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師喜歡藏書,特別是與測字相關的書籍,更是情有獨鍾。有本《相字拮趣》,收錄神仙鬼怪相字靈異之類,雖不及書房奇書《鬼狐傳》風行天下,但對測字家言,讀之大有裨益。
餘三閱其書,收穫良多,不敢懷私,就書中一章摘錄,披露示人,以飧同好!
《相字拮趣》十五回書:——鬼鏡——
一:測字結仇
《滿江紅》
拂拭殘碑,勅飛字依稀堪讀。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最無辜。堪恨更堪憐,風波獄。豈不念,中原蹙;豈不惜,徽欽辱。但徽欽既返,此身何屬?千古休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
這首《滿江紅》,乃明代文徵明所作,堪憐風波亭岳飛無辜,責秦檜其罪當誅,而高宗才是殺人真兇手。
秦檜何人?繆醜王也!載入史冊的十大奸臣之一位也!
這十大奸臣是:春秋魯國上卿慶父、秦二世丞相趙高、東漢外戚大臣乘氏侯梁冀,東漢末權臣董卓、唐朝武周酷吏來俊臣、唐朝宗室宰相李林甫、南宋高宗宰相秦檜、明朝權臣嚴嵩、明朝末宦官魏忠賢、滿清乾隆權臣和珅。
話說南宋高宗在位,紹興十年閏六月,金兵完顏兀朮分道南侵,岳飛領兵痛擊金兵,金人銳氣喪失,丟棄裝備糧草,疾走渡河。正當岳飛欲直抵黃龍府,與諸公痛飲耳!秦檜說岳飛孤軍深入,嚴令迅速退兵。趙構、秦檜一天之內連下十二道金字牌,緊催撤軍,致使“十年之功,廢於一旦!”
岳飛回京,至驛館,夜夢兩犬相對講話,兩人赤膊立在旁邊。狂風大作,白浪滔天,江中鑽似龍非龍之物撲至,猛然驚醒,卻是南柯一夢。
岳飛就夜夢之事,請高僧圓解,高僧道:“兩犬對言,是個‘獄’字,旁立兩人,必有同受其禍者。江中風浪,湧出怪物來撲者,有風波之險,遭奸臣謀害也。元帥此行,恐防有牢獄之災,奸人之害也,切宜謹慎!
岳飛夢字,高僧解夢,事後果然得到驗證,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把岳飛害於風波亭中,岳雲,張憲也慘遭屠戮......
岳飛被害,天下冤之,皆為流涕,上自朝臣,下至三尺童子,亦怨秦檜。
秦檜死後,宋孝宗為岳飛平反,將秦檜列為罪魁禍首,褫奪王爵,除去秦檜申王封號,改諡號忠獻為繆醜。厚葬岳飛於西湖棲霞嶺,諡號“武穆”,武穆者,克定禍亂曰武,佈德執義曰穆。後世尊之為嶽武穆。
秦檜晚年頗有異志,喜贓吏,惡廉士,黨羽佈滿朝堂,想效法王莽,挾強虜以要君,圖謀篡奪皇位!
正史載:秦檜專權十八年間,賣官鬻爵、開門納賄,“監司、帥守到闕,例要珍寶,必數萬頃乃得差遣”,“臘月生日,州縣獻香送物為壽,歲數十萬”。府庫財富,超過了南宋朝廷的“左藏數倍”,凡南宋宮廷所稀缺物品,秦檜家都應有盡有;開門受賂,富敵於國,外國珍寶,死猶及門。
是是非非,實不能一一盡言,惡行累累,當真是罄竹難書。
不說秦檜如何驕橫跋扈,貪贓枉法,這裡先表一人,姓謝名石,字潤夫,四川成都人。這人測得一手好字,就連當時高宗皇帝,也欲親往驗試。
宋高宗微服出遊,遇見謝石,地上劃一而測,謝石言道:“土上加一,為“王”者不是等閒之人。”高宗再問‘同’字,謝石言道:“‘同’字左看是“君”,右看亦是‘君’字,君乃一國之首,必是萬歲。”說罷伏首下跪要行九叩之禮,高宗急忙阻止,衷心佩服他的字裡乾坤。
高宗回宮,翌日傳謝石入宮,封謝石以官職,並寫一“春”字,令謝石占斷朝政。謝石言道:“紅日映祥瑞,國泰民安康,惜哉秦頭重,遮蔽扶光暉。”用“春”字之秦頭蔽日,借指秦檜弄權,把持朝政。
此事傳入秦檜耳中,惱羞成怒道:“無端匹夫,竟敢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說我不是,本相定不饒他。”不久謝石遭貶流放。
秦檜排除異已,必欲置謝石於死地而後快。讓謝石戴上刑具,流放贛州安遠縣,諺語說:“龍南、安遠,一去不轉。”意思說,到安遠是一去不復返了,必然死在那裡。秦檜以“貶一警百”,使百官俯首貼耳,箝口不言,不敢放肆稱兇,倡導犯上之風,告誡朝廷內外,不得效法。
臨安府城北三十四地方,有一個村莊。出了個惡道士,姓段,名之松,原本在信州龍虎山,受了正一之籙,行天心正法。只因他不虔心學道,卻好沾染紅塵,被師父逐出師門。段之松也是有志,赴茅山拜起了“三茅真君”,天長日久,也是學了些本領,諸如壇蘸佈道,符籙禁咒,占卜祈雨,圓夢軀疫,祀神禳災......
