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漫步入一家小餐館,品嚐了許久未曾享用的正餐。就餐中途,兩人陷入靜默,仔細聆聽周遭談話。

“你最近可好?”

“魔獸最近比較活躍,新一輪的獸潮似乎在醞釀。”

“又到這時候了嗎?是時候賺錢了。”

“我們的公會正在招募參與者。”

“目前我們人手不足。可能很快就要向狼牙公會提議聯合作戰。”

“我們這邊也捉襟見肘。B級以上的冒險者基本都沒有空當。”

我無意中聽到的談話勾起了某些回憶。

“冒險者......就是我之前在村子裡聽說過的。”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職業。他們的工作是消滅魔獸嗎?”

“那麼冒險者這個稱呼不是很奇怪?考慮到消滅魔獸獲得報酬,為什麼不稱其為賞金獵人。”

“透過消滅魔獸來根除它們,這方式是否合理?”

“兩位,有興趣成為冒險者嗎?”

就在我們討論冒險者之時,一名服務生過來收拾餐盤,也加入了談話。我本想答話,但注意到他對露西亞格外感興趣,於是把問題留給了她處理。露西亞瞭解我的用意,微笑著向服務生提出疑問。

“沒錯,我們來自西方，對這些還不太瞭解......這份工作是什麼樣的呢?”

服務生被露西亞迷人的微笑吸引,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雖說夾雜不少無關細節,解釋花了一番時間,但歸納起來:

他們透過完成公會等組織釋出的魔物討伐任務來謀生。依靠消滅怪物獲得的報酬和材料維持生計。儘管被稱為團隊,但實際操守很大的自由,可以隨意組成小隊和團體。

“難道就是專職對付魔獸的傭兵團?”

“唔，你不該在冒險者面前這麼說。”

服務生注意到我的言論。我意識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一個禁區，但我並不瞭解內情。

“為何不可?”

“他們很討厭與僱傭兵相提並論。要是被視為具有掠奪傾向的僱傭兵,就會引起麻煩。冒險者熱愛自由生活,不願受束縛。”

我微微皺眉,對他的嚴肅態度感到不悅。

“以我看來，掠食人類與掠食怪物無異,只是看喜好的物件不同而已。冒險者享受自由,不受約束,為所欲為。傭兵只是完成有需求而生的工作,同時獲得報酬。”

我堅定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服務員聳了聳肩，“好吧,由於需求,附近多了不少僱傭兵,他們看上去就像一群暴徒罪犯,你們要當心。”

我花了些時間才理解他的言外之意。露西亞似乎並未覺察到這點,只是繼續發問。

“除了魔獸以外，路上那些獸人是怎麼回事？”

“哦，那些是拉比亞斯聯邦的居民，在邊界城鎮還是挺常見的。”

“他們剛才說的獸潮是怎麼回事？”

“遠古深淵中的魔獸潮汐。”服務員頓了頓，說道，“每年這個時間，那些怪物就會從深淵裡湧出來，襲擊周圍的村莊和城市。每到這個時候，冒險者公會就會迅速組織起所有可用的人手,展開魔獸討伐。公會會向所有冒險者發出緊急召集,同時還會召集鎮民自衛隊配合作戰。”

每逢這季節的魔獸潮來襲,冒險者公會就成為人類最重要的防線。如果不能及時組織起有效的討伐,那麼人類村莊就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所以公會必須全力以赴,確保中間界的安全。

“這真令人難以置信。”

“魔獸十分猖獗,一旦爆發大規模衝突,四面八方湧入大批魔獸,雙方遭受的攻擊不相上下,造成巨大損失......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局面。”服務員強調。

這個大陸如今戰爭已不再爆發,不是因無人願意,而是無法為之。魔獸大舉入侵壓制住了戰鬥,各個國家雖然偶有衝突，但都十分克制，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冒險者這個職業便是在這個時期興起的。如果你有信心,不妨一試。”服務員說道。

“我會考慮的。”我回答。

服務員還想說什麼,這時，後廚傳來一聲呼喚。我看著他依依不捨地退去,深深嘆息。

“難以置信......”

