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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還債

譚大槐極度想掙脫,但刀架在脖子上,只好低著頭將脖子伸得老長,對林志娜怒目而視,破口大罵:“林志娜你個臭娘們,算計老子!”

林志娜兩手抱在胸前,也斜著譚大槐道:“我都找你半個月了。你送上門來的,怎麼是我算計你?”

“你個孫子,看老子見天轉運了怎麼收拾你?!”

“哎幼,我怕怕呀。譚大公子,你現在連公母都不分了,老孃再不濟也是個孫女。孫子你叫誰呢?”林志娜戲謔地說。

崔隆章聳肩笑笑,乾脆坐在安樂椅上,翹起二郎腿看起了熱鬧。

他想到這個譚大槐應該有點背景,所以此前說自己失敬還是有點道理的。但他要看清楚,因為譚大槐實在**精了。眼前這一出跟這個不像好人的娘們演雙黃也不是不可能。

“死拔婆,不就是幾十個大洋嗎?本少爺啥時候差過你的錢。”譚大槐依然擰著脖頸子喊著。

林志娜瞥了一眼崔隆章,哼了一聲道:“以前是沒差過。不過現在差了呀。做好了衣服你不給錢,姐姐我當破布賣都沒人要!”

“我說我不要了嗎?”譚大槐強詞奪理地說,但聲音軟了下來。

“那你給錢呀。幾十塊大洋?現在十塊大洋就能買條命!你知道嗎?”林志娜語氣陰冷。

那大漢配合得很好,拿刀的手上用了下力。

譚大槐“嗷”地叫了一聲。

他那一聲嚎叫實在太慘了,連崔隆章聽到也不由閉了下眼睛。

崔隆章前世就是特種兵,關於對付劫持人質的狀況進行過無數次的演練。

眼下的情形在崔隆章看來,拿刀的大漢一點都不專業,連上街打劫的活估計都沒幹過,這活也太糙了,頂多是這個娘們的護院家丁水平。

只見大漢把刀架在譚大槐的脖子上,但人卻並沒有緊靠人質,拉著個花架子,更像舞臺上的角色在亮相。就如同崔隆章前世經常遇到的“等等我拍個照先”的自拍情節。

要是有槍,那大漢早就眉心一個血窟窿,後腦還會噴出一堆腦漿子了。

就在崔隆章瞎想的一瞬,林志娜朝譚大槐走了一步,卻指著崔隆章說:“拿兩塊大洋,還找了這麼個叫花子來擔保。他憑什麼?長得帥?長得帥的男人姐姐見多了。就他那樣的爛叫花子,街上一抓一大把!”

“林志娜你個臭嘴不要亂噴,他是我朋友,告訴你他有的是錢,你會後悔的!”

“哎幼,朋友?譚公子還挺義氣啊。有的是錢,拿出來啊。這兩塊銀元還不知道從哪兒肯蒙拐騙來的吧。”林志娜說著瞟向崔隆章。

崔隆章有點坐不住了,盯著林志娜,緩緩地站起來。

林志娜縮了一下身子,又朝譚大槐邁了一步,低頭問道:“還有我問你,當年我家老爺那一船的香雲紗是怎麼回事?”

“那讓日本人給劫了,你**問我怎麼回事?”譚大槐努力地擰了一下脖子喊道。

“你**就扯吧。平白無故的日本人劫條運香雲紗的商船?”林志娜不依不饒地追問著。

“你大爺的,日本都投降了,你不找那些該死的日本鬼子去問,在這兒找我什麼後賬?!”譚大槐不敢再擰脖子,就躲著腳吶喊著。

“我**早就問過了,就是因為你爹那個老不死的在香雲紗裡面藏了鋼管!”林志娜像是手裡握著有力證據一樣,很是理直氣壯地指點著譚大槐的腦袋恨恨地說。

“哇靠,怪不得我家的機器廠給人炸了,我家也給人炸了,我爹孃跟兩個妹妹都給炸死了。你個臭娘們啥都知道啊。我**全家人都瞎了眼一直照顧你們家生意啊。”譚大槐好像不要命了似的,兩樣通紅,努力地掙扎著。

崔隆章突然感到心中一陣愴痛,一揚手,兩個骰子照準大漢兩眼射去。

“啪嘰。”

