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天鷹道:“想在貴地借個道,還望主人行個方便!”
吳相仰天大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早聞豪俠之名,令官府聞風喪膽,吳某人向來敬重英雄,好結交天下英雄,如若不棄,寒舍略備薄酒,聊表心意,不知豪俠可願意賞光?”
鑽天鷹肅然道:“事有緩急輕重,今日有要事在身,即刻想渡過江去,主人好意,鑽天鷹心領了,來日方長,一旦有閒,定當登門道謝!”
吳相道:“也罷,既然豪俠不肯,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不便強求,我要再留,便是強人所難了。”
鑽天鷹抱拳當胸道:“慚愧慚愧!敢問莊主,可有方便的船隻?”
吳相道:“大小船隻,碼頭悉數齊備,只是有一件,我等前去,多有不便,倘若走漏風聲,官府追究下來,落個不雅的罪名,連村累戶,怕有吃不盡的官司,為今之計,只有各位自渡了。”
鑽天鷹道:“此言甚是,如此多謝莊主成全,眼看天色不早,我等即刻過江,告辭!”
鑽天鷹當先躍出,三十六騎放馬飛奔,瞬時已到江邊碼頭。
吳相看著三十六騎業已馳遠,冷笑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江湖傳說的三十六紅鷹,竟然一半是女流。此等人物,卻殺得官兵抱頭鼠竄,哭爹喊娘,有些滑天下之大稽了。”
白霍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算是女流,也是久經沙場,切不可小覷了他們!”
話說郝不韙在人叢裡看見飛紅巾,心中不由得突突亂跳。他極力搜尋著小桃紅的身影,無奈三十六騎結成方隊,前排人馬遮擋,後邊一概看不清。眼看三十六人疾馳而去,急得他抓耳撓腮,恨不得尾隨了去。
郝不韙雖不明吳相如何安排,但他明白,三十六人此去凶多吉少,他想把此訊息告知小桃紅,可眼下又如何做得到呢?情急之下,他便偷偷從小路徑奔河邊,沿河堤奔向碼頭。
鑽天鷹一行人來到江邊,這裡地勢開闊,水流平緩,岸邊停靠著大大小小船隻十餘條。只是船上空空如也,不見船伕艄公,唯有兩條稍大點的船隻,船頭各坐一人,像是在等渡客。
鑽天鷹上前問道:“敢問船伕,我等眾人馬過江,如何可渡?”
一人應道:“客官幾人幾馬?”
鑽天鷹道:“人馬均等,足數三十有六!”
那人道:“這個不難,我這船小,三四十人卻也輕鬆裝得下,他那船大得許多,裝上馬匹剛剛合適。只是這渡江船資,人要一兩,馬匹二兩,算下來可也是不菲的一筆開銷!”
鑽天鷹道:“不妨事,但能渡過江去,船資加倍給你。”
那人搖搖頭道:“客官的話我信,只是口說無憑,你得先把銀錢付了,我便好渡。客官不要見怪,我是經常遇到一些不講理的,白坐船過江,拍拍屁股走人,不給銀兩的,多了去了。因此才逼得先付後渡。”
鑽天鷹回過頭來道:“師弟,給他!”
一人便從腰間摸出兩塊十兩金錠,隨手一揚道:“接著!”
船頭兩人見有物飛來,慌忙伸手接住,看著黃橙橙的金錠,驚歎道:“乖乖,十兩足金元寶,還是頭回見。”
鑽天鷹道:“這個夠嗎?可抵得了百十兩銀子?”
兩船伕點頭哈腰道:“綽綽有餘,綽綽有餘,客官請上船,這就渡列位過河。”
眾人下馬登船,人馬各佔一船。馬匹先行,盪悠悠已到江心,這邊廂方才起錨。大船搖搖晃晃駛出,離岸兩丈許,忽聽岸上人聲嘈雜,喊聲震天,眾人無不驚詫,回頭望時,只見河邊早已擁滿了人,少說也有三五百。
飛紅巾驚叫道:“這船有詐!”
船上眾人目光聚焦在岸上,就在這檔口,船頭艄公一個猛子,“噗通”一聲,扎進水去,沒入在江中。
岸上呼聲漸歇,卻聽吳相高聲道:“鑽天鷹,吳某敬你是條漢子,特來送你一程,好讓你死個明白,這江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鑽天鷹站在船頭,怒斥道:“惡賊,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故加害於我?”