儘管我歷經種種,但這次仍超出想象。

只要人類存在,矛盾便存在。即使和平暫時到來,總有一天又會爆發。作為僱傭兵,我從未失業過,卻沒想到這份職業也會受外界影響。

露西亞和塔修都陷入了沉思。餐廳裡瀰漫著燉菜的香氣,刀叉碰撞的叮噹聲和低語聊天的背景音構成了一片喧囂。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將兩人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塔修凝視著桌上跳動的燈火,眼中閃過一絲惆悵。這讓他想起在軍營裡度過的時光,戰友們圍坐篝火取暖的畫面。

露西亞則有些失神,她用於偽裝的長髮投下淡淡的影子。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手,五指緩緩收緊,似是在思考自己的力量來源。這時,一隻飛蟲悄然落在她手背上。露西亞怔了一怔,然後抬起頭,看向塔修。她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

餐廳裡的其他人全然不知兩人內心的波瀾。他們繼續著自己的進餐與交談,和朋友們暢飲美酒,為這個平靜的夜晚乾杯。

這座城市還陽光明媚,冒險者公會招牌在風中輕輕搖曳,彰顯著希望的光芒。

“我想成為一名冒險者。”

這似乎是個合理選擇。雖然她身份成謎,但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這個世界立足謀生。她的魔法能力使她異常強大,但我也明白她是孤獨的,現在被迫融入人類社會,這相當殘酷。

“嗯，我覺得這個職業很適合你，自由度很高，沒什麼限制。”

“真的嗎？”

“嗯。”

我們詢問了公會的具體方位,然後離開餐廳。

當太陽西沉,黃昏四合之時,我們來到了冒險者公會面前。這是一座石磚結構的巨大建築,看上去已有些歷史了。正面是拱形的大門和高大的聳立的石柱,柱頭雕刻有精美的紋樣。大門兩側掛著冒險者公會的旗幟,迎風招展。牆壁上還有斑駁的燒灼痕跡,見證了它經歷的戰火洗禮。

露西亞站在門前,神情有些焦慮與不安,她環顧著這座建築,似在打量自己即將踏入的新世界。此時天色將晚,行人開始稀少,只偶爾有人匆匆路過,投來一瞥便快步離去。四周一片寂靜,偶有夜風掠過,將樹影在地面上拉長搖曳。月亮已經浮上地平線,第一盞燈亮起,預示著黑暗即將來臨。

露西亞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如果無視她身上散發的些許野性氣息,她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孩。

“我......我該怎麼辦?”她緊張地問我。

“保持冷靜,如果你表現得過於害怕,反而會招人懷疑。”我提醒她。

“你是說我不應該這樣嗎!我明白了,你本來應該先讓我瞭解這裡的等級體系對吧?”她有些激動地說。

但這似乎起了反作用。當她在關鍵時刻想要耍些小聰明時,我感到有些困惑。我試圖回想自己小時候面對這種場景時的應對方法。

“我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呢?” 我一邊模糊地回憶,一邊靠近露西亞。

“塔修先生...?哇!”

我慢慢從她腋下抬起手,將她抱了起來。這果然引來了她的強烈抗議。

“喂,放開我!”

路人紛紛側目,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無人上前檢視。露西亞有些激動,但無法抗衡我的力量。她掙扎了一會後,就停止了動作,因為她意識到我並沒有鬆手的意思。

“......怎麼突然這麼做?”

就像一隻被制服的貓,意識到反抗無用後就會平靜下來。

“你現在冷靜一點了嗎?” 我問她。

“是的,我知道了......我剛才的反應確實很糟糕。”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我緩緩放開她,扶她穩住身形。

“別擔心,這是第一次,你會逐漸習慣的。這在人類社會中難以避免。”

“你說得對,我明白了,但我剛才的舉動真的很不像我自己。”

“我不是說你不能害怕或出錯。總有一天,當你成功做到這些事時,會想起這一刻,為自己的成長感到驕傲。”我鼓勵她。

“我會努力的。”她點點頭。

我拍拍她的頭,然後我們重新走向公會大門。露西亞稍微平靜下來,我也對她終於冷靜感到欣慰。

“請跟緊我,儘量學著我的樣子。” 我建議她。

露西亞點點頭,跟隨我走進公會,神情彷彿即將踏入刑場的聖女貞德。新的職業生涯充滿未知,但她決心迎接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