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妖魔兩界盡在魔淵深處,可也並非一派。
相反,他們各自居於一隅,互不干擾。
景峪的到來有些出乎白絮的預料。
對方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魔宮之內,恍若出入無人之境一般。
她愣了瞬,反應過來:“景公子來找宴卿雲?”
景峪打量了一番殿內的陳設,最後才看向坐在床沿的少女。
“我來找你。”
找我?
白絮更摸不著頭腦了。
只是看著景峪似笑非笑的表情,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數月前在秘境之中自已曾欠下的那個交易。
果然如她所想,景峪直言不諱:“秘境之中,你還欠我一個條件。”
“我知曉。”
白絮微微點頭,只是拿捏不清楚對方的心思:“景公子來找我,是想好了條件了嗎?只可惜我現在淪為階下囚,想來也許滿足不了景公子的要求。”
在白絮看來,景峪前來找她兌現當初的約定,大機率是想讓她以仙門之力幫什麼忙。
沒想到聽見這話景峪輕笑了一聲:“此事你倒不用費心,只怪宴卿雲如此敏銳,竟提前將你藏到了魔域,真可惜,如今魔域之中,除了那個閉關的老祖,還沒人能阻攔我。”
白絮聽著這話覺得怪怪的。
她沉吟:“景公子此番前來,到底有什麼要求?”
當初景峪救下她和宴卿雲二人是事實,她也無法抵賴。
好在如今劇情已然快進入尾聲,就算對方提出什麼為難的要求她也可以想辦法幫忙解決。
數月不見,少女似乎出落得愈發豔麗了。
景峪沉沉的視線在白絮眉眼間掃過。
上等的皮相,還有上等的火系靈根……
不可多得的——
煉丹奇藥。
只是可惜,原本他的打算並不是如此,但成神之路,就得需要一些必要的犧牲不是嗎?
景峪眉眼微斂,遮住滿眸的暗沉,只是語氣愈發輕緩:“白仙長,我的條件很簡單,只是想邀請你到妖域小住幾日罷了。”
“去妖域?”
白絮怔愣。
“不錯,”景峪微微頷首,“當然,並非只是單單小住幾日,我府上有一靈寶,因為一些意外有部分損壞,需要仙骨靈氣修繕,我只能來尋你相助。”
沒想到竟然是想讓她幫忙修靈寶?
白絮猶豫了瞬。
她如今身在魔域,即便宴卿雲將她軟禁,可也不曾苛待於她。
若是去到妖域,她能保證自已不被妖邪所害嗎?
但是面前的男人氣質溫和,周身充盈著一股超然物外的鬆弛感,似乎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毋庸置疑,白絮此先也從自已師父百里蒼燁的口中得知了景峪的真實身份,對方在妖界的地位無人能撼,幾乎是橫著走的存在。
如若真如對方所言,只是“請”自已去修繕靈寶,相信作為他的客人,妖域也沒有妖敢到自已跟前來。
可白絮莫名地就有些不安感。
她沉默了片刻。
然而這副模樣放在景峪的眼中卻是拒絕,他神色微冷,勾起唇笑了笑:“我今日從魔域間一路走來,竟然發現處處張燈結綵,聽路過的魔仕交談才知道原來是為了籌備聖子大婚的事宜,宴卿雲,打算娶你?”
說著景峪微微偏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語氣稍稍帶了些似嘲弄的意味:“師徒,仙魔,這要是傳到修仙界…”
聽見這話白絮微微皺眉,急忙打斷了他:“不過是他荒唐戲言。”
“這樣嗎?”景峪微微聳聳肩膀,“可是我前幾日見清陽宗似乎在大肆尋你們師徒二人啊,他們好像並不知道你的徒弟竟是魔族聖子,而你即將成為聖子的新娘。”
師門竟然在尋她。
白絮神色凝重。
她被擄到魔界這幾日,事實上只是專注和宴卿雲對峙了,期間有想過逃出去,可外面層層把守,令她幾乎無處逃離。
而後小二和她說可以在魔界等待劇情結束,可如今聽到景峪提到師門,白絮心緒複雜。
她又該如何向師門交代呢?
