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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晚上8:24分,本市寰宇商場停車場出口路段發生了重大交通事故,警車、救護車相繼趕到現場。

事故現場除了需要救治的傷員,路面上仍有鬥毆者,場面一片混亂,又一次增派警力後才控制住。

十幾輛事故車輛中,唯獨司戎的車最幸運,被夾在中間,但幾乎毫髮無損。

車上的兩人也都沒有受傷,這會已經聽從警方的安排下車。

這是一次很成功的對溫蠻的救援——司戎原以為的。

但現在溫蠻卻看起來心情不好: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雙眼垂斂著虛虛盯著遠處,雙唇也被帶走所有美麗的豐腴,只剩下一條蒼白的線。

司戎順著溫蠻的目光看過去,一位母親倉惶地抱著她的孩子,她身上有血,孩子也有。

接著,幾個醫務人員圍住她,她和孩子被轉移到了救護車上——她們並沒有那麼幸運,今晚對於她們來說是一場多麼恐怖的無妄之災。

司戎忽然覺得自己做得並不是那麼好。

人類是群體的社會動物,有感情、會共情,而司戎只照顧到了溫蠻的身體,就沾沾自喜,但忽視了溫蠻作為人類身上存在的社會性和情感性。

祂想要彌補:“是阿……”

“是阿宿僮.”

溫蠻斷然道。

這種程度的交通事故,詭異又滲人,溫蠻有理由懷疑是阿宿僮搞鬼。

在馬路對面,異種特警隊的許示煬和林羽清站在人群中,他們顯然也是接到訊息,特意前來觀察是否是阿宿僮所為。

溫蠻看到了他們,他們也看到了溫蠻。

不期而遇,兩位警察的臉上都有些驚訝,其中還包括對於溫蠻和司戎會在一塊出現的驚訝。

但不等他們之間有什麼接觸,許示煬和林羽清忽然臉色一變,朝著某個方向直追了出去。

溫蠻也看到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電線杆後探出來,它小體身形,覆有一身白色絨毛,看過去憨態可掬,彷彿手感很好的毛絨玩具。

但它臉上,六隻對排的血紅色眼珠,每一隻都竊竊地笑著,裂口似的吻部更是上揚到了誇張的角度,透出得逞後的無比滿足。

那就是“阿宿僮”。

在異種特警追過來的第一刻,阿宿僮轉身就跑,幾下竄逃,根本看不清它朝哪裡逃了。

溫蠻下意識也往前跟了一步。

“溫蠻.”

司戎擔憂地看向他,有些怕溫蠻心裡動了跟上去的主意。

他會支援,只是也會擔心。

溫蠻很清楚他到底不是異種特警,最終只是眼睜睜在原地,看著他們接連消失,然後才說:“我們走吧.”

他轉頭對司戎致歉道:“我想今晚我還是先回家.”

司戎隨即回應:“當然.”

他的安全屋隨時對溫蠻敞開,不必強求今晚或哪一晚。

現在出了意外,溫蠻情緒不好,回家是最能夠讓他平復的方式,司戎怎麼會有意見。

“我們走遠一些,我讓何景開車過來接,先送你到家.”

“你說得對,不該對異種掉以輕心,這種意外防不勝防,待在家裡會相對安全些.”

溫蠻聽得出來他是有意順著自己在說話,畢竟剛才吃飯的時候司戎的態度還顯得漫不經心。

心裡為司戎這份無時無刻的細緻體貼感到觸動,溫蠻也主動問道:“你這輛車怎麼辦?”

“就放在這吧,之後保險會出險處理,到時候再和他們聯絡。

我們先回去.”

司戎無所謂。

車畢竟只是車,壞了也好沒壞也好,在當下都不重要。

但溫蠻有點可惜:“希望不太嚴重.”

司戎聽了十分開心。

因為真正在那一瞬間保護到溫蠻的不是車,而是祂的真身。

這樣溫蠻的褒獎與憐惜實際上是給祂的,祂也一同有了憐憫的愛心。

他保證道:“放心,它沒事.”

是說車子,也是說其他。

他甚至開了個玩笑:“即使留下一點磕痕,也是英雄的勳章.”

溫蠻乜了眼,倒也配合他的話。

“好,那誰來頒獎?”

“當然是你.”

司戎揶揄道,“你是它最隆重的嘉賓,我充其量是個主辦.”

……

何景是個稱職的秘書,他的幹練、穩重承襲他老闆的風格,而隨叫隨到的架勢也讓溫蠻覺得他應該能領很豐厚的加班獎金。

嗯,希望司戎的紳士精神也體現在職場上,是個好領導和好上司。

商務轎車依舊停在小區門口的老位置,溫蠻和兩人道謝與道別。

司戎目送他離開,這次甚至分出了一部分自己,暗暗地貼著溫蠻的影子隨行,悄悄跟他回到家。

祂謹守禮貌,當然沒有不請自來地進去溫蠻家,祂只不過是默默地在外頭站崗:在樓道門口、在建築外牆窗邊、在樓下樹蔭……

祂一直都在。

“看”到了溫蠻到家,坐在車內的司戎放心了,開始對前排駕駛座的何景說道:“走吧.”

