞到了那女子的手上。

“我方才聽你說到家中尚有幼子，這些帶回去給孩子吃吧.”

女子哆嗦著嘴唇，臉皮滾燙，啞聲道，“謝謝，謝謝，嗚嗚嗚嗚~”“謝謝，恩人.”

雲纖攔住她要磕頭的身子，“趕緊回去吧，孩子還在家中盼著你呢，別耽誤了.”

“記住，皮囊可缺，人心不可缺.”

女子聽了雲纖的話，起身踉踉蹌蹌的往遠處走去，走遠了，又似是留戀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黍離低聲問她，“那些話你不是說給我聽的？”

雲纖笑答：“是也不是，聽者皆是.”

黍離被雲纖的故弄玄虛給逗笑了，心裡的陰鬱瞬間消散開來。

“你怎麼知道七日後府衙可以合離？”

雲纖白痴一樣的看著黍離，“你這個太子都聽到了，還不知道怎麼做嗎？”

黍離，“……”自己這是被坑了？一朝律法可不是隨便更改的。

雲纖看他神色有些僵，便開導他，“如果你未來真的想做一個明君，就要懂得什麼是真善.”

雲纖丟下一句話就繼續往前走去。

黍離追在雲纖的身後，問：“何為真善？”

雲纖斜眼看他，“”

黍離認真地點頭，“”

“叫我一聲師長，我便傳授於你.”

黍離氣惱：“雲稚，你……”雲纖咯咯的笑了，“哈哈哈！”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了，不過你可記得欠我一個人情哦！”

黍離急道，“快說.”

兩人邊走邊道，“可知我方才為何沒有直接給她銀錢而是買了食物給她？”

黍離恍然大悟：“給她銀子她也留不住，甚至可能還會招來災禍！”

雲纖點點頭，不錯嘛！孺子可教也。

“人之心性萬般變化，若想教之以事誘之，與其助之登頂不如與之指引，明君=民君，有民才有君，以民為本方是根本，真善者不行愚行，造化萬千皆為他命，亦不可強求.”

雲纖嬉笑說出此話，心中突然想到玉清的劫，不由的臉色冷了下來。

玉清的造化是不是也由不得她去更改？見雲纖突然不高興了，黍離又慌忙問道：“怎麼了？”

雲纖面色有些恍惚，目光灰暗道，“沒什麼，走吧，你不是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哦.”

黍離像個二愣子似的領著雲纖往前走。

心下有點憂傷，這下自己在她的心裡的形象是不是更差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