景峪見她遲疑,乾脆加了把火:“我可以帶你出去。”
“小二……”
白絮下意識想問小二的建議,可作為清陽宗的首席大弟子,本就不可能安安心心坐在此處等待著宴卿雲口中所說的迎娶。
所以她又咽回了想問的話,轉而抬眼看向景峪:“我答應你,我幫你修靈寶,離開這裡後,你可否帶我離開魔淵?”
景峪笑容擴大,妖冶的那張臉如荼蘼綻放:“當然。”
……
宴卿雲在魔宮議事大殿內處理這些年來遺留的爛攤子,突然就有了一層不好的預感。
這幾日他除了忙著在魔域扎穩腳跟,還不斷地飛速提升著自已的內功境界。
原本他是可以在清陽宗待到劇情應該轉折的時間節點,可這時候他卻發現,白絮被覬覦上了。
準確而言,應該是白絮的純種火系靈根,被惦記上了。
因為劇情偏移,他們下山歷練和秘境歷練時竟然同景峪有了交集,也正是這兩段交集,讓景峪注意到了白絮,對方進而又注意到了白絮的火系靈根。
景峪修煉多年,就只是在成神之路上跌了跟頭,因為知曉劇情,所以他清楚景峪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再次踏入成神之路的方法。
而這方法,便是煉成傳說中有躲過天道檢測重煥雷劫效力的神丹。
神丹煉成需要多種材料,其中這一味,正好便是修仙者至純的火系靈根。
清陽宗,要問至純至陽的火系靈根,那白絮便是唯一。
這也是在知曉風聲的第一時間他便把白絮帶到魔宮藏起來的原因。
對外是說下山出任務歷練,實際上他早已經暗中聯絡上了魔域。
魔域與妖界自成一派,互不干擾,更何況魔域內結界繁多,就算景峪想要找人,也不可能進入魔宮裡面而令人毫無察覺。
座下的魔仕恭敬彙報著近日以來魔域發生的種種事件,見主位上的男人面色沉沉,不由得愈發戰戰兢兢。
這位魔域新迴歸的聖子,雷霆手段,行事頗有當初老祖的風範,讓所有下屬無一不驚懼至極。
宴卿雲伸手揉了揉額角,思索著今日應該早點回寢殿,可誰曾想,手還沒放下來,靈海便動盪了一瞬。
寢殿的結界!
他神色一凜,轉眼消失在了原地。
……
寢殿內,原本打算帶著白絮悄無聲息離開的景峪看著面前淡金色的結界若有所思。
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聲:“他倒是捨得,連戮月結界都用上了。”
戮月結界?那是什麼?
白絮原本跟在對方身後,但是沒想到景峪剛想帶著她離開,便被屋內的一道金色的透明結界攔住了去路。
她看著這結界,直接問小二景峪口中的戮月結界是什麼。
還沒開口就被一股力道帶著往後撤了一段距離。
“景帝好眼光。”
男人慢悠悠的嗓音自頭頂傳來。
白絮頓了頓。
是宴卿雲。
景峪毫不意外,只是轉身打量了一眼獨獨困住自已的金色結界,又看向被突然出現的宴卿雲拉到結界外的白絮。
他神色不屑,再也沒了一開始同白絮交流時的雲淡風輕:“不過區區天階結界,能困住我一時片刻罷了,怎麼?這就是你魔域的待客之道,還是說,你想和妖界開戰?”
宴卿雲聳肩:“景帝好口才,你不由分說闖我魔域,被我魔域結界所困,此事,同魔域何干?”
“伶牙俐齒!”
景峪冷嗤,似乎絲毫不懼此結界。
不過一個專門用來控制妖魔的結界陣法罷了,對於已經跨入半神之境已久的他而言,根本不夠看。
宴卿雲沒理他,只是下意識看了看白絮身上有沒有受傷,確認少女並未被對方怎麼樣後,才鬆了口氣。
以白絮如今的功法境界,遇上景峪,連一擊的機會都沒有可能。
好在他事先有所準備。
面對景峪絲毫不把這結界放在眼裡的模樣,宴卿雲不置可否。
以他如今的實力,也不可能會設定出神階的結界一勞永逸,可是,誰說天階陣法便一無所長呢?