大漢慘叫一聲,兩手急捂住眼睛滾倒在地。

譚大槐踉蹌前衝,抓起地上的大刀,邁步架在林志娜脖子之上。

“你,你想幹什麼,譚,譚少爺。”林志娜早已失了剛才的威風,渾身顫抖地說著。她見譚大槐冷眼盯著自己,目露殺氣,又把目光看向撿起地上的骰子,在手裡把玩,照著地上大漢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腳的崔隆章,近乎哀求地道:“崔先生……”

崔隆章舉手打斷她道:“我不帥。就算我很帥,也不能擔保譚譚公子幹出什麼。”

譚大槐手上用了下勁,林志娜渾身又是一陣顫抖,衝崔隆章哀求地說:“崔先生,您大人不計小人過。給說句話。”

崔隆章手裡搓弄著骰子,盯著林志娜肌肉顫抖的有點變形的臉沉聲說道:“你告訴我,永寧機器上爆炸,還有譚公子家的炸彈,跟你有沒有關係。”

譚大槐一聽永寧機器廠,詫異地望著崔隆章。

林志娜一臉矇蔽地看著崔隆章。

崔隆章垂首,又抬起頭看著林志娜平靜地說道:“沒事,你實話實說。只要說實話,就算跟你有關係,我保你沒事。”

林志娜盯著崔隆章的眼睛,使勁地搖著頭說:“沒,沒關係。”

崔隆章道:“好。我信你。”他朝譚大槐使了個眼色,譚大槐放下了架在林志娜脖子上的刀,一把將她推到屋子中央。

林志娜踉蹌地站住,依舊顫抖著道:“謝謝,謝謝二位。”

崔隆章指指地上蜷縮著,兩手捂眼的大漢說:“找人給他送醫院看看。”

林志娜點點頭,走到屋角一個木幾前,拉了一下垂著的錦繩。

一陣鈴聲響過,兩個中年男人掀開帷幔走了進來。

他們看上去比大漢更加精壯一些,不用人說,上前架起大漢轉身出去。

崔隆章衝林志娜意味深長地笑笑。

林志娜尷尬地低下頭。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崔隆章看出來那兩個男人是自己事先安排在帷幔後面準備隨時衝進來的。

崔隆章對林志娜道:“這樣吧,別什麼姐啊妹的,忒俗。還是叫你餘太太吧。”

林志娜一驚,眼前這個男人竟然知道自家老爺姓氏。

就連譚大槐特也詫異異常,因為他從進來未曾給崔隆章介紹過這家主人是誰。

“崔先生客氣了,有事您吩咐。”林志娜小心地應道。

“這樣,餘太太,譚公子呢,在你這裡呆兩個時辰,把他要的行頭給準備好。”

“你,你幹嘛去?”譚大槐緊張地衝崔隆章喊道。

崔隆章朝譚大槐笑笑說:“我嘛,去換換衣服。免得髒了餘太太的眼。”

林志娜急忙道:“是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請崔先生見諒。”

崔隆章鼻子裡嗤笑了一聲。

林志娜有道:“敝店有些成衣,如果崔先生不嫌棄……”

崔隆章揚手打斷了她:“免了。我這麼帥也不能擔保什麼,得回去拿銀子,替譚公子付了行頭的帳。”

譚大槐使勁地瞪了林志娜一眼,又眼巴巴地看著崔隆章。

崔隆章又說道:“這個,餘太太。我回來之前,你儘量不要讓譚公子抽菸,你這裡到處都是易燃品。容易失火,明白嗎?”

林志娜愕然了一下,隨即點頭如雞啄米道:“明白,明白。崔先生。你回來之前譚少爺要是少根毫毛,或者有任何不滿意,您拿我是問。”

“那就好。”崔隆章朝林志娜笑笑,又指點著譚大槐說,“你也別欺負餘太太,人家孤苦伶仃一個女人,兵荒馬亂的也不容易。”

譚大槐一臉矇蔽地看著崔隆章。

崔隆章說了聲“不送”,揮揮手徑自離去。

林志娜長舒了一口氣,對譚大槐說:“請吧,譚少爺。”

