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不好多說，行了禮後退至一旁。
薛若梧小聲問“妤姐兒，君上會見嗎？”
薛妤搖頭“不知道，應該會吧。”
薛若梧吸了一口氣“阿依慕殺害當朝左相之女，小女薛若梧亦是人證，求君上為小女申冤。”
帳裡一陣響動。
“進來”
薛妤鬆了一口氣。
二人走至簾外，聽著彼此心臟跳得飛快，薛妤握了握薛若梧的手“別怕。”
薛若梧點頭。
很大的營帳，李湚珣坐在最上首。
薛妤進帳時不經意間瞥見一眼李湚珣，說不出來的感覺，這個皇帝有些奇怪，既不是長相，也不是衣著，但總感覺哪裡不對。
二人走到中央後下跪“見過君上，君上萬安。”
李湚珣打了個哈欠“朕記得你，那個私奔的小丫頭嘛，還差點認陸遲做爹。”
輕鬆玩笑的開場，在薛妤看來確實不輕鬆，他的意思是，你看，多久遠的事，我都記得。
薛妤垂首，不敢直視“君上玩笑了，深夜叨擾，還請君上恕罪。”
李湚珣看著她“念你身體有恙，恕你無罪。可你要想好了，一旦開口，再無後悔之路。”
“小女明白。”
“說”李湚珣一改方才的好脾氣，目光犀利。
“小女跟著阿依慕學騎射，那日馬驚了，小女御馬不佳險些出事，幸好陸大人相救才算逃過一劫，第二日清晨，小女尋找溪流時碰上阿依慕，原本以為她會幫我，可阿依慕掏出短刃刺向我，小女大聲呼救，阿依慕便將我推下山坡，若不是隨從趕來相救，小女此生無緣再回家盡孝道。”
李湚珣玩味的看了她一眼“你可知阿依慕與朕是什麼關係？”
“知道”
“那你還告狀？”
“回君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句話，很不錯。”李湚珣笑笑“你著實有趣。”
薛妤閉上眼睛垂頭道“回君上，小女幼時讀書，書中記載有一個國度叫中國，那個國家律法嚴明，無論何人犯罪，即便公平會遲來，但卻從不缺席。所以那個國家得以千秋不朽，深受各國敬仰。”
沒得到回應，薛妤繼續。
“反觀另一個國度，叫東瀛。那個國度聲色犬馬，目無法紀，所有的東瀛人都自私自利，倚仗著另一個好戰的國家逍遙法外，所以東瀛存在的時間不長，他們腦子裡齷齪的思想，加快了他們滅亡的速度。”
“呵”李湚珣輕笑“你是想說，如果朕不追究這件事，武朝也會像東瀛國一樣嗎？”
“小女不敢。”
“真的不敢嗎？”李湚珣端起杯盞輕抿一口“那你們便退下吧。”
薛妤忙叩首“求君上徹查此事，小女自問沒有得罪過阿依慕，為何她要殺我？”
薛若梧跟上“回君上，今夜小女守著家姐，君上親臨獵場福澤深厚，家姐才能醒來，本欲出門叩謝天恩，奈何身子不能承受，回來時便看到有人要殺小女，只因小女躺在家姐床上睡著了，小女與別人並無恩怨，若不是阿依慕想斬草除根，小女實在不知還有誰會下此毒手，求君上開恩，徹查此事。”
“一派胡言！”簾帳忽然掀開，阿依慕闖進來“你們兩個賤女人居然敢告我的狀！”
李湚珣沒來由的厭惡，眉頭皺了一下。
薛妤抬眸恰巧看見，沒錯，就要這個效果。
薛妤沒有轉身，只是俯趴在地，姿態做得極低“阿依慕，現在到了君上面前，你若實話實說，我可以不深究。”
阿依慕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大聲叫囂“薛妤你瘋啦？你算什麼東西？還深究？我姐姐可是皇后，我說不說關你什麼事！我說了你有資格聽嗎？”
薛妤唇角輕揚“我沒招惹過你，來獵場也是頭一回見你，你為何殺我？為何將我推下山坡置我於不顧？”
“別放屁，我才沒有！”
“你有，當時我見到你，讓你召集人馬，你卻說了很多不相關的話。你說我樣貌出眾，奪了你的光芒。你說我若是進宮會攔了你姐姐的路。”
“你亂編造什麼？”
“你想進宮為妃，鞏固你們姐妹倆的榮寵不衰！”
“怎麼可能！”
“我一來你便看不慣我，你覺得我會擋住君上看你的目光，也會擋住陸大人看你的目光！”
阿依慕急得想要辯解。
薛妤不給她機會，繼續道“你說君上見我容顏出眾定會色令智昏，你們姐倆的榮華便保不住，西域與武朝的往來也保不住。你說陸大人特意找你教我騎射，我是橫亙在你與陸大人之間的一堵牆，除非我死了，否則你想要的都會被我奪走。”
“你瞎說！”
“所以你又想進宮，又想嫁給陸大人，你在獵場才能有更好的機會左右逢源！”
“薛妤你瞎說什麼！”
“你說我不必千里迢迢奔赴而來，在家有人寵愛，來到獵場也有人安排妥當。你說憑什麼我錦衣玉食，你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還要在獵場風吹日曬。”
“你！”
“你說你要殺了我，你說你要清君側，你說你要陸大人只喜歡你。你懼怕我！你懼怕我搶奪你的一切！”
“我沒有！”
“你有，你嫉妒我的一切！”
“我可是西域的公主！我姐姐是皇后，我要什麼有什麼！”
“你有！你嫉妒我！你怕我！所以你拔下你的珊瑚簪子殺我，還將我推下山坡！”
“不是珊瑚簪子！是短刃！我從不帶簪子！”
……
良久沉默。
薛若梧手心都快出汗了，薛妤的步步緊逼，恰好踩中了阿依慕驕傲的命脈，所以她才會急於辯解。但凡薛妤語速慢一些，言語切實些，阿依慕都不會中招。
“呵，薛妤，你這招不錯啊。”阿依慕笑得頹敗。
薛妤依然跪著，現在，她終於直起了身子“阿依慕，到現在，我也不知你為何殺我，我不過逼你把事實講出來，難道我錯了麼？”
薛若梧餘光瞥到薛妤雙手交疊在身前，寬大的袖口遮住了腹部的絕大部分，但也能從側面看出，她的衣服開始沁出一些血跡。
薛若梧有些擔心，對於歷經磨難的薛妤來說，今夜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