當初在秘境之中,他也同景峪做了交易,只是對方的條件太過簡單,不過在他進入魔域之後便履行了當初的承諾。
可誰讓對方把主意打到了白絮身上,他不得不防。
這結界之中他加入了一味仙草,那便是散靈蘭。
這味仙草具有不知不覺散化修為的效力,還是當初在那碧晶靈蟒的洞內發現的。
不僅如此,這陣法中宴卿雲還揉合了一些具有神經性毒素的靈藥,即便對景峪不過只有一時片刻的桎梏效果,可那也足夠了。
果不其然,景峪話落沒幾秒,便發現了這陣法的不同尋常之處。
面板表面輕微的灼燒感在提醒他,這結界有毒,不僅如此,更讓他驚駭的是,他的修為竟然在倒退。
就像是被什麼吸走了一般,此時凝結妖力化解已然無用。
他才反應過來自已是中了宴卿雲的計謀。
“你在這結界里加了什麼?”
宴卿雲見景峪臉色逐漸變得鐵青,慢悠悠提示:“不過一味散靈蘭,放心,一時片刻,也不會損失多少功力的。”
此話不假,景峪作為已經跨越半神之境已久的大妖,修為深不可測,就算散靈蘭再厲害,也不會把對方一身的功力都消耗殆盡。
但讓景峪吃大虧還是做得到的。
畢竟這是魔域,就算景峪再目中無人,也不會蠢到想要挑起兩界爭鬥。
這也是為什麼對方會選擇避開耳目從而私下找到了白絮。
更何況,對方視成神之境為瘋魔,絕對不會忍受眼巴巴看著自已修為流失。
如宴卿雲預料的那般,景峪果然在意識到結界有問題後,便急忙妖力護體打算抵抗。
可這正中宴卿雲下懷。
妖力運轉越快,結界所存在的毒素便會蔓延得越快,結合之下,散靈蘭的功效則會越好。
景峪全然沒想到自已並不放在眼裡的小小魔界聖子竟然聰慧如斯,不僅能夠將天階結界改造,還能讓他吃了大虧。
眼看著自已的修為已經跌到半神之境之下,景峪紅了眼。
一聲嘶鳴後,結界內的粉衫男人直接幻化成了一隻粉尾白身的偌大狐狸,三條尾巴流光畢現,只是一股衝擊力迸發開來,整個結界便出現了裂紋。
宴卿雲將白絮拉到自已身後,雙手結印凝了一個保護罩。
一連四五下,景峪才將結界完全打碎,但尾巴上的流光因此暗淡了不少。
他狐狸眼緊緊盯著宴卿雲,不住地在原地踱步,時不時發出一聲長嘯。
這動靜巨大,很快便能聽到屋外傳來陣陣腳步聲。
此舉顯然引來了宴卿雲一早便安排在寢殿外一層又一層的魔仕。
景峪怒火沖天,但強行衝破結界也讓他妖力受損極大。
不僅如此,體內多年來修煉到的半神之境,也退化到了天階。
要知道,從天階跨到半神之境,是何等艱難?
更何況,他歷天劫失敗,本就與成神失之交臂,如今更是倒退了一個境界,這和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好啊,好得很!
他前掌匍匐,微微垂下腦袋,惡狠狠盯著男人身後見此變故變得有些呆愣的少女:“我說過,一個條件,既然你的命是我救的,那現在,便還回來!”
靈光刺目,一顆巴掌大的粉白球形晶體就這樣從景峪的額頭間飛出來,直直朝著白絮的方向擊去,速度極快。
宴卿雲見此瞳孔微縮,電光石火間,他只來得及轉身將白絮攬進自已懷中。
一股巨大的妖力從自已肩胛骨處穿透而過,像是什麼一下被炸開。
他幾乎能感受到那妖珠從自已皮肉間穿過又迸開的力量,控制不住地,臉色變得煞白。
晃了晃,只能半撐在地上。
景峪見此愣了愣,神色複雜。
被他的妖珠腐蝕,哪怕是魔域聖子,至少也丟掉半條命,說不定連靈根都會被毀掉。
他嗤笑:“為了一個女人,葬送掉自已的一切,你也不過如此。”
寢殿外腳步聲已經臨近,左右不管是這一擊打在白絮還是宴卿雲身上,景峪的目的都已經達到。
他轉身,直接化作一股不易叫人發覺的白光離開了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