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傍晚,漫天紅霞將殿前的大紅宮柱染上一片金橙,落日的餘暉灑在門檻上,彷彿給門框鍍了一層金光。
殿內,眾人交談聲漸小,都注視著殿門口。
只見一青一紅兩道身影在夕陽中相攜而來。
隨著兩人一步步踏上階梯,雲錦華裳的浮光,彷彿跟這絢爛的背景融為一體,給兩人打上了一層柔光濾鏡,讓人移不開眼。
大殿內變得很安靜,只能聽見重重的吸氣聲。
在眾人一貫的的認知中,華妃的美,燦燦若中天的驕陽,烈烈如至盛的火焰,世間再無一人能與華妃娘娘的美貌比肩。
如今,竟有一人與華妃娘娘並肩而立,卻絲毫不落下風。
這就是讓皇上重開承乾的鈺貴妃?!
彩繡的雲錦和金光閃耀的孔雀發冠,本是極為昂貴奢侈之物,穿戴在鈺貴妃身上,卻成了理所當然的點綴,甚至還覺得遠遠不夠,她,值得更好的。
這張臉……
若世間真的有妖仙,她一定長鈺貴妃這樣!
若菩薩現身於人前,她也一定長鈺貴妃這樣!
那勾魂奪魄的慈悲之相,讓所有人都忘記了語言。
若說華妃是燦爛的驕陽,照得旁人黯淡無光,那鈺貴妃就是天邊的明月,靜謐神秘,讓群星沉入無邊的黑暗。
離門口最近的甄嬛如遭雷擊。
在看到鈺貴妃的那一刻,她的自信與自傲被瞬間擊潰,她清晰無比地認知到,何為天淵之別,她再明白不過,這樣的人,哪怕以色侍人,也能長盛不衰。
安陵容的手被甄嬛捏得生疼,她早就注意到甄嬛神色不對,自從師父出現,莞姐姐就變得死氣沉沉,她大概能猜到原因,沒有人能在師父的容顏下倖存,幸好她是個知足常樂的,對容貌並沒有特別的執著,況且,師父人那麼好,就應該集天地之靈秀於一身。
“嬪妾給鈺貴妃娘娘請安,給華妃娘娘請安。”安陵容第一個站起來行禮。
殿內的安靜被打破,眾人紛紛反應過來,開始給兩人行禮。
“諸位請起。”一道清冷的聲音落下,唐鈺走向了左上首的位置。
往日這個位置是華妃的,今日有唐鈺這個貴妃在,華妃便去右首,齊妃來的時候習慣性地坐了,忘記還有這一茬,她只能悻悻起身挪下一位,雖然兩人都是妃位,不讓位置也沒什麼,但齊妃明顯不敢得罪華妃。
看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向目中無人的華妃娘娘竟然對鈺貴妃退讓了?她不是最在乎皇上的寵愛和地位嗎?怎麼對上鈺貴妃就和顏悅色了呢?
能讓華妃這般對待的,能是簡單的人物嗎。
新人忐忑,一個華妃就夠她們受的,再來一位,她們哪裡還有活路呀。
請安後,誰也不敢輕易開口。
華妃和唐鈺眼神相交,兩人默契地端起酒杯對了一口。
“皇上駕到——”
“太后娘娘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後宮三巨頭姍姍來遲,眾人請安後,紛紛入席。
胤禛進場第一眼就看到唐鈺,她就靜靜坐在那裡,虛幻得彷彿是他的錯覺,一年不見,她的容顏依舊天下無雙,她的眼神一如往昔深情純粹,她在笑,笑意中帶著淡淡的憂傷。
好熟悉的眼神……
胤禛恍然記起,那年,皇阿瑪聽到德母妃生產的訊息,從承乾宮轉身離去,額娘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皇阿瑪的背影,當時他不懂,後來他懂了,額娘卻不在了,他越看越覺得唐鈺模糊如幻像,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皇上。”
胤禛愣愣地側過頭,看向宜修的眼裡帶著隱隱的霧氣。
“該開宴了。”宜修提醒道,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說話有多僵硬,她只覺心裡的恐慌如萬丈波濤,怎麼壓也壓不住,然而,胤禛對她的異樣毫無所覺,只是那樣不帶情緒地看著她,那一刻,宜修覺得自己如同隱形人。
殿下眾人紛紛移開關注的目光,或低頭研究菜餚,或研究酒杯,或盯著手指發呆。
“皇帝,該開宴了,諸位宗親還等著呢。”太后到底是太后,不管心裡多震驚,幾息間就調整過來了。
胤禛終於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宣佈正式開宴,他先是給太后敬酒,後接受皇后與諸妃的敬酒,又與敦親王等宗室王爺寒暄了一會兒,接著才召歌舞入場。
絲竹管絃,歌舞昇平,眾人面帶微笑暢飲閒聊,一片和樂融融。
胤禛對唐鈺和華妃、齊妃等人的問候並無多大差別,但所有人都能察覺到其中不同,那感覺就像有人對著金身菩薩和泥巴一視同仁,不覺得怪異嗎?
太后突然開口:“本宮上次見到鈺貴妃還是康熙五十年,這麼多年過去了,鈺貴妃變化不小。”
唐鈺被太后點名,她慢慢站起來,向太后敬酒:“都是臣妾身子不爭氣,抱病許久,不曾拜見太后,還望太后娘娘恕罪。”
杯中酒一飲而盡,又連續幹了兩杯。
太后溫和笑道:“夠了夠了,哀家可沒怪你,既然你身子已經大好,日後就好好服侍皇上,輔佐皇后。”
唐鈺:“是,臣妾謹遵太后娘娘囑咐。”
皇后看了眼末尾的甄嬛,到嘴邊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罷了,時機不對。
一個時辰後,酒足飯飽,胤禛率眾人出殿觀賞煙花。
砰砰砰炸響聲連續不斷,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亮起又熄滅,唯有一輪明月皎皎光輝清湛,亙古長存。
煙花散盡人歸家。
胤禛和宜修一起送太后回壽康宮,唐鈺和年世蘭無視所有人,第一梯隊離場,剩下的人也三三兩兩散了。
今夜無人入睡,除了唐鈺。
“快!給我摘下來。”
唐鈺快步走到妝臺前,抱怨道:“許久沒帶一整套首飾,扯得本宮頭皮發麻。”
春如手腳麻利地給唐鈺摘了頭冠,快速梳洗,服侍她穿上舒適的睡袍比基尼。
“呼——活過來了啊!”唐鈺往床上一趴,“春櫻姑娘,給我來全套。”
以春櫻的手法,不過三兩分鐘,唐鈺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景仁宮,宜修的床榻上,胤禛滿腦子都是唐鈺的窈窕倩影。
燭火熄滅,黑暗之中,夫妻倆眼睜睜呆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