段之松學道有別與他人,他不想得道成仙,卻一心想著謀個家室,有朝一日能有出頭之日,博個封妻廕子。段之松懷揣著心事,在山中不願久待,偷了山中幾件寶貝,逃下茅山。
段之松憑著道士身份,經過一番打點,混進了秦府。不曾想段之松能言善辯,巧舌如簧,把個宰相夫人王氏哄騙得滿心歡喜,有什麼事把段之松召來解悶。
一日段之松照例來向王氏問安,卻聽王氏嘆道:“相爺國事繁忙,卻被豎子謝石惱得坐臥不寧,當真的可恨!”
段之松問明原委,便信誓旦旦對王氏道:“夫人不必憂慮,貧道略施小計,便可讓謝石消失人間,也好解了相爺煩憂。”
王氏喜道:“不知真人有何妙法?”
段之松道:“貧道下山時,師父送我一面鑲金銅鏡,名為“陰陽攝魂鏡”,我進了秦府,將鏡獻於相爺,相爺也甚歡喜,把銅鏡懸掛書房,以避鬼邪。”
王氏不以為然道:“區區一面銅鏡,有何異處?”
段之松道:“夫人若是不信,不妨取來銅鏡,貧道為你做法,便知它的好處。”
王氏半信半疑,打發下人到相府書房,取來那面鏡子。看寶鏡,碟子般大小,黃銅鏡面,泛波粼粼,純金鑲邊,閃亮奪目,精緻且小巧玲瓏。王氏拿在手中翻來覆去把玩,看不出絲毫異樣。
王氏道:“一面鏡子而已,實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不過是比平常鏡子高貴典雅一些罷了。”
段之松道:“夫人耐心,它的確不是等閒之物,待貧道作法,一觀便知端的。”
不等王氏答應,段之松雙手捏個劍訣,當胸比劃幾下,口中唸唸有詞,道聲“疾!”說也奇詭,寶鏡在王氏手中悠爾不見。卻見段之松左手掌心多了面鏡子,正是那面銅鏡。
王氏親眼所見,銅鏡在自已手中,怎的會憑空飛走?不免心中大疑,不明白這是什麼緣故。
段之松兩手食指,拇指,卡住銅鏡用勁一按,但聽“咔——”,金邊張開,銅鏡面從裡脫落。他把鏡面翻轉,再一按,鏡面又被金邊鑲住。他讓人捉只公雞來,放置庭院。
大紅公雞“咕咕咕”地叫個不停,看見人來,更是驚恐振翅欲飛。
段之松向著大紅公雞一指,銅鏡“嗖”地凌空飛去,在公雞眼前晃得一晃,隨即旋停公雞頭頂。公雞隻向銅鏡瞥得一眼,霎時變成木雞,呆立著不動。
段之松道聲:“走——”銅鏡不疾不徐,朝著假山後水池飛去。紅公雞變得極為溫順,乖乖地隨鏡而走。假山後池中水滿,紅公雞絲毫不懼,一頭扎進池中,慢慢沉沒水底......
銅鏡在水池上空突然消逝,卻見段之松笑嘻嘻捏在手上。王氏不由得連聲稱奇。
王氏不禁肅然起敬道:“真人果然好本事,何愁相爺煩惱不除?”
