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偏殿內。
殿中很安靜,只能聽到皇帝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擊在桌面上。
“你說,她們接旨時的臉色不好?”
“是……是的……”
年輕太監回稟完,跪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腰間和膝蓋傳來陣陣疼痛,他都不敢移動分毫,只能暗暗咒罵著江家的那三個女人。
老太監的腳步穩而快地進入殿中,打破了這片詭異的安靜。
“皇上,江家老夫人和江家二小姐求見。”
“下去吧。”
如蒙大赦,年輕太監這才急忙叩頭謝恩,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一瘸一拐迅速逃離。
出了殿門,與廊下等待的兩人擦肩而過,年輕太監垂著眼瞼,掩飾住了一閃而過的怨毒。
隨著老太監的指引,江老夫人帶著江染走入偏殿。
與那一夜在御花園亭中相見時的隨和相比,此時的蕭綏坐在龍椅之上無比威嚴。
高位上的男人就這樣靜靜看著。
直到複雜的一套禮數流程走完,才勾起嘴角,換上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
“怎能讓江老夫人行此大禮呢?來人,賜座!”
下馬威,打一棒子給顆甜棗,上位者最愛乾的事。
“江老夫人,忽然進宮,不知有什麼事?”
這話一出,江染真的很想衝上去給他一嘴巴子,當皇上就能臉皮這麼厚的嗎?
即便這樣,江老夫人這歲數也不是混過來的,她朗聲開口:“皇恩浩蕩,老身前來謝恩。”
止住了指尖的敲擊,蕭綏的嘴角微微揚起,站起身正準備開口,卻聽見江老夫人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為了皇上萬古清譽,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空氣忽然一滯,剛離開龍椅的身子都還沒站直,就生生僵在原地。
“就如宣旨太監所說,老身的兩個孫女都是曾經許過人的,且都是您的皇子。”
下邊的老婦人低垂著頭,身子卻站的筆直。
“宣旨太監是這樣跟你們說的?”
蕭綏又坐了下去,指尖再次敲擊起桌面,語氣沒有情緒,卻又似乎蘊含著風暴。
“您能不忌,還特別恩准兩個孩子參加選秀,老身萬分感激。”
一句話刻意咬在了‘孩子’二字上,讓龍椅上的男人眸光沉了下來。
妙啊!
站在老夫人身後的江染眼底閃過一抹欽佩之色。
明裡暗裡在說皇帝老牛吃嫩草。
還諷刺他吃的是原本給兒子準備的嫩草。
“江老夫人,”老太監尖聲開口喝道,“你可別不識好歹!”
“皇上看上你的兩個孫女,那是天恩浩蕩!
你的夫君江盛、兒子江安都失蹤多年,現下還分了家,斷了關係,江家如今只剩下你們幾個女人了,
若她們貴為娘娘,也是皇上對你們江家的憐憫!”
蕭綏並沒有阻止老太監,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
顯然,老太監說的話,也是皇帝的意思。
“皇后娘娘到——”
“淑貴妃娘娘到——”
江老夫人還未開口,就聽殿外太監高聲唱道。
“她們的訊息倒是靈通……”
蕭綏的餘光都帶著刀子,直射一旁的老太監,“閆歡,你的人頭還要不要了?”
“皇上恕罪!”老太監急忙跪下,磕頭請罪,“奴才回去定會管好那幫狗奴才的嘴!”
“喲,皇上,閆公公是做了什麼,淨惹得皇上動怒了?”
隨著溫柔嬌媚的聲音傳來,一股香風飄進了殿中,鼻尖又嗅到了一絲隱藏很好的異香,江染微微蹙起眉頭。
端莊典雅,明黃長裙,衣著華貴的女人穩步踏進殿中。
隨後淑貴妃一身粉裙也飄了進來,弱柳扶風般,嬌媚地直奔皇帝的身邊。
無視了那假惺惺的淑貴妃,江染看向面容肅穆的皇后。
這是江染第一次近距離地看見樓月國的國母,史亞蘭。
據說曾是前朝的將門,史家的獨女,年輕時還上過戰場,修為也早已達到金丹後期。
果然如傳言般舉止大度,帶著一股英姿颯爽的氣質。
後來一場大戰,史家男丁盡數戰死,只留下了這個獨女,先帝便將她指婚給了蕭綏,並下旨,未來的國母非她不可。
這麼說來,她與江家女子還都有著一絲共同點。
“皇上,本宮不同意江家女子參與選秀,請皇上收回旨意。”
皇后直白,並不繞彎子,簡單粗暴,直入主題。
因為淑貴妃的到來,蕭綏緩和些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來。
“臣妾倒覺得,新招兩位妹妹入宮,一同伺候皇上是極好的。”
慣會察言觀色的淑貴妃連忙遞上茶水,柔聲開口。
“不過,臣妾只知道侍奉皇上,卻是想不來那麼多的……”
“但皇后娘娘既然如此說了,想必是有什麼不得了的見解,不如聽皇后說說,好讓淑兒也學學。”
一番話的茶味,比她手上的茶還要濃。
除了蕭綏這個男人甘之如飴,此刻殿中眾人的臉色各異。
“既然這樣,那皇后,你就說說你的高見吧。”蕭綏品了一口茶,眼皮都懶得掀起來。
“江家兩姐妹都與皇室有緣,皇上您也喜歡這倆孩子,如今皇上還有三位皇子都尚未婚配,何不讓這些孩子們結成……”
聽到皇后也咬著‘孩子’二字,蕭綏將手中的瓷杯重重砸在了皇后腳下。
明黃的裙襬上掛著茶葉,滾燙的茶水冒著熱氣,澆在了她的鞋面,史亞蘭卻巋然立著,不為所動,依舊面沉如水。
“您這次專門開啟選秀,應該就是為了她們姐妹倆吧?莫非只因為她們與柳風華有七八分的相似?”
此言一出,蕭綏暴怒。
“放肆!”
淑貴妃連忙順著蕭綏的後背,“皇上息怒,皇后娘娘她……不是那個意思……”
惱羞成怒的蕭綏,暴躁至極,“不是那個意思?皇后,朕看你是在皇后之位上坐得久了,忘了自已的身份吧?”
“臣妾與皇上相處數十載,若是看不出這點,就是臣妾無能了。”
史亞蘭的聲音依舊沉穩,直言不諱,“臣妾話已至此,您好好思量吧。”
語畢,史亞蘭禮數週全地行了一禮,轉身離去,明黃色的背影高冷堅毅。
可是在下方站著的祖孫兩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柳風華,江染和江若的母親。
那個與父親一同失蹤多年,身份成迷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