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從進入第一大學，到成為邊緣學院院長，前後不過四五年功夫，倘若按部就班，恐怕現在連高階註冊巫師的身份都沒有。
但眼下，他卻身著‘太一’，手提‘計都’，一手掌控著兩道傳奇級別的巨神兵，成為第一大學，乃至整個聯盟裡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便是稱一聲‘眾生之上，七位以下’也沒什麼不可以。
這種境遇，幾乎是前無古人的，自然也沒多少歷史經驗可以參考，所以雖然他嘴上說著‘磨合’，但在如何調和兩條傳奇大道之間關係的問題上，屬實兩眼一抹黑。
就像眼下，計都明目張膽的朝地上吐了兩口唾沫，他卻有點兒拿不準該怎麼處理了。
按照一般邏輯，身為計都的掌控者，自然是要維護自身相應威嚴的，對於這番挑釁，直接讓計都把它吐掉的東西重新吃回肚子裡，並非難事。
但這麼一來，勢必讓他與這把槍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劣。
而如果裝作沒看見，輕飄飄放過計都的冒犯，難保它以後不會蹬鼻子上臉，養出更壞的毛病。
許是察覺到年輕傳奇眼底的為難。
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呵呵一笑，指了指那支槍：“——古人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我看你之前那一槍就很漂亮，不妨讓這計都多開兩槍，早些收拾那些躲在地縫裡的蟲豸。”
鄭清眼神一亮。
不由點了點頭。
對啊，這廝既然喜歡吐，就讓它吐個痛快，再多吐幾次。耗光了它的力氣，它自然沒精神鬧么蛾子了。
“——呸！你們這些學院派的巫師，一個個都是偽君子！打著光明正大的旗號，做著蠅營狗苟的勾當，真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
計都立刻歪了槍管，對著老姚破口大罵起來。
老姚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模樣。
笑嘻嘻對這槍打了個招呼：“——先前在外面，還覺得你這傢伙拙口鈍腮，只會口吐粘液，發出啊啊嗚嗚的嘶吼，沒想到竟會不少成語，嘴皮子也蠻利索的……以後跟旁人對陣，大可把它放出去，讓它狂吠一陣，或許能收到幾分精神魔法攻擊的效果。”
後一句話，他是對鄭清說的。
鄭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有給計都再次聒噪的機會，心神微動，先給其他幾位傳奇遞了念頭，讓祂們停了手，然後再把念頭落在計都身上，支使它朝四方開槍。
計都的嘴被一團又一團淡綠色咒光堵上。
自然沒法繼續罵人。
無數彈光從天而降，猶如瓢潑大雨，落地後便化作一道道束縛咒，將那些躲在石窟、地縫裡的囚徒們一一捆紮起來。
鄭清的目光隨著彈幕的延伸，掃過整座黑獄世界。
連打數槍後。
計都精神稍稍萎靡了幾分，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距離那些‘域外天魔’降臨大約還有數日，你可以藉著這段空閒，想想自己接下來要做些什麼。”老姚的聲音再次在鄭清耳邊響起。
“做什麼？”
鄭清微微一愣，轉而看向黑獄古堡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那我去拜訪一下那株老玄黃木，看看能不能從它那裡借些葉子來？”
先前他用秩序那棵小玄黃木煉製的豆兵，靈性十足，威力也不錯，在鄭清看來非常適合給邊緣學院的學生們當作護身的道兵使用。
只不過小玄黃木年份不長，葉子也不多，想要供給一整個學院的消耗，力有未逮。
恰巧他此番來的黑獄裡，有一株年份極老的玄黃木，年復一年，應該已經攢下許多落葉了，剛剛交手時，他就一直把這件事記掛在心上。
老姚聽到這話，微微一愣。
“——不不，我讓你想的不是這種小事。”
他連連擺手，否定了年輕傳奇的想法，頓了頓，補充道：“當然，你來黑獄，確實應該去拜訪一下那株老樹，為上次在黑獄驚嚇到它老人家賠個禮…但眼下，更重要的是你自己。”
說到這裡，姚教授把手中菸斗塞進嘴裡，先指了指鄭清手上的‘太一’戒指，然後又指了指剛剛被鄭清收起掛在腰帶上的‘計都’槍，語氣稍稍嚴肅了幾分：
“——以你現在的能力，掌控兩份傳奇的力量，並非易事。古早的修士有佛道雙修，有魔道雙修，有佛魔雙修，等等，無一例外，道途都很艱難。要知道，傳奇這兩個字，就意味著對魔法的理解已經臻至化境，開始觸控真理的境界了。每一位傳奇都代表了一條通天大道……你現在卻掌握了兩條。雖然隸屬旁門，但旁門的傳奇也是傳奇，只是前途斷絕，傳奇應有的威能一點兒也不少的……你現在就像一個路人，同時走在兩條道路上。很容易扯到蛋。所以，我剛剛是提醒你，應該好好想想自己以後的‘道途’了。”
這番話裡用到的比喻略顯粗俗。
卻不難理解。
原本蹲在鄭清肩膀上假寐的黃花狸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而後注意到年輕傳奇責怪的眼神後，立刻乾咳了兩聲。
“這確實是個問題。”
它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正常來說，每一位傳奇都在隨時隨地散發著自己的‘道韻’，低階巫師與之接觸時間長了，很容易被這位傳奇的道韻影響，走上祂的‘道路’，理論上，普通巫師持續處於被兩個傳奇道韻影響的環境中，最終的後果就是意識扭曲變成瘋子……但是，我們邊緣學院的院長可不是普通人。”
它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鄭清肩膀。
一臉自豪。
姚教授顯然知道它的意思，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即便禁咒能夠無視一切規則道韻的影響，這個能力也是有限的……就像你不能指望一條小水溝裝下整條寂靜河的水，當影響他的道韻強到一定程度後，便是有禁咒加持，也很難消解了。”
花貓臉上笑意漸隱，扯了扯耳朵，貓臉皺了起來。
鄭清眨了眨眼。
他記得先生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但卻是從另一個角度來分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