何景確認:“司總,你的目的地?”

司戎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但光影交融中的臉顯得詭譎且冷酷。

他理了理袖口,說道:“當然是去找我們的‘朋友’,敬告祂在a市活動要遵守尺度,不應該給別人惹這麼大的麻煩.”

何景知道,自己的老闆現在心情很不愉快。

“當然,我從不失手.”

秘書向他的老闆保證道。

同時,他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延伸著,指尖末端長出晶藍色的絲狀物,它們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一部分牢牢地巴住方向盤,整個方向盤都發著幽藍色的光,另一部分則透過前擋風玻璃,向無盡的夜色滲透。

車內後視鏡如實地顯示何秘書此刻的模樣:他整張臉乃至整個身體都微微泛著藍光,哪怕隔著衣服,也能隱約看到他的軀殼。

所幸還是人形,或者說是由無數藍色絲狀的神經網路結成的,人形。

接下來將是席捲整座城市的地毯式搜尋與追蹤。

阿宿僮在哪呢,

阿宿僮在哪?

找到了,

在這裡啊。

……

因為親歷了阿宿僮造成的騷亂事件,溫蠻對這件事愈發關注。

但事情的發展出乎他意料:

就在幾天之後,十分棘手的阿宿僮被捉到了。

還是邵莊小隊的功勞,但阿宿僮押送到研究所後歸屬權並不屬於褚主任的第一組,而屬於第三組。

據說,有一位人工智慧領域的新貴向市局進言獻策,在他的技術幫助下,邵莊他們才終於捕獲了阿宿僮。

“畢竟人工智慧沒有情感,不會受到阿宿僮的蠱惑.”

褚主任嘆息道,多少還在為錯失阿宿僮的歸屬而遺憾。

但競爭就是這樣,贏的時候也要做好輸的準備。

可褚主任那句話裡還包含的深意,一段時間後溫蠻才徹底明白。

他和邵莊再約會的時候——他們之後依然還有接觸——邵莊相比之前的鋒銳變得有些頹喪,約會過程中也有些心不在焉。

儘管邵莊掩飾,但相親中的溫蠻兼有著高敏感與高需求,邵莊是對付異種的高手,但不是戀愛的高手。

漸漸地,溫蠻停止了交流,他不說話,沉靜地看著邵莊。

邵莊啞聲,逐漸弱勢,最後放棄似的抹了一把臉:“抱歉……”

他的語氣很低沉,按理說他來a市小半年內接連有成績,應該很是意氣風發,得是多大的事情才能在這時候影響他的心情。

“示煬他出任務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

該從何談起,邵莊幾次張口,卻覺得那些話銳得能割人的嗓子。

“他離開異種特隊了.”

最終,邵莊只願意用這短短一句話概括他所有的不平靜。

溫蠻的神情有了變化。

“……我很遺憾……”

邵莊搖了搖頭,示意著和溫蠻沒關係。

“該我說抱歉,總是這樣那樣的事影響到約會……我可能是你所有約會物件裡最差勁的那一類吧,溫蠻.”

“是有一點.”

溫蠻倒是如實回答,邵莊聽後不由得露出幾分苦笑。

“可你是個很好的警察、很好的隊長,邵莊.”

……

阿宿僮的歸屬權不僅在所內小組之間引起過摩擦,甚至隔壁b省也摻了一腳。

依那邊的意思,阿宿僮理應屬於b省的iait,只不過是押運路上出了意外,現在a市應該歸還。

但吃進去了哪有再吐出來的道理,a市的iait態度也十分強硬,寸步不讓。

這些其實影響不到溫蠻,可他開始忍不住在觀察和實驗的時候審視這些和他一牆之隔的異種們:他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這些確實和人類不一樣、也的確影響到人類安全的他類種群?

就在溫蠻存念的瞬間,他對面的珈瑪抬起頭,直勾勾地向他看來。

[他不高興了……]

[是誰……]

[是誰幹的……]

幾天之後,那隻珈瑪突然又有了潰爛的傷口,並且迅速惡化。

溫蠻小組再用之前的方式企圖合籠安撫、治療珈瑪,但突然不管用了,連另一隻珈瑪也開始渾身潰爛。

褚主任為此焦頭爛額,整個小組加班熬夜也弄不清楚原因。

但上頭只要結果,不在乎你過程有多麼辛苦付出。

很快,第一組失去了兩隻珈瑪的研究實驗權。

珈瑪轉由第三小組接手。

據說被安排在阿宿僮隔壁,一起重點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