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靈換了一身COS的衣服．看上去像個小女警．但我知道．這小女警除了衣服和槍以外．對講機警棍指虎和辣椒水可全是貨真價實的東西．鄧洪也如約而至．
＂去哪？＂我打著火問道．唐靈看了一眼手機：＂西郊製藥廠老廠區＂
＂那地方不是已經廢棄了嗎？去那幹嘛？＂我更迷糊了．鄧洪說：＂雖然廢棄了，但旁邊有火車鐵道．而且廢棄的廠房非常容易出照片．更重要的是．這是對方選定的地方．周邊監控．路況複雜．廠區大．容易窩藏．＂
＂這不太危險了嗎？＂我立刻反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要不然多叫點幫手也可以啊．＂
唐靈問鄧洪：＂你看我怎麼說的．是不是和我說的基本一樣？＂又看向我：＂怎麼？你怕了？行不行啊你？不行你下車．＂
＂走就走．誰怕誰．＂我轟下油門．
西郊製藥廠這邊其實是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本身城市在發展．整個道路環境都變化了，由於製藥有汙染，所以新廠區搬去了更遠的郊縣．而老的這個地方．卻由於火車道經過的緣故．很難改造出經濟價值．故而一直荒棄了．不過倒是個難得的有廢棄感的地方．很多末日風照片和賽博風照片，都可以在這裡取景．
達到地點後．唐靈讓我們等在外面，調好頻道，隨時等她訊號即可．如果半個小時後沒有回應．也立刻開始行動．先她獨自一人前去．需要完成解除戒備工作．
時間滴答滴答的過去．我焦急的坐立難安．只能拿著鄧洪給的製藥廠方點陣圖一遍一遍看．一方面這是第一次出現場配合警方抓捕．另一方面也確實擔憂她的安全．唐靈這人有壞毛病．什麼都要藏著掖著．不到最後一刻絕不亮底牌．鄧洪則看著手裡的定位．悠哉遊哉的蹲著抽著煙．
時間已經過了25分鐘．鄧洪忽然站起來說：＂不對．已經有十分鐘沒有任何移動了，輕微的也沒有．我們現在就出發．＂我趕緊跟上他出發．他則毫不猶豫的撥打了電話．尋求支援．
輕手輕腳到達定位所在的地方．這是類似於一個小禮堂的地方．前後兩扇門．裡面還亮著攝影燈．鄧洪先耳朵貼牆．裡面隱隱約約有音樂的聲音．只見他將腳抵在門上．扭身一發力．一腳將門踹開．裡面一個男人戴著口罩，正在洗著什麼．看見有人闖入．轉身就從前門逃竄．我則看見唐靈一動不動躺著桌子上．頭髮溼漉漉的．
＂我去追．你照顧她．＂說時遲那時快．鄧洪咚咚咚的追出去．我則扶著唐靈．發現她已經陷入了昏迷．我毫不猶豫的扇了她兩下．掐了半天人中．又把揹包裡的礦泉水開啟．澆到臉上．唐靈微微恢復了一點意識．用力抬起手臂指著桌上的相機．然後胳膊就再也抬不起來．我趕緊把相機放到包裡．外面則警聲大作起來．
三個小時後．唐靈在醫院醒來．看到我和鄧洪陪在旁邊．眼神關切的看著他．鄧洪則點點頭．唐靈彷彿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慰藉．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唐靈已經能完全恢復過來．直接從醫院去了警局．讓我去北西大學找何瑾．然後在學校等她．傍晚時分．她終於結束了警局的事務．和我們第三次來到鳳凰木下．把所有的好奇劃上一個句號．
＂寧晨歌給的所有線索其實都指向了攝影師．也就是北校區藝術學院的吳達老師．但她不能指明．因為一旦指明．她的一切隱私將被公之於眾．這裡的隱私包括．姓名．住址．財務情況．以及她在無意識情況下被拍攝的所有照片．公之於眾的眾則包括她通訊錄裡的任何人．郵箱裡的任何人以及網路社交裡的任何人．事實上．所有人都禁不起這樣的自爆．而吳達則是抓住了這一點來做脅迫．＂
＂其實一開始，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攝影師．但蒐集了大量她上傳的照片後．我覺得不對．因為所有照片底片都可以探查相機型號．那麼可以鎖定幾臺相機．然後順藤摸瓜．但後來發現照片都是她單獨沖洗掃描上傳．這就很麻煩．失去了對原相機的溯源條件．直到後面我意識到是膠片機的緣故．＂
＂下面讓我們來說說寧晨歌都留下了什麼訊息．除了已經解開的十一月十一日．11還指北西大學成立後的第十一個學院．如果我猜得沒錯．正是藝術學院？＂何瑾想了一下後點點頭＂校史裡面有說．確實是．＂
＂而那個木盒子和囊袋．單獨是解不出來的．組合在一起的話．造型恰似一種相機．叫雙反．需要兩個鏡頭來實現拍攝．正好是一大一小．而且囊袋的製作材料．就是相機蒙皮．她精心手縫的．這不僅暗示了兇手是攝影師．還告訴了我，攝影師使用的相機與眾不同．因為現在主流的攝影師使用的是單反相機．而且雙反相機大多照片成像是以膠片為主．＂