秦檜得知,也是滿心歡喜,屏退閒人,私下裡召見了段之松。
秦檜道;“謝石小兒,在皇上面前詬言本相,實想殺了他,方解我心頭之恨。但因小事奪人性命,會召群臣非議,說我心胸狹窄。可不殺他,實難嚥下這口惡氣!”
段之松道:“相爺不必擔憂,此事包在貧道身上,管教他客死他鄉。相爺只需差人,把這面鏡子送給謝石,讓他看得一眼便可。”
秦檜道;“如此甚好,我不妨著一字,索性以測字為由,差人送鏡過去,讓他一看便了。”
人跡罕至的荒山中,破舊不堪的茅草屋,這就是謝石的棲身之地。
差人找到謝石,送上銅鏡並一字,謝石見了銅鏡,看都不看一眼,把它甩在一邊,卻拿過那張秦檜寫的字,定睛一看,原是個工工整整的秦體楷書“秦”字。
差人言道:“相爺吩咐,這字須得先生仔細測究,不可敷衍,現下雖然吃些苦,也還不算冤枉。他日相爺高興,定會許你個官職。”
謝石早已無意功名,還理會什麼官職不官職,他冷冷道:“不知秦大人要問何事?”
差人言道:“相爺明言示下,要問秦家基業......”
謝石心中憤怒以極,暗暗罵道:“好個奸相,當時弄權還嫌不夠,已惦記著後世子孫如你一般,接著禍亂朝綱。你明明知道我謝石不會與奸相同流合汙,卻要我頌你的功德榮耀,這不明擺著要我死嗎?既然你要我死,我也將你算死。”
謝石心中不忿,卻也不動聲色,言道:“人不能名垂千古,亦當遺臭萬年,這“秦”字頗有深意。”言罷“秦”字下疾書幾句文字,付於差人收好,回去覆命。
差人要走,被謝石攔住道:“常言道,清者不喝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我與秦丞相素無瓜葛,何以要送個銅鏡來?”
差人道:“相爺有言,先生以下犯上,當知悔改,這面鏡子,益日日觀之,方可自省。”
謝石言道:“一日三省吾身,本該是秦大人才對,像我等上不得檯面的人,三餐不飽,衣不蔽體,成天照著鏡子,思量陰功積德嗎?”
差人說丞相之命難違,留下鏡子,一溜煙早跑得不見了蹤影。
差人回京覆命,秦檜拆開看時,卻見上面寫著:
“欺天而奏泰山頭,
年景欠豐貪奉祿;
日落殘香一入臼,
舂爛皮殼搗碎骨。”
秦檜看後,氣得當場吐血,將紙撕得粉碎。破口大罵道:“大膽狂徒,如此輕慢本相,豈能容得!殺!殺!殺!”
王夫人見秦檜把紙撕碎,埋怨道:“相爺之手何其快也?好端端的證據沒了,如何拿他試問?”
秦檜怒氣未消,一把撥下桌上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吼道:“殺一豎子,何必證據確鑿,輕慢本相還不夠嗎?這等汙言穢語,不撕它留著何用?是要天下人看我笑話?”
秦檜喚過心腹家將,疾赴安遠,務要將謝石置於死地。
謝石有個徒弟朱安國,聽聞師父被流放安遠,便一路打聽,追尋著謝石蹤跡,不日便來到茅草屋。
朱安國進得屋來,不見師父蹤影,見石几上放著一本《心易秘佔》,正是師父所言仙人秘授神書,心中不免竊喜,順手拿起書就要翻閱,卻見書下有面明光閃亮的鏡子。只是鑲著的金邊張開著,並不是緊箍著銅鏡,而是兩兩分離。
朱安國好生疑惑,心想:“珍寶古玩,師父向來不好,也從來不見師父有過銅鏡,不知師父從何得來?千里迢迢流放到此,帶個銅鏡來,於情於理都不甚合,莫不是師孃之物?”
朱安國絞盡腦汁,百般想象,也是思索不出其中道理。他久等不見師父回來,便想出門尋找,眼見銅鏡明晃晃露在石几上,甚是顯眼,他將鏡子,金圈一併放置在謝石枕頭下面,懷揣上神書《心易秘佔》,走出茅草屋,去漫山遍野去尋找師父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