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梅雙手按壓著麵糰,簡簡單單地揉搓著,眼神渙散,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臉上時而洋溢著笑容,時而又落寞不堪,落下淚來。
原來辛梅在和麵的時候想起了往事:
二十幾年前,辛梅和夏騰曾經深深相愛彼此。
兩人如膠似漆,相愛多年,但好景不長。
夏騰是夏家豪門唯一的獨子,辛梅家境一般,夏家看不上。
而且世家大族都講究強強聯合,夏家當時為了與言家相互壯大實力,早就定下了婚約。
夏騰和辛梅是真心相愛,兩人私定終身,開始了漫長的逃亡。
哪知夏騰他們即使逃到安陽省外的一個小鎮隱居,還是被捉了回來。
被捉回來的夏騰在家族的壓力下被迫與言家之女言琴結了婚。
而辛梅當時已經懷有身孕。不甘心的她也曾多次找上夏家,但換來的不是譏諷嘲笑,就是莫須有的“貪圖富貴”“婊子”“騷貨”等等不堪入耳的羞辱。
夏騰結了婚之後,也被家族軟禁整整一年。
辛梅誤會夏騰變心,一直閉門不見,做一個縮頭烏龜,也對夏騰因愛生恨。
言家聽說夏騰在外有女人,並且懷有身孕,眼裡自然容不得沙子,派人多次暗殺辛梅。
好在辛梅福大命大,都躲了過去。
一個弱女子懷有身孕,又被大家族追殺。
可想而知,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沒辦法,辛梅只得東躲西藏,不斷逃亡,最後逃到環山村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避難。
年輕時的辛梅多少有點姿色,環山村的王記貪圖她的美貌,不嫌她懷有身孕,願意與其結為夫婦。
只是王記不想要這個不屬於自已的孩子。
所以辛梅沒得選擇,孩子一生下來就只有三條路。
要麼送回夏家,要麼送給別人,要麼送到山上喂狼!
送回夏家當然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孩子是夏家的骨肉,夏家一定會善待他,給他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就怕孩子還未送到夏家手裡,母子二人都會斃命於言家。
送到山上喂狼辛梅肯定於心不忍。
所以眼下最好的選擇便是將孩子送人。
辛梅百般無奈下之下,將孩子扔在了村裡李老伯的門前。
孩子得李老伯收留,加上辛梅暗地裡不斷幫助,所幸一天天長大。
只是好景不長,李老伯年事已高,在孩子6歲時便與世長辭。
幸運的是,環山村的村民們心地善良,對這個無依無靠的孩子給予了無盡的關愛。他們輪流照顧孩子,給他吃的喝的,像對待自已的親生孩子一樣。孩子在村民們的呵護下,也漸漸長大……
……
“這都多久了,怎麼還沒好?”
王記一句話將辛梅從回憶中拉到現實。
“快了,快了!”
辛梅用手背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然後將和好的面,切成一個個小塊,陸續下鍋。
不一會兒,熱騰騰、香噴噴的饅頭被端上了桌,白嫩的表面還冒著熱氣。小女兒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王記剛咬了一口,臉色立刻變了。他猛地吐出嘴裡的饅頭,皺著眉頭,怒氣衝衝地說道:“怎麼有一股酸楚味!該死的臭婆娘,連個饅頭都做不好!”
辛梅聞言,臉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和不甘,但很快恢復了鎮定。她冷冷地瞥了王記一眼,毫不客氣地回應道:“嫌不好吃你就別吃,沒人逼你。”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句試試?”
王記惡狠狠地盯著辛梅說道。
“嫌不好吃,你自已去做”
辛梅又毫不客氣地回應道。
王記的怒火似乎被點燃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陰沉。
小女兒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停下了手中的饅頭,怯生生地看著父親,眼中充滿了不安。
“媽的,我要你有什麼用,連個饅頭都做不好”
王記將剛才咬了一口的饅頭扔到辛梅臉上,緊接著又是將辛梅一頓拳打腳踢。
小女兒哭著撲過來,試圖拉開父親,卻被一腳踹到一旁,摔倒在地,哭聲更大了……
整個房間充滿了暴力和不安的氣息,辛梅的整個身心都傷痕累累,而小女兒的哭聲則在空氣中迴盪,顯得格外悽慘。
而這樣的一幕,在這個家早已司空見慣。
……
蘇凡這幾日一直沒有出門。
他把一切事務都推掉,最近一直閉門在家做風景區專案的策劃案,他知道這個專案建設的意義重大。
言若溪也知道風景區專案的重要性,一直沒有打擾蘇凡,只是默默的為蘇凡端茶送食,有小事替蘇凡悄悄擺平。
言若溪瞅了瞅手機天氣,皺了皺眉頭,然後走到倉庫向郭大路吩咐道:“大路,今天中午吃完飯就發車吧”
郭大路疑惑道:“這還不夠一車呢”
言若溪解釋道:“我看了一下天氣預報,未來一週德清都會有雨。我們這裡山高路遠,路不好走,你先送掉吧!”
