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念之，是我的錯，你把手機給媽媽，我和她道歉。”
“可以啊，要不你下去和媽媽道歉？”
“你”任元清氣急，然後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念之，你媽媽，真的不在了嗎？”
“任元清，你走後，我們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可是自從你提出了那個辦法，我們一家人才是真的深陷泥潭。星星被賣到境外，媽媽查出了肺壞死，另外一側肺部纖維化，可家裡沒錢醫治，因為我得唸書，因為要用錢找弟弟。媽媽身體一年比一年差，卻沒有臉面求外公外婆幫助，因為她沒盡過孝道。媽媽在這沒有要好的朋友，因為這是她不熟悉的城市。”
莫爻吸了吸鼻子，繼續道“你給過媽媽什麼？你忘了那個鐵了心要嫁給你的姑娘有多堅決嗎？可你辜負了她，你將她一個人扔在深淵裡，任由她自生自滅，你不該活著的，至少，活著的不該是你。”
“念之，你聽我說……”
“聽什麼？說什麼？你們有聽星星說過什麼？你走的時候星星多大？你抱過他幾次？就因為你們夫妻倆的貪心，弟弟被賣到境外毒販手裡！你猜，弟弟會有毒癮嗎？夜裡你會不會睡不著？在你高床軟枕的時候，弟弟在毒販手裡討生活，或許動不動就要被打，或許早已成了癮君子，在某個老鼠成群的犄角旮旯裡吸食毒品，又或許在沒錢買藥的夜晚，在破屋子裡奄奄一息。”
“別說了！別說了念之！”任元清已經快要崩潰了，雖然他做的不是人事，可是虎毒不食子，他又怎麼聽的下去。
莫爻嘴角勾起輕蔑的笑，這就受不了了？這十五年來，自已和莫安茹哪一天是好過的？有時候擔心任南星已經死了，有時候擔心他被折磨成這樣的話還不如死了！可是隻有她們這樣煎熬著，而罪魁禍首還在夜夜笙歌。
“任元清，你說…找到弟弟的時候，他是死是活啊？會不會血淋淋的身上千瘡百孔？會不會斷了手或是斷了腳？會不會…沒了一雙眼睛？弟弟的眼睛最好看了，小時候我總說弟弟的眼睛真的和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可是我聽說，毒販挖眼睛是不打麻醉的，用吃飯的長勺一下就戳進去，然後繞一個圈，按住眼珠帶動眼眶裡的千絲萬縷，而後一起剜出來，血止不住的流，眼睛裡空洞洞的，哭都沒法哭……”
親眼目睹的可怕只是曇花一現，人是感官動物，偏偏有著旁白，有著想象的身臨其境，才最讓人恐慌。
莫爻就是要這樣的效果，以前她和媽媽受的煎熬，也要任元清嚐嚐。
“對了，就在剛才，媽媽也走了，身體上插著各種導管和儀器，你知道肺壞死和肺纖維化嗎？媽媽早就沒法自主呼吸了，要靠呼吸機才行，媽媽以前多漂亮的一張臉啊，走的時候，眼窩深陷，顴骨突出，臉色蠟黃得不成樣子，整個身體幾乎是皮包骨頭，摸不到一點肉，嘖嘖…多可憐啊…你說外公外婆百年後在下面碰到媽媽，該多心疼啊？是吧？任元清。”
莫爻平靜的語氣就像是回家說了一句我放學了一樣，她不難過了，難過的該是任元清。
“念之，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星星，對不起你媽媽。”
“別，任元清，你別和我說，我沒法替她們聽你道歉，也沒法替她們原諒你。”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離開你們，這樣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對不起！對不起念之！”
“不，你離開我們是好事，你這樣的人，不配和我們是一家人。你最錯的事，是認識了媽媽。你毀了媽媽的一切，你和蘇月靈，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都是罪人。現在心裡好受嗎？你害星星不知所蹤，害媽媽去世，害我沒了家人，然而天道輪迴，你和魔鬼睡在一張床上，我祝你們，生死相隨啊。”
任元清還在道歉，莫爻已經懶得聽了，結束通話電話，感覺世界清淨了些許。
炎炎夏日，莫爻卻覺得有些冷，將手機放入衣袋，環住雙臂往病房走去，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進門。
莫安茹已經穿戴整齊，妝面也妥帖了，羅嶽鳴連找的殯葬公司都很有他的風格，爭分奪秒。
“莫小姐，莫女士儀容已經打理好了，您看看還有沒有需要整理的。”其中一個女人問道。
莫爻轉頭，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之前那個健康的莫安茹睡著了，手法很專業，莫爻搖搖頭“不改了，挺好的。”
“那莫小姐要跟隨嗎？”
“不了，你們處理好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呢，再多看幾眼，莫安茹也不會回來，生前盡了最大的力，就夠了。更何況還有羅嶽鳴呢，他的事，誰敢不好好辦。“那就拜託你們了。”莫爻說完點頭致謝後便走了。
進了電梯，撥通私家偵探的號碼。
“莫小姐，是號碼不對麼？”那人疑惑的問。
“不是，把老何的位置給警察。”
“啊？”出乎意料的一句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參與了我弟弟的事，休想在毒品催眠下安樂死。他該戒毒，然後一輩子都在為這件事懺悔。連同他拐賣我弟弟的事，也一起說給警察。”
“可是，這樣會不會對你弟弟不利？萬一警察查到你弟弟在……在做違法的事。”語氣委婉，誰讓人家是金主，可不能讓她不高興。
“查到是天意，他要是沒做，回來的路就更順利了。他要是做了，就該坐牢悔過。這是兩碼事，我分得清，不至於因為他是我弟弟，就縱容他成為大毒梟。”
那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女人，太狠了，和羅嶽鳴怪配的。
莫爻掛了電話，想了一會兒，十萬塊轉給羅嶽鳴，然後發了一條微信“羅總，很慶幸窮途末路時有你拉我一把，可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你很優秀，值得很好的女孩兒，就不必在我身上耗時費力了，我媽媽和弟弟的事都多虧了你，我真的很感激你，所以不能再耽誤你了。麻煩轉告喬媽，我會想念她的，有勞了。”
鎖了屏，莫爻靠在電梯休息，也不知這段關係，是誰贏誰虧，不管了，現在最重要的人已經走了，心裡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