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說那葉穎學姐,是不是喜歡上了你啊?”張浪剛費力地裹進睡袋裡,拉上帳篷拉鍊,像一條扭動的蛆,不過格外肥碩罷了,他和吳越分在了一個帳篷。
此時已是夜深,原本白天晴朗的天氣現在變得烏雲密佈,所有星星都被烏雲遮掩,月亮也如是,整個天地間好像被黑暗吞噬,一絲光線都沒有透出,伸手不見五指。
吳越本來想玩一會手機的,以他熬夜星人的個性現在正是清醒的時候,可這個鬼地方卻連一點訊號都沒有,本來想打兩把金剷剷上分的,見狀只有作罷,收起了手機,被迫和張浪在這裡無聊地侃大山。
熄燈夜話,多麼原始的娛樂方式,吳越想起了他高三學習最緊張那一陣子,就是靠著每晚的寢室夜談來放鬆身心,不過經常會引起宿管阿姨的責罵罷了。
那時候,他們談論的物件還是林佳儀到底喜不喜歡吳越。
吳越想起林佳儀心情不由地低落了下去,也無心再去探討這個新認識的漂亮學姐是不是對他有意思,隨便一句搪塞了過去。
“我怎麼知道?不會吧,應該是逗我玩的。”
“咋了?你不高興?”張浪察覺出了吳越的情緒有些不正常,出聲詢問道。
“沒事沒事,男人一個月總有這麼幾天。”吳越裝作輕鬆地開著玩笑,手指在帳篷布料上輕劃。
“想起明天有點緊張了?”張浪打了一個哈欠,他的作息很規律,要不是今天住帳篷有新鮮感,平常的他早就睡著了。
“或許是吧。”吳越嘆了一口氣,“睡覺吧。”吳越翻過身去,不再言語,合上了眼睛。
張浪見狀有些擔心,還想問些什麼,但看見吳越已經翻身也不好再追問,也只得睡覺。
沒過一會,兩人就進入了夢鄉,今天實在是太疲憊了,導致兩人一閉眼就沉沉睡去。
篝火旁,徐遠山用撿來的樹枝翻動著灰燼,以免其復燃,今晚是他和校長守夜,兩人歲數大了,瞌睡少,明天也不會太疲憊。
“遠山,你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就行。”姜白璽擦拭著眼鏡,對著徐遠山說。
“那哪行啊校長,我沒事,我陪你。”
“你去吧,我把淨域開著就行了,我想一個人待會。”姜白璽拿起他的銀製菸袋啜了一口,很難想象都這個年頭了還有人在用菸袋抽菸,看著像一位年邁的貴族紳士始終遵循著他年輕時候的時髦品味。
“那好吧,我走了啊校長,你一個人注意安…”徐遠山憋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安全兩字,在當今這個神能序列號第一的擁有者面前,好像注意安全四字對他來說都是多餘的,因為在淨域面前只有他的敵人注意安全的份。
“會的。”姜白璽轉頭看向一片漆黑的大海,目光深沉。
徐遠山的腳步聲漸遠,隨著帳篷拉鍊合上的聲音傳來,整片沙灘便徹底只剩上了姜白璽一人。
“天一啊天一…”姜白璽輕聲呢喃道,想起了他那個驕傲的學生,二十歲的吳天一曾經是那樣耀眼,姜白璽常常看著他的模樣就會忍不住地嘴角上揚,掛起一抹溫和的笑,他就像太陽一樣,所到之處就會帶給所有人溫暖和熱情,他也是姜白璽曾經最滿意的學生。
十九年前,他同意了吳天一的離校申請,沒有強迫他留校任教,這是他這麼多年來最後悔的事情,每當夜深人靜,他總會想起吳天一當時懇求他的那張年輕的笑臉,要是當時狠下心來,拒絕他,會不會今天他就還在他的身邊?
兩年前,姜白璽見到了吳天一,他風塵僕僕地從外地連夜驅車駛來,眼睛通紅,他說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申請動用學校的秘密武器庫。
姜白璽沒有放在心上,隨手從櫃子裡掏出了地下武器庫的鑰匙,當時正值新生入學,他忙得焦頭爛額的,吳天一的性格一向如此火急火燎,他都已經習慣了。
這些年吳天一一直在社會上闖蕩,貌似成了某地的一個大企業家,姜白璽為他的成就感到欣慰,也不枉費學校提供的無償貸款了。他作為炎黃組的編外成員,解決了不少棘手的敵人,他的實力甚至可以說是姜白璽以下第一人,所以他並沒有擔心吳天一的安危。
於是,吳天一提了武器匆匆離去,姜白璽還以為和以往一樣,不出十天半個月,吳天一就會笑眯眯地回到他的辦公室,來歸還武器,也許會討他一些名貴茶葉順走,又或者是給他帶來什麼外界的新鮮玩意,比如新出的平板電腦、VR眼鏡什麼的。
可這一等,就是渺無音訊,炎黃組的所有專員將吳天一的家裡和他所在的城市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吳天一的蹤影,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姜白璽再也沒有見過他的得意門生。
姜白璽吸了一口煙,他這一口吸得很重,濃郁的煙霧帶著厚重的擊喉感湧入了他的喉嚨,帶著絲絲縷縷的疼痛感,時至今天,他還是在後悔當初的選擇,為什麼沒有強迫他留校任教,為什麼當時不多問幾句,或者和他一起去,但事已至此,天下沒有後悔藥可吃,姜白璽只能認命。
每一位炎黃組的成員在加入的那天都留下了遺囑,因為任務兇險,極易喪命,在炎黃組,死亡是常見的事。而他的遺囑就是永遠不要讓他的家庭和他的兒子接觸到這個世界,他想讓他的兒子過普通人的一生。
姜白璽曾經答應了吳天一的每個請求,因為他是他最愛的學生,有什麼東西都會偏心於他,但這一次,他不能再答應了。
他狠下心來命令眾人不要摻和吳天一的家事,於是吳越家沒了頂樑柱,頃刻間大廈崩塌,母親離世,吳越也從大少爺成了寄人籬下的小乞丐,在他就要高中畢業時,姜白璽終究還是違背了吳天一的遺囑,伸手讓吳越接觸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姜白璽看向吳越睡覺的帳篷,眼神溫和,天一,你的兒子和你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但他可沒有你那麼驕傲,要沉穩許多,或許是沒了你的緣故吧,希望你在天之靈能原諒我的自私,你的兒子,就由我來替你養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