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君上，我武朝禮儀之邦，律法嚴明，既然兇手已認罪，求君上依律治罪。”薛若梧趴伏在地，頭伏得極低，她得替薛妤完成一些事才行。
李湚珣遲遲沒說話，他目光如鷹一般狡黠直視著薛妤。
這個女子，與其他不同。
她條理不算清晰，思路又過於跳躍，即便她故意誣陷，只要她搬出薛由左相的身份，自已也無法降罪她，可她偏不。
要說她不畏懼，那是假的，她顫抖的手指緊緊攥著，也只有身在其中的阿依慕會掉進陷阱。
李湚珣放下茶盞，停頓了一會兒“此事非同小可，還需查證。夜已深了，薛家二女先回帳歇息，阿依慕是否有罪尚無定論，但嫌疑難消，回去後只許待在營帳內，無召不得隨意出入。”
薛若梧抬眸“君上”
“好了，朕乏了。”
“君上，是否我不死，阿依慕殺人罪名便不成立？”薛妤挺直身子目光直指李湚珣。
“是又怎樣？”李湚珣笑著看她，這妮子著實勇氣可嘉。
“君上說話可算數？”
薛若梧嚇得顫抖，薛妤這膽子也太大了。
“自然。”
“那小太監還未死，小女的隨從便也算不上殺人，皇后娘娘更無權關押，畢竟，另一個兇手頂多也是罰禁閉，我回去就讓隨從關禁閉一個月整，君上聖意如何？”
她不信在這個封建社會的時代，人命真的如草芥，如浮萍一般不值錢。
左相之女被皇后親妹殺害，這樣都不判刑？那底層的百姓怎麼活？
說到這，就已經不是阿依慕和她的恩怨這般簡單了，她要看看，武朝的百姓到底過得什麼日子。
阿依慕立馬開口“這怎麼一樣？那小太監只吊著一口氣了！”
薛妤扭頭“所以不一樣的是我還能跪在這說話嗎？我能活著就不需要懲治兇手了是嗎？阿依慕！我倒要問問你，我究竟哪裡開罪你了？你為何殺我？”
阿依慕瞄了一眼李湚珣，面色無常，反正方才都已經承認了，大不了豁出去了“周寅與我也算好友，參加她大喜的婚宴卻被你攪局，你害她服毒自盡不說，來到獵場你又想勾引陸大人！”
“你真的覺得那是喜宴嗎？是嗎？還未成親，她的未婚夫與人苟且還有了骨肉，我在如意園親耳聽見，起雲鶴想製造意外，把秦素宜肚子裡的孩子去掉，就連秦素宜身邊的丫鬟春喜，也和起雲鶴有染。這樣的夫婿，你覺得是喜事？”
阿依慕無言以對，結結巴巴道“成婚不就是喜事嗎。”
“一生一世一雙人才配稱作喜事！高堂康健，兒女繞膝，關係美滿才配稱作喜事！”
“怎麼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怎麼不可能，女子就該為妾嗎？女子做夫人就該容忍夫君胡作非為嗎？”
薛妤氣不過，又開口道“可怕的不是男子認為女子不行，而是女子自輕自賤，覺得自已配不上任何事！還有！周寅聯合我的丫鬟設計陷害我，置我名節於不顧，我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怎麼了？我有錯嗎？”
“那你為何勾引陸大人？”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引他了？他成親了嗎？他有婚約了嗎？他有私定終身的女子嗎？他唯一訂過娃娃親的人，是我。我和他一個未娶，一個未嫁，二人發乎情，止乎禮，怎麼不能在一起？”
薛若梧大氣不敢出，她不知道薛妤連這都敢說，只能默默趴在地上，心裡默唸祈求李湚珣看不到她。
“你！”阿依慕被懟得啞口無言，可她不能輸“在我們西域，女子都愛慕最聰明最強壯的男子，男子是會為我們的愛慕而驕傲的，在武朝，女子應當賢良淑德，大度接受夫君三妻四妾才是，你是個妒婦！”
薛妤無奈笑出聲，她以為阿依慕的頭腦應該和她的美貌成正比。“阿依慕，你要男子為你的愛慕而自豪，你得回西域。你要女子容忍你做小妾，你得找一個會娶三妻四妾的男人！我是不是妒婦，輪不到你判斷。”
“你就是依靠這副皮囊！沒有皮囊你什麼都不是！”
“皮囊是我的加分項，沒有皮囊難道就要苟活一世嗎？自已都看輕自已，誰還會憐惜你？像你一樣靠下作手段害別人嗎？你的夫君與你同床共枕，每每想到你為了他殺人，他能安心睡覺嗎？阿依慕，你挺漂亮的可惜你活得不漂亮。”
“噗嗤”李湚珣沒忍住笑出聲。
爭得忘乎所以了，薛妤這才反應過來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也罷，她與陸遲的關係遲早會被挑破，與其等別人添油加醋和李湚珣亂說一通，又或者等到婚配年紀被胡亂賜婚，還不如早早捅破這層窗戶紙。
“君上，小女失言了。”
李湚珣眸裡大多是賞識，是讚美。他很好奇，薛由這個老古板，是怎麼教養出如此歡脫肆意又特立獨行的女兒。
“你…留下。”李湚珣又看了看薛若梧“你先回去。”
阿依慕惴惴不安，不知道該走該留，她害怕君上治罪，又害怕君上將薛妤納為妃子，這樣姐姐的日子會更難。
直到現在，她想的更多的，還是男女情事。
李湚珣一臉正色看了看阿依慕“姜無！”
姜無從屏風後面出來，瞟了一眼阿依慕後行禮“君上。”
“將阿依慕關押，回京審訊。此事著大理寺卿賀景初查明。”
“君上，君上我沒做錯！”
李湚珣看著她“阿依慕，你言行無狀，朕念你遠道而來不予追究。你行事乖張，朕體諒你貴為公主，驕躁也正常。可你居然膽大到殺人行兇，武朝依法治國，才得以經久不衰，否則難以服眾。你在牢裡好好想想吧。”
“君上！求您不要治罪，姐姐會難過的！君上，我不會了，我後悔了，我會好好反省的，君上！”阿依慕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你現在的哭鬧，真的是後悔嗎？你不過是懼怕這樣的懲罰而已，薛小姐有一句話說得很對，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否則，位高者人人效仿，百姓就徹底沒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