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的宅院是整個京城最雅緻的,先帝賜給薛由,說言官之首,配得上這獨樹一幟的府邸。
可現下,刀光劍影,血色和屍體錯落,難不成也是雅緻嗎?
陸遲讓人儘快收拾這滿院的殘局。
薛由道“言之,眼下該怎麼辦?”
“岳父放心,慶王一黨大多殲滅,剩餘投降的,君上會妥善處理。”
“好好,那就好。”
薛母過來攙扶他“老爺,回去休息吧。”
陸遲道“門外已備好了馬車,還請岳父岳母移步,這院子灑掃,怎麼也要兩日。要不先收拾東西,去我的府邸湊合幾天吧?”
二人對視一眼,總覺著不合適。
薛妤道“父親,地上血跡幹了就沒法再洗了,整夜灑掃,也睡不安穩。小院倒是離著遠,可是常年沒打掃,也得好些時候,現在都快天亮了,還是先去陸遲府上住幾日吧。”
薛父薛母點頭,回屋去收拾東西。
薛妤深深看著二人背影,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護不住他們了。
陸遲蹙著眉看著薛妤,轉頭正好碰上“怎麼了?”
陸遲輕輕攬過她擁在懷裡“昨日安排了姚括之後,就馬不停蹄趕回來,從來沒這麼怕過,害怕你等不到我。”
薛妤沒有說話,被他緊緊擁在懷裡,眼淚滴答掉。
“你呀你,膽子太大了,怎麼敢去軍營調兵遣將的呀,這些事,你讓李湚珣處理不就行了。”
“可是你不在啊,你不在沒法調動兵馬啊。”
“可以調動,麻煩些而已,不過李湚珣應當不知道,太后倒是知道方法。”
“還有太后知道君上不知道的方法?”
“當然了,若我和令牌都不在呢,這兵馬就不動了?”
也是啊……
難怪太后那天說話陰陽怪氣,就是想要自已手裡的令牌。
“我和太后都快起爭執了,我鼓足了勇氣和她鬥嘴,我不想把令牌交給她。”
陸遲笑笑,寵溺著摸摸她的發“你不想交就不交,這令牌就給你保管吧。”
“我可不要”薛妤掙脫懷抱,一把擦淨臉上淚水,從腰帶裡掏出令牌丟給陸遲“燙手山芋我再也不要拿了。”
薛妤生氣拂袖,卻不想從袖中掉落一把利刃。
“這是?”陸遲神色緊張撿起這把短刃。
薛妤看著利刃,怔怔道“問郭信頤將軍要的,若是等不到人來相救,又恰巧落到慶王手裡,就用這把利刃來結束此生。”
陸遲藏起短刃,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側過身不看薛妤“阿妤,你有想過不和我在一起嗎?”
薛妤抬眸“什麼意思?”
“好像…危險都是我帶給你的。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昭告天下,是我悔婚,我的所有錢財資產都給你,兵馬大權也不要了,我會自已去沒人的地方過完此生,不給你添麻煩。”
薛妤想笑,這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魔王,也是個戀愛腦嗎?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薛妤起身,從後面環住他的腰“你不要我了?”
“怎麼會!”
“那我怎麼可能不和你在一起。”
“我只是覺著,在我身邊很危險。”
“都一樣,你有危險了,我來救你。我有危險,你來救我好不好。”
陸遲轉身,將她緊緊環住“好。”
“對了!晚寧呢?你見到晚寧了嗎?”薛妤突然反應過來“我讓她順著陝原方向去找你的,你看到她沒?”
“別急別急,阿妤,別急。”陸遲用巧勁順她的背“沒事沒事,我遇到了,沒事。”
“她在哪兒?你安頓她了嗎?”
陸遲繼續輕撫她的背“沒事,不著急。她已經在我府上了,聽話,沒事的,我在呢。”
薛妤這才平靜下來,不知道這是什麼習慣,總是會在忽然記起一件要緊事的時候就著急激動,很難平復下來。
“你在哪兒遇到的晚寧?”
“幷州的官道上,這丫頭,還挺精明,穿得破破爛爛的。要不是她先認出我,我還不知道是她。”
薛妤笑笑“然後呢?”
“我這邊都是幾個親衛跟著,趕了馬車,我就讓她別騎馬了,去馬車裡待著。她那技術,現在都不一定到得了京城。”
薛妤笑出聲,一拳揮到他後腰“你是真毒舌。”
陸遲老遠看到人影晃動,輕輕拉開二人距離“要和我騎馬嗎?”
薛妤點頭。
薛父薛母上了馬車。
陸遲上馬後,一把將薛妤拉到身前坐著。
而後往陸遲的府邸行進。
“阿妤,我想和你道歉,認個錯。”
薛妤疑惑“怎麼回事?”
陸遲撒嬌似的將頭埋到她頸窩“這件事,我沒考慮你的感受,對不起。”
“你快說,你要急死我?”
陸遲笑笑“陳青山在倒塌的房子裡救了一個小孩,她的親人沒了…我將她帶了回來。”
薛妤忙回頭“孩子呢?孩子沒事兒吧?她多大了?她知道她的親人沒了嗎?”
薛妤對小孩其實無感,只是經歷磨難後,很容易帶入孩子的角度看待問題,感同身受。
“孩子沒事,著涼了有些風寒。看她年歲,也就一歲多吧,這個歲數的孩子,應當會找母親,還不知道親人為何吧…晚寧帶著孩子在府裡,我怕你看到她會誤會,所以提前和你說一聲。”
薛妤搖頭“世道艱難,一個孩子,難不成我還容不下她嗎?”
“是是是,我家夫人寬容大度。”陸遲輕嘆“其實陳青山說的也沒錯,我倆快成婚了,這樣憑空冒出一個孩子來,人言可畏,你之後對這孩子的一言一行,都會被人談論。”
“我知道人言可畏,可我也知道人命關天。”薛妤將頭靠往他一些“你記得之前,周寅想害我那次嗎?”
陸遲點點頭。
“那次如果出差錯,遍京城都是我私奔的訊息,我的褻衣都在那兒散落了一地,傳得會有多離譜,我也不知道。可我不怕,我也沒想過別人說了之後,我是不是會自怨自艾。日子是自已過的,我不在乎這麼大的事,更不會在乎別人是不是會傳我虐待一個小孩兒。”
陸遲輕笑,用鼻尖輕輕抵了抵她的頭“可我還是對不起你,這件事沒有和你商量,就將孩子帶回來,這和逼你撫養她沒多大區別。”
“那你想怎樣賠罪呢?”
“將我全副身家都給你,命也給你。”
“收下了。”薛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