吳相道:“實不相瞞,你那項上人頭可是值錢得很,三十六紅鷹,可換一筆不菲的賞銀,我是個買賣人,這光賺不賠,到手的買賣,豈可拱手讓與他人!”
鑽天鷹罵道:“好惡賊!算我瞎了眼,不曾活剮了狗賊!”
艄公溜走,大船無人掌舵,霎時船身側橫,順流飄移。
飛紅巾道:“師兄,一著不慎,遭人算計,你我都不識水性,如何是好?”
鑽天鷹情知身處危難,苦於不能上岸拼殺,憤然道:“好恨也!”
就在這時,岸邊呼聲又起:“沉下去,沉下去......”
不一時,只聽“咔嚓——”聲響,大船從中斷裂,數十人落入水中。
鑽天鷹大叫一聲:“不好!”雙足一蹬船弦,凌空飛起一丈有餘,半空裡足踏虛步,斜飛上岸。鑽天鷹輕功卓絕,號稱“鑽天”,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
船傾下沉,飛紅巾看著鑽天鷹上岸的一瞬,瞥見吳相雙手叉腰,醜陋的臉龐露著獰笑,讓她怒火中燒,手中長劍奮力丟擲,但見一道銀光閃過,長劍早已貫穿胸口。
吳相一頭栽倒,一旁白霍趕忙去扶,幾個兒子撲過來,連聲哀叫“老爹!”
吳相緊閉雙眼,口中只吐出幾字;“先生欺我......”便一命嗚呼了。
當年算命先生給他測字,只說是四八之年,應數當飛黃騰達,誰料卻應在壽數。正是應了那句老話,福禍本無門,惟人自召之。
鑽天鷹落在岸邊,便有長槍短朔撇來,只見他大刀斜揮,盪開兵刃,一招“橫掃千軍”,秋風掃落葉似的,齊刷刷垛下幾個人頭來。回刀再砍,“撲通通”幾人栽倒,血濺當場......
鑽天鷹刀鋒凌厲,殺人如砍草芥,唬得一幫鄉勇紛紛躲逃。
人叢裡閃出兩人,正是鐵羅漢劉飛虎,鐵托塔鄭通。劉飛虎使的宣花斧,鄭通手持大砍刀,一左一右,直取鑽天鷹。
劉飛虎宣花斧劈空砍下,鑽天鷹感覺勁風撲至,他不去接,側身讓過,順勢格擋住鄭通攔腰橫砍的大砍刀。“當!”兩刀相接,刀口迸出火星四射。
鑽天鷹不由得“咦”了一聲,深知這二人擅使重兵器,斷不能硬拼。他突然變換招數,閃躲騰挪,伺機而攻。
轉眼間已過二三十招,三人相持,不見高下。白飛,白高見師父難以取勝,一起亮出兵刃,攻向鑽天鷹。
鑽天鷹心繫著河中眾人,若不殺退這幫人,落水之人,也就獲救無望。眼看四人聯手,再耗下去,自是凶多吉少。他陡然間殺心怒起,覷得白飛抽槍的間隙,滾刀撲上,一個轉身,刀尖劃過喉嚨,可憐白飛身首異處,死於非命。
白高見狀,挺劍當心刺來,鑽天鷹更不避讓,大刀劈向白高頂門。就在刀落下的剎那間,宣花斧,大砍刀一齊砍向鑽天鷹。鑽天鷹不敢怠慢,只好向後撤步,宣花斧,大砍刀落在地上,砸起砂石胡亂飛舞。好個鑽天鷹,趁著空當,大刀一揮,直落白高肩頭。白高一條胳膊被齊肩削下,哀嚎一聲,倒地抽搐不起。
白霍眼見得兒子一死一傷,不由得悲憤交加,提槍要來為兒子索命。誰知吳相幼子吳應熊手持雙戒刀,大聲叫嚷:“還我爹爹來!”搶先一步,撲向鑽天鷹。
鑽天鷹觸手便知,這夥人,除了劉飛虎宣花斧,鄭通大砍刀外,其他人武藝也是平常。此時見一少年舉刀殺來,索性縱身跳出圈外,迎向吳應熊,分開雙刀,只一刀,便破開胸膛。吳應熊咬牙切齒,極不情願地倒在血泊中。
鑽天鷹手刃數人,愈戰愈勇,劉飛虎,鄭通聯手,也是勉強戰個平手,若要取勝,卻是萬萬不能。
白霍垂淚對吳應龍,吳應虎二人道:“一人尚且如此,三十六人來戰,豈不滅了全莊?時下正是用人之際,平日裡養著一幫閒人,危急時不去效力,成何體統?何不一同圍上,把此人拿下?”