“好”
郭大路應答。
正當言若溪交代完郭大路的事,轉身出門,卻被一個婦人撞倒在地。
那個婦人身上揹著諾大的一筐草藥,手裡還拿著一個提籃。
“對不起,對不起,言書委你有沒有傷著”
婦人趕緊扶起言若溪。
“沒關係,是我自已不小心,辛嬸你不要在意”
言若溪被辛梅扶起,拍了拍塵土笑著說。
扶起言若溪的辛梅此時卻愣住了,她雖然此前也和言若溪有過多次交道,但像今天這麼近的會面還是第一次。而且她隱約覺得言若溪的臉特別像一個人。
“辛嬸,你沒事吧?”
言若溪看辛梅眼神渙散,久久沒有鬆開她的手臂,便拿出另一隻手在辛嬸面前晃晃提醒道。
“哦……我沒事,我只是覺得你特別像我一位故人?你是哪裡人?父親貴姓?”
“我德清市區的,父親是……”
“辛嬸,你前兩天不送過很多草藥了嗎?今天怎麼又送來這麼多啊?”
郭大路主動走過來卸下辛梅的揹簍說道,打斷了言若溪的回答。
“這不孩子快上學了嗎?我得抓緊給她賺點學費”
“唉……要是你家男人稍微有點擔當,辛嬸何必那麼辛苦”
郭大路一邊裝點著草藥,一邊唉聲嘆氣道。
畢竟整個環山村,都知道王記好吃懶做,又是賭徒,沒事還愛家暴自家人。
“辛嬸你手臂怎麼青了,還有你這脖子?”
言若溪注意到辛梅身上的傷,關心問道,然後她臉色變得肅然,“是不是王記又打你了?你告訴我們,我們替你治他,大不了和他離婚”
辛梅何嘗不想和王記離婚,但是她已經拋棄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對不起小女兒。
倘若和王記離婚,她的小女兒日後跟著王記,日子一定會苦不堪言。
“哦……這是我採草藥的時候從山上摔得,沒事,都是些皮外傷,休息幾日就好了”
辛梅苦澀的解釋道,
“蘇凡在嗎?我這裡有剛做好的桂花糕,這孩子打小就愛吃,我想送一點給他嚐嚐”
“他在,只是……最近他比較忙,要不……我幫你轉交給他”
言若溪怕辛梅打擾蘇凡,不好意思地推脫道。
“哦……不用了,還是我自已給他吧。放心,我不會過多打擾他,放下東西我就走”
“那好吧,他人就在村委辦公室,你去吧”
言若溪親切道。
辛梅提著竹籃,輕輕推開了村委辦公室的門。
蘇凡此時在會議桌的底角,正專注地盯著筆記本螢幕,完全沉浸在工作中,門被開啟絲毫沒有察覺到。
辛梅看到蘇凡如此認真地工作,心中湧起一陣欣慰和自豪。她沒有打擾他,只是站在遠處默默地注視著,眼神中充滿了溫柔與關愛。
片刻之後,她輕輕將竹籃放在長桌上,隨後,她悄悄關上門,離開了。
不久,蘇凡注意到了長桌上熟悉的竹籃,嘴角泛起了一絲溫馨的微笑。他心中一暖,自然知道這是辛嬸特意為他送來的。
他走過去,開啟竹籃,拿起一塊軟糯的桂花糕,細細品嚐。每一口都帶著熟悉的香甜,彷彿將他帶回了兒時的記憶。
從小到大,蘇凡住在潮溼陰暗的茅草屋裡,沒有父母的庇佑。他常年忍受風吹雨打,食不果腹,飢寒交迫的生活。不是和野狗搶食,就是厚著臉皮去街坊鄰居家蹭飯。
好在村民對他照顧有加,勉強可以生活,但辛嬸對他的關愛尤為深厚。
尤其八歲那年,村裡連遭大旱,家家缺少口糧,無法顧及蘇凡。
是辛嬸揹著丈夫王記,偷偷送來了一籃饅頭和桂花糕,才讓蘇凡勉強度過了那段艱難時光。
十歲那年,蘇凡高燒不退,外面還下著大雨。
辛嬸揹著他,冒著風雨走了幾公里的山路,將他送到清水鎮醫院,才讓他脫離了危險。
……
這些類似母親的恩情,從小到大,辛嬸一直在默默地給予。
蘇凡永遠都記得這些溫暖的瞬間。她不是他的母親,卻勝似母親!
在蘇凡心裡,環山村除了李爺爺,辛嬸就是對他最恩重的人。
他繼續默默地吃著桂花糕,眼淚竟不由自主地滑落……
這生活,有苦也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