譚大槐想問問崔隆章是怎麼知道永寧機器廠的,但崔隆章就這麼走了。於是狠狠地瞪了林志娜一眼。

崔隆章奔出佩羅夢,叫了輛黃包車,直奔黃村的安全屋而去。

為了防止被跟蹤,他中途換了兩輛車。

他開啟應急包,見裡面只有五十來塊銀元。數出五十來,又拿了張一百塊的匯票,以便不時之需。

他換了身衣服,也是時髦的西裝加深色的風衣。套上手錶,出門。

當他重回佩羅夢的時候,直看得林志娜兩眼發直,就差口水直流了。心道,這人還是要靠衣裝。

崔隆章把口袋裡的銀元倒在桌上,數出二十塊來道:“二十,買他身上這套。”又看著吃驚的譚大槐說,“剩下的,你掙了錢自己付。我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譚大槐拱手相向,把頭埋得很低,片刻才抬起,充滿感激地望著。

崔隆章從譚大槐眼裡看出了除了感激還有信任。

崔隆章又數出五塊推到林志娜面前。

林志娜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銀元。

“算給你的人治眼睛的。下回專業點,還有少讓他們出去現眼。”

林志娜面露尷尬。

譚大槐急道:“你都給她了,回頭……”

崔隆章臉色微變道:“回頭去吃點東西。你這一折騰,都過飯點兒半晌了。”

譚大槐看著林志娜委屈地說,“不是我吧。”

崔隆章道:“走吧,找東西吃去。也不要耽誤餘太太做生意。”

林志娜心想這崔先生帥是帥,看樣子也多金,自己當然願意多聊聊,不過這人是個瘟神,還是早點送走為好。

她笑吟吟地站起來,微微躬身道:“那我就不多留崔先生和譚公子了。”

此時,屋裡的大鐘敲了兩下。

崔隆章下意識地抬腕看了看。

譚大槐還在猶豫。

崔隆章上前拉起他就走。

出了佩羅夢,譚大槐彷佛的了很大的自由一般,雙手高揚,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崔隆章也斜著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伸肘搗了一下他的肋骨。

譚大槐哎幼大叫一聲,誇張地抱著肋部蹲下。

崔隆章在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道:“走吧。”

譚大槐緩緩地站起,問道:“哪去?”

崔隆章橫眉立豎:“你問我?”

譚大槐不假思索地道:“新亞飯店旁邊有個館子,原來是法國人開的,夠氣派。什麼時候去都有吃的。”

崔隆章瞪著他:“你就是個吃貨。”又警惕地問:“你不是在那裡也欠著錢,讓我去連還加擔保吧?”

譚大槐笑笑道:“嘿嘿,這回真沒有。放心吃,吃飽了才能幹大事。咱吃點喝點,然後就進在新亞飯店開房睡一覺。養精蓄銳,晚上到哪裡大戰通宵。”他指崔隆章的口袋,口沫橫飛地說。

崔隆章道:“夜戰啊。”

譚大槐一擰脖子道:“當然。夜裡才是廝殺的好時候。那裡什麼牛鬼蛇神都有。”

崔隆章緊接著說:“哪裡?”

譚大槐眼皮一翻道:“到時候就知道了。先吃飯。唉,黃包車!”

崔隆章很奇怪,瘦骨伶仃的譚大槐如此能吃,而且是肉。一小盤青菜完全是個點綴。

梅菜扣肉,東坡肘子,還有一大盤子紅燒肥腸。只有一小盤青菜。

戰後的餐廳有如此供應,已經很難得了,足見老闆有著相當的運作能力。

崔隆章對肥腸很不感冒,但譚大槐卻不厭其煩地說是這家店的招牌,許多達官貴人就好這口,大老遠開車過來吃。

換了身行頭的譚大槐坐在這樣一個還算高檔的餐廳裡顯得格外自在,因此也活躍了起來。他吃了幾口肥腸,放下快子湊過來說:“弄點小酒?”

崔隆章一愣,自從胸部中槍,自己滴酒未曾沾過。

譚大槐根本不等崔隆章反應,揚手招呼店小二叫道:“來一盅。”又對崔隆章道:“初次見面,喝點聊聊,感謝你幫忙。也自我壓驚”

崔隆章莫名地笑笑。

小二拿來一瓶酒,兩個酒盅。

崔隆章詫異起來,明明譚大槐叫的是一盅,咋就上了一瓶?

