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姐姐和媽媽說的沒錯。
作為一個未成年人，想要脫離家庭獨自活下去，很難很難。
他已經找了兩天的工作了。
每天下午放學後，他都會跑到各個店鋪去挨個挨個問。
谷津站定在街尾的一家飯店，惴惴不安。
這是最後一家店了。
如果這家店也不收他的話……
他不敢再想下去。
“老闆，你們這裡招人嗎？”
他大著嗓門往店裡吼。
緊接著，廚房深處同樣傳出一道吼聲。
“招！招的！”
話音剛落，一個人高馬壯的男人就提著菜刀衝了出來，刀尖上還滴著血。
谷津下意識退後一步。
奇怪的是，現在剛放學不久，剛好是飯點，附近的飯店都門庭若市，來這家店吃飯的人卻並不多，只有寥寥幾人。
老闆看到門口站著的小屁孩，皺了皺眉便移開了目光，自顧自嘟囔著，“奇怪，剛剛是誰問我招不招人？人呢？跑哪去了？玩我呢！”
對面，一個乾瘦的男孩默默舉起了手。
老闆：……
“你？你來應聘？”
說著，老闆緩緩向他走近，一邊打量一邊還發出嫌棄的“嘖嘖”聲。
與此同時，谷津也在打量對面的人。
男人面板黝黑，一身結實的腱子肉，最讓他心驚膽戰的是，男人左邊臉上有一條几乎遍佈半張臉的刀疤。
他緩緩俯下身來，看得他心驚肉跳。
此刻，谷津打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少年的自尊終究戰勝了恐懼。
“對，我來應聘！”
老闆接下來的話卻潑了他一頭冷水。
“去去去！小屁孩來湊什麼熱鬧！我可不敢僱傭童工。”
說著，他還揮揮手，避之不及。
谷津咬咬牙，提高了音量，不知是想要震懾對方還是為自已鼓勁。
“老闆，求求你了！我什麼都能幹的！”
突然加大的音量不僅嚇了老闆一跳，更是引來了店內其他人的關注，正在吃飯的幾人聽到聲音，忙探出頭來吃瓜。
這一下可是給老闆嚇得夠嗆，他一把拽過谷津，拉著他急匆匆進了後廚。
正在吃飯的幾人面面相覷，這啥情況？老闆私生子找上門來了？
後廚。
“看！看什麼看！還不快乾活！”
老闆狠狠瞪了眼試圖吃瓜的廚師，接著把谷津拉到了一邊。
“說說吧，為什麼想來工作。”
“我要賺錢！”
這個答案讓老闆有些出乎意料，仔細一想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你家長呢？你家長不給你飯吃？”
“我……”
谷津有些尷尬地垂下頭，緩緩道出了真相。
等了許久，對面卻一直沒有出聲。
他疑惑地抬頭看去，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老闆那張可怖的臉上此時竟然涕泗橫流，看起來既詭異又滑稽。
“這些殺千刀的畜生！老子現在就去砍了他們！孩子，你等著，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說著，老闆提著刀就往門外走。
“老闆！老闆！！！”
谷津死死抱著老闆的腿，不讓他出去。
“你放開！”
“老闆你不要衝動啊！”
兩人這邊對峙著，一旁的廚師看得心驚肉跳，大氣不敢喘。
鬧了好一會兒，老闆才脫力般放下刀，安撫地揉了揉谷津的頭。
“孩子，你這個徒弟，我收定了！”
“謝謝老……啊？徒弟？”
“是啊……徒弟……”
說著，老闆嘴角揚起一抹莫名的笑，緩緩擼起了袖子……
他淡淡開口，聲音一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
“想當年，我李國強可是十里八鄉第一神廚……”
說著，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偏過頭惡狠狠瞪了廚師一眼，“你，被辭退了！”
“我呸！”廚師狠狠將菜刀拍在菜板上，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沒底氣，“走就走！老子……”
老闆又瞪了他一眼。
“嗯？”
“我……我早就不想幹了！”
說完，廚師將身子從圍裙中鑽出來，逃逸般的飛奔出去。
老闆又恢復了“慈祥”的模樣，他扯出一個微笑，只是看起來更加可怕了。
“小屁孩，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徒弟了。”
“老闆，你這樣將他趕走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老子的店就是被這個龜孫子搞黃的！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子親戚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他開了！”
老闆雄赳赳氣昂昂，心底卻有些發虛。
其實沒辭退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招不到人！
不過還好，如今有新的幫手了……
谷津不知道他此刻內心豐富的想法，只是看著老闆越來越“慈祥”的微笑，內心隱隱有些發毛。
“好！謝謝老闆！”
“嗯~叫李叔。”
“謝謝李叔！”
“真乖。”
——
“從那之後，我就一直跟著李叔，在他店裡幫忙。”
“他不僅包吃包住，還替我交學費，給我生活費，對我而言，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後來，我考上了大學，成了我們村唯一一個大學生。”
“這樣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大學……”
“直到……”
——
“喂？”
“小谷呀……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谷津正在宿舍裡備戰四級，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微微皺了皺眉。
“你是？”
“我？我是姐姐呀！小谷你怎麼連姐姐都不記得了？”
這時，他才如夢初醒，握著手機的手猝不及防的一鬆，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曾經籠罩著他無數個日夜的陰影似乎又捲土重來，那個可憐的小男孩哭著蜷縮在陰影裡，通紅的眼睛卻透過空間死死盯著他。
女人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明明隔著電話卻一刀一刀割著他的心。
“小谷？”
“小谷你怎麼不說話呀？”
“我是姐姐呀，我是你的姐姐谷攸。”
“谷津？！谷津你TM裝聾呢？！”
“說話啊！”
“你這個賤種，別以為考上大學就可以擺脫我們了！”
“小谷，姐姐和媽媽永遠在家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