吳應龍,吳應虎連聲應諾,高聲呵斥道:“眾人聽著,賊匪一人,已是強弩之末,此時不把他拿下,更待何時?有膽敢畏縮不前的,小爺先砍了他。”
“上!”
“快去圍了!”
“別讓他走脫!”
“殺了他,好給吳莊主報仇。”
......
霎時兩三百人呼啦啦圍攏,把鑽天鷹圈在當中。
河中船斷傾覆,一干人悉數落水,飛紅巾手抓船弦,尤能頭露水面,身邊的小桃紅雙手緊緊抱住她,不時地上下掙扎,已被水嗆得叫不出聲來。有幾個在水中屏住呼吸,撲騰著露出水面換口氣,卻被水流旋到江心,眼看著性命難保。
突然,一群村民奔上十幾條小船上,手持鉤鐮繩索,順溜而下,直追落水的人眾。一條小船快速向飛紅巾划來,船上三人,一人搖櫓,兩人手執鉤鐮朝飛紅巾背部刺來。飛紅巾看得清晰,一個下潛躲過,突然露出水面,抓住鉤鐮一扯,一人立足未穩,被她扯下船,跌入河中。
另一人慌忙再刺,不曾想飛紅巾手持鉤鐮,脫手飛出,早插進他的肚腹。那人嚎叫一聲,足下一踉蹌,斜飛出船,掉落河中。
小船與飛紅巾近在咫尺,她心中暗喜,右手奮力一拉,將小桃紅托出水面,再一使力,將她拋進小船。接著躍出水面,雙足在沉船船弦用力一蹬,身體凌空翻躍,有如鯉魚跳龍門一般,輕身上了小船。
那個搖櫓的,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呆了。
飛紅巾怒斥道:“要命的,且將船搖向對面,若說半個不子,立馬擰下你的狗頭。”
那人一聽,心中害怕,只好向岸邊要去,將近岸邊,他扭頭一看,飛紅巾手中並無兵刃,一時間膽子便大起來,趁其不備,撲入江中,不見了蹤影。
這一來,又將飛紅巾陷入兩難境地,她一個人上岸並不難,可要帶小桃紅走,那是萬萬不能。小船無人掌櫓,在河中打起旋來。
正在這危難時刻,卻聽水下有人道:“菩薩娘娘休驚,我是郝不韙,我來替你撐船。”
原來郝不韙在岸邊伏了很久,眼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他見飛紅巾不會撐船,小船慢悠悠順流而下,急忙跳入水中,游到小船跟前。
飛紅巾好不驚訝,想不到此處有人認得她。正遲疑間,郝不韙水下一個翻滾,輕鬆上了船。郝不韙雙手把定船櫓,搖近岸邊時,這裡已相距碼頭裡許路程。
飛紅巾很是感激道:“多謝郝公子出手搭救,飛紅巾感激不盡,我有一事相求,小桃紅被水嗆暈,少時便會醒來,煩你幫我照顧她。師兄被賊人所困,不得脫身,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死,我得去陪他......”
不等郝不韙開口,飛紅巾飛身上岸,徑向碼頭掠去。
飛紅巾抵近碼頭,順手奪過一把長刀,搠翻一人。遠遠望去,場上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呼喊吆喝,當心處,鑽天鷹一人猶在苦苦支撐。只見他渾身汙血,看不出人形模樣。
飛紅巾一時怒極,長刀時起時落,“咔嚓嚓!咔嚓嚓!”只見人頭翻滾,屍首倒地。她從圈外殺入,外圍本是些搖旗吶喊的無能之輩,如何擋得住飛紅巾凌厲攻勢?何況她突如其來地狠下殺招,猶如從天而降,豈不讓人驚駭?
場上一陣騷動,知趣的爭先避讓,挪動遲的,免不得吃上一刀。圍著的人圈,被她硬生生砍開一個豁口。
鑽天鷹一見飛紅巾,精神為之一振,朗聲笑道:“哈哈哈,今有師妹在側,此生無憾了!其他人呢?”
飛紅巾道:“都被他們害了!”
鑽天鷹懊悔道:“悔不聽師妹之言,方有今日之厄,縱在九泉之下,如何對得住死去的師弟師妹......”
二人口中說著,手中卻未閒著,一虛一實,一陽一陰,數人當即死在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