譚大槐拿起酒瓶斟酒,端起來,在崔隆章面前舉了舉,然後仰頭喝掉,展示了一下空杯,夾了塊肥腸塞進嘴裡。

他把崔隆章眼前的酒盅端起來,遞給崔隆章誠懇地道:“今天真的感謝,敬你。”

崔隆章笑望著譚大槐,喝了。

譚大槐豎了下大拇指,趕緊給自己酒盅倒上酒,雙手端起一舉,喝下。

“酒不錯吧。這也是招牌,叫來一盅,帶勁吧,老闆自家釀的。別地方喝不到。”

崔隆章拿起酒瓶看了下,就見黑色的陶瓷瓶子上刻著一行字“來一盅”。心下恍然。

前世崔隆章見到一種杯麵叫做“來一桶”的時候,就很震撼,這名兒起得真好,直白,上口。後來見自己學校旁邊的商業街上出現了一間清吧,叫“來吧”。就望著那招牌,心道著“有才,太有才了”,會心地笑了很久。

文化的降維這一世就開始了,眼前這“來一盅”,比那些什麼瓊漿呀,玉液啦之類的名字要接地氣多了。

文化的頑強讓人震撼。

“你很有料,林志娜這個娘們可不好對付。”譚大槐由衷地說。

崔隆章只笑笑:“她就良心沒怎麼長正,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說不上。不過,我覺得她看上你了。”譚大槐眨巴著眼睛,認真地說。

“瞎講。”崔隆章放下快子。

“嗨,你不知道,這娘們騷操作的能力很厲害,如果她骨子裡就不是我老豆的菜,當年就成我小媽了。”譚大槐搖著頭說,一臉劫後餘生的樣子。

“哇靠,這麼厲害?”崔隆章不由笑道。

“我老豆是個文明人,怕傷了人自尊,就連續組了幾個舞會麻將的局。結果,林志娜沒多久就成了餘成輝的三姨太。”

崔隆章心裡“哦”了一聲,這聽起來怎麼和前世裡許多大老生著法兒把自己的女人往商學院送那麼的,嗯,如出一轍。

譚大槐並不知道崔隆章想什麼,說到自己的老豆,就問:“你認識我老豆?”

崔隆章一愣,隨即搖搖頭。

譚大槐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永寧機器廠?”

崔隆章兩手扯著自己的西裝衣襟,朝後靠了靠,輕描澹寫地說:“有朋友幾年前跟他們做過生意。”說完看向窗外的新亞大飯店,好像不願意再說。

譚大槐好像感覺出來什麼,注意地看著崔隆章。

其實,崔隆章最後決定出手解下譚大槐的圍,就是因為聽到了“永寧機器廠”這幾個字。

幾年前,上峰命令崔隆章的小隊趕赴東江過江西的一處,接應一批軍需物資,然後陸路運往後方的兵工廠。但他們在指定地點等了三天,上峰才命令任務取消,原因是運送物資的船,剛出西江口,就被日軍給劫了。

船上運的是以香雲紗為掩護的一批無縫鋼管,足夠製作萬隻步槍。貨源的提供者,就是永寧機器廠。

在崔隆章看來,雖然永寧機器廠是要賺錢,但戰時從敵佔區向後方提供軍需物資,是需要勇氣和膽量的。無論如何都是偉大的。

譚大槐急湊向崔隆章道:“你朋友知道是誰幹的嗎?還有我家和工廠被炸,跟那批貨有沒有關係。你告訴我,我發誓要找到這些人報這滅門之仇!”

崔隆章欠身湊近譚大槐,盯著他的眼睛道:“日本人已經投降了,你的仇還有大家的仇也算是報了。”他說著,拍了拍譚大槐擱在桌上的胳膊。

“這是兩回事。我老豆做事相當謹慎,日本人不可能這麼輕易發現,而且時間卡得這麼準。一定有內奸。你告訴我是誰?”譚大槐急赤白臉,又有些迷茫地說道。

崔隆章嘆口氣說:“這都不重要了。”

“對我很重要!”

“你家的管家一個月以後,不是暴斃街頭了嗎?”

譚大槐詫異地盯著崔隆章。

“還有永寧機器廠的助理工程師和一個碼頭的監工不也找不到了嗎?”

譚大槐渾身一震,“嚯”地站起來,對著崔隆章凝視良久,嘴唇顫抖地說:“你,你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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