＂再一個就是鳳凰木了．寧晨歌精心挑選的墜亡之地．只不過一開始．所有的關注點都在墜亡本身上了．對墜亡的位置卻沒有深入的思考．這也是為什麼我說寧晨歌要聰明的多．但我太笨了．＂
＂關於頭髮．這一點也是一個遺憾．我一直以為染髮店有可能是幫兇．但事實上．根本不存在染髮店．因為當我中招的一瞬間，我就想明白了，染髮是在昏迷期間．吳達親手完成的．他需要給這些女孩一個虛假的希望．＂
＂頭髮其實是時間記號．也就是說．他告訴這些女生．只要在紅色褪卻後．他將銷燬所有印記放開控制．放歸自由．這樣女孩子們就有了盼頭，從而忍受了他半年的凌辱．囊袋裡的一撮頭髮．正是頭髮褪色的證明．＂
說到折磨．吳達非常聰明，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們活下來．所以等到即將逼迫她們死亡之前．就停止了性侵行為．從而讓法醫鑑定的時候．找不到性侵的痕跡．儘可能的隱匿自已的存在．他非常的知道尺度的把握．＂
＂直到六個月左右，女孩以為自已的紅髮褪去．自由即將來臨的時候．吳達會繼續奴役她們，繼續提供錢財．如果不同意．那麼就去死．他承諾只要是跳樓自殺．他就不會把所有的資訊公開．也就是說．社會人格死亡和肉體死亡．女孩們必須選一個．＂
＂至於錢財．他很清楚一個原則．就是物極必反．所以他的勒索控制在一個範圍裡．比例大概是60%，也就是說．不影響女孩的日常生活．但也不會留有餘錢．他怕逼迫太緊索要太多．女孩為了要錢讓父母生疑．壞了他的好事．＂
＂所以他在選擇受害者的時候．一直都是長線觀察．選擇那些家庭優渥或者不合的．女孩獨立生活為主的．這三起案件中．接觸寧晨歌是攝影師的身份．丁欣是搖滾同好．許瑤則是藝術老師．也就是說．他一直都在狩獵．這些場合都是他的狩獵場．＂
我不禁困惑：＂他為什麼能屢屢得手？報警不行嗎？＂
＂當然可以．＂唐靈說：＂報警之後，社會性死亡隨之而來．難道報警了，他被抓了，那些公開的照片不會變成網路茶餘飯後的談資？不會變成學校裡有意的疏離和惡意的眼神？那些身體特徵不會成為猥瑣的探討話題？正義確實會到來．壞人一定會伏法．可之後呢？悠悠眾口靠誰去堵？她們又怎麼能活在陽光下？＂
＂可為什麼不能在遺書裡直接寫明誰是罪犯呢？＂何瑾問道．
＂因為沒有證據．或者說，他可以狡辯所有內容．因為他的謹慎和周密．＂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以身涉險．是為了證據．＂何瑾點點頭．
＂是的．我讓羅奇散佈了想要拍攝私房照片的打算．故意讓他說出家底殷實．然後又讓他打聽．哪位攝影師使用的是雙反相機．從而最後鎖定了目標．後來才知道．吳達居然是攝影圈裡的大神級人物．只接受現金交易．而且照片都是安張算價．除非由他決定拍攝地點和手法．這可真是好手法．＂
＂結果沒想到老獵人被鷹打了眼．他使用的鼓風機．說是為了水霧和頭髮的效果．實際的水霧是麻醉劑．而他選擇較為空曠的廠房．也是為了自已不中招．而且他還戴了口罩．這在現在簡直再正常不過了．可模特不能戴口罩啊．＂
＂這個變態．他揮霍這些女孩的青春和金錢．真是可恥．＂我感到非常憤怒．
＂不．有趣的是．你肯定想不到．他把勒索來的錢財．都一筆一筆郵寄給了他出生的那個村子．資助當地的女孩上學．並沒有給自已留下多少．一面他是索命勒錢的閻王．而另一面．他是救世渡人的聖人．所以相反的．在揭露真實面目前．他非常受人尊敬．而且是楷模一樣的存在．而今天在審訊的過程中．他也供認不諱．並且很享受這樣的感覺．他認為自已公正的化身．積德超過了作孽．至於法律如何制裁他．那是鄧洪需要努力的事情了．沾血的錢用來行善．真是最大惡極．＂
唐靈看著何瑾：＂吳達的攝影公開課其實還很有名．他不僅在國外留過學．是真正意義上的鳳凰男．還風趣幽默通曉音樂．建築等藝術形式．公開課場場爆滿．在簽到中．我還看到了李木子的名字．但李木子應當是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只不過如我猜測．她不經意間．成為了吳達監控寧晨歌的眼睛．＂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還剩下最後一個小謎團．寧晨歌密語中的，為我們報仇．也就是說．她知曉了一個受害者．只不過幸運的是．她還活著．但也應該在驚恐中度日．＂說罷塞給何瑾了一個小紙條：＂還請何老師找到她．讓她不再害怕．＂
隨後唐靈不再說話．而是靜靜盯著鳳凰木．鳳凰木上的花苞愈發飽滿．
等鳳凰花盛開之時．畢業季就要到了．只是有些花朵．終究不能迎來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