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縮手縮腳落座，拿起桌上的A4紙，赫然寫著方案兩個大字，不知情的還以為羅嶽鳴和她要籤什麼不平等協議呢。

翻開第一頁，標題是《關於莫安茹女士醫治計劃的利弊》

方案一：治療

利：病癒

弊：病癒率不到千萬分之一，無論做手術與否，莫安茹目前狀況毫無可能承受一切治療手段。所需費用高昂，莫爻無法承擔，術後併發症出現時，莫爻無暇分身照顧更無法支付任何服務費用。

由此可見，該方案無可行性而言。

方案二：放棄治療

利：莫安茹可卸去負擔離世，於身體和心理而言百利無一害。不必擔心費用問題，畢業之後安心工作，可繼續尋找任南星。

弊：喪母

該方案可行。

儘管對羅嶽鳴的態度心裡已經有底，可是看到這些字眼莫爻還是握緊了拳頭。

莫爻嗤笑，可以，這很羅嶽鳴，從提出有事要來見他到現在不過一個多小時，百忙之中他還抽空打了份方案出來，還真是謝謝他了。

不過他的心和紙上冰冷的字型一樣，毫無人情味可言。

莫爻放下紙張，腦中轟隆作響，她張嘴晃了一下腦袋，卻聽不清自已是難過還是無奈，道“躺在醫院的是我媽媽。”

“我知道，如果是我媽媽，我早已選擇好了，不會拖這麼久。”

“你會選什麼？”

“放棄治療。”

莫爻就是多餘問，明知道無商不奸，他不可能選擇弊大於利的事。

羅嶽鳴終於停止手指敲擊，抬頭看向她“莫爻，你要清楚，雖然你不願意失去媽媽，可她未必想活下去，各種治療已經讓她身心俱疲了，再讓你揹負一大筆債，你的媽媽難道會心安理得接受麼？”

莫爻失神了一下，他沒叫她爻爻，這就說明他很在意且嚴肅的談論這件事。這算什麼？玻璃渣裡找糖？

愣了愣神，莫爻繼續話題“我明白的，只是我想媽媽活著等到弟弟回來。”聲音開始哽咽，她和媽媽等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訊息，弟弟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羅嶽鳴似乎是怕她搞不清楚狀況，說道“我和你的情況，給你的價格已經是市面上最高價格，生活費也從來沒有為難過你，尋找你弟弟的費用也是我來承擔，我們倆一旦分道揚鑣，你們一家人只會陷入更艱難的處境。”

“羅嶽鳴，你只是給了我錢，我也只是交易我自已，我們屬於正常買賣關係，你沒資格指手畫腳什麼。”莫爻不傻，當然清楚他分析的利弊，也清楚羅嶽鳴現在是認真為她考慮，可是身在其中便深受其擾，誰又能爽快決定自已母親的生死。

羅嶽鳴輕嘆一口氣，取下鼻樑上的眼睛握在手裡，另一隻手一直按著眉心，似乎多按一會兒煩心事就沒了。“你不該那麼自信，你總會有讓我嫌惡的時候，到那時一切資金都沒了，你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在他覺得，他已經很為莫爻考慮了，至少莫爻每次陪他，他都支付一筆很高的錢，學費和生活費，私家偵探的費用，以及莫安茹在醫院的一切所需，他都沒有說半個不字。

莫爻失笑，是啊，沒資格的是自已才對，可是自已又該以什麼樣的方式看著母親因病痛折磨至死？

“不好意思羅總，是我冒昧打擾了。”莫爻想哭卻哭不出來，心酸從腹部升起，卻被深深的無力感壓下去，頓時腦子裡一片噪音交雜，她只想先離開這，或許一開始就不該來這，她知道母親的病再難好轉，無非是時間的快慢而已，可是她又很難說服自已放棄，畢竟，那個人是生養自已的母親。

羅嶽鳴沒叫住她，這種時候的挽留是無用的，只會浪費時間。電腦螢幕右下角閃爍，是公司發來的檔案需要簽字，他大概瀏覽了一下，確認無疑後在下方簽署名字回覆傳送。

這才拿起手機向她賬戶轉賬十萬元，在他覺得，這件事情莫爻會消化的，早幾天或晚幾天罷了，錢不多，她用來周邊旅遊散心一段時間是夠用的。

放下手機正要燃起樹枝，想了想又給她發了一條資訊“爻爻，好好考慮清楚怎樣才是對媽媽最好的選擇。明天要去出差，大概一個星期回來，我會抽空去找一找你喜歡的書帶回來。”

這是莫爻最吸引他的點，每一次出差，不管多忙他都會為莫爻去當地搜一些小眾的書籍，不是他摳門，而是莫爻喜歡的，除了錢能難倒她，其餘她從不會要求什麼，所以這些小事他都會答應。

他更喜歡莫爻的坦蕩和純良。他們這段關係已經保持一年多了，裝是裝不來的，他知道莫爻骨子裡的高傲，莫爻品學兼優，身材相貌都無可挑剔，如果不是這樣的困境困住她，自已一輩子都得不到她。

羅嶽鳴揉了揉眉心，按了遙控關上窗簾，再次點燃樹枝後又繼續工作。

莫爻失魂落魄下了樓梯，最後一階沒留神，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幸好喬媽聽見下樓聲音早早就過來，見她踏空忙上前扶著。

“爻爻，發生什麼事了？”喬媽擔心得很，從第一眼她就很喜歡這個女孩，哪怕她知道莫爻的身份，卻是討厭不起來，反而更心疼她。換句話說，人生在世總是身不由已的，哪能事事都如意。

莫爻晃神，頓覺眼前的人就是自已的媽媽，淚珠子滴落，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怎麼說得出口呢？光是情婦的身份就讓她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即便是羅嶽鳴沒有妻子，可她被包養也確實是事實。難道她可以跟別人訴苦，自已的金主不肯出錢救助母親嗎？更何況這個金主已經出得夠多了。

喬媽手足無措“爻爻，怎麼了爻爻？”一時想不起拿紙巾，只得用指腹輕輕擦拭。

莫爻回過神來，這才看清眼前不是媽媽，這裡也不是她的家，想起方才羅嶽鳴的話，自卑感又開始作祟，只覺得趕快離開比較好，待在這也是自取其辱。

“喬媽，我沒事，待會兒還要上課，我先走了。”

還沒等喬媽說話，莫爻就跑出了別墅。

出了門，與門後清涼的世界不同，烈日當空，一下子將她拉回來。這裡一直都不是她的歸屬，只是一個水晶打造的牢籠而已。

莫爻擦了擦淚痕，將上衣帽子拉起來戴上，往別墅區門口走去。還沒走出多遠，手機響了，是一條微信和一條簡訊的聲音。

拿出來看，是羅嶽鳴的轉賬和他發的訊息。

莫爻骨子裡的清高讓她很想拒收，可是接下來會面對的各種難題又讓她有些畏縮，不知道回什麼，索性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