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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下第六

黑袍人雖未如冥河那般驚愕不平,但也在聽到“纏龍裂天”四個字後驀的停下了手上的奪魄程序,他緩緩轉過去了身,深邃袍帽下那如同幽冥般的黑暗也注視著高臺上的林塵。

灰猿的身體接近崩潰,如泥般癱坐下來,只是此刻,它那雙艱難維持著沒有渙散的雙瞳中,不知為何,卻突然燃起火焰,轉瞬之間,驚愕、狂喜的情感複雜交織,意味深長…

“砰”

一聲悶響,原本倒插在高臺上的另一端被此刻傲然挺立的英姿少年猛的拔出,伴隨著耀眼的熾白光芒,這件極不平凡的兵器露出了它的全貌,兩端槍尖一短一長,長尖一尺,細而鋒銳,六稜凜凜,短尖三寸,墩粗圓潤,厚重溫斂,顯然是各有所長,攻防有異。

“是他…是他…是他、他回來了!”冥河神君此時突然喃喃出聲,聲音儼然已經沒有了任何底氣,眼神中那個高舉纏龍裂天槍,渾身熾白的朦朧身影……有那麼一瞬間,像極了那個在他內心深處最畏懼卻最不敢面對的人。

而這時,輕笑聲傳來,只聽黑袍人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纏龍裂天槍跟隨段神兵消失近百年,今日竟在這堆滿破銅爛鐵兵冢中重見天日。”又是一聲肆意吟笑,只聽他突然話風一轉,道:“如此說來,真的要感激神君,讓本座不虛此行,不但收穫奇獸魂靈,還能覓得絕世神兵,真乃上天眷顧!”

冥河神君聞言,臉色大變,濃濃殺意浮現在臉上,卻只在瞬間收回,畢竟此刻他被灰猿重創,已然沒有對戰利品進行分配的主動權。更為重要的原因是,自感受到纏龍裂天槍的那股氣息的一刻起,在他內心深處,早已是翻江倒海,戰戰兢兢,因為這股氣息所意味著的力量,他太熟悉了。

便在此時,忽的黑影一閃,空氣如同被瞬間劃開一道裂痕,留下隱隱殘影,閃電一般殺向了高臺,令人窒息一般的死亡氣息瞬間湧了過去。

而那高臺上的雄姿少年,此刻卻是那般的從容,目光中精光大盛,全身熾白光芒平地炸雷,沖天而起,他手中的長槍更是發出瞭如雷鳴般的龍吟聲,兩端槍頭震顫舞動,像是兩條被激怒的惡龍。

終於,那身影豁然出槍,熾白光芒中,一股霸道無邊,不似人間一般的力量掙脫束縛,咆哮著便撞向了半空中那瀰漫而至的黑暗。

“轟…”伴隨著滅世之力肆虐,一切如同湮滅般歸於了沉寂……

……

彷彿是沉睡了萬年,做了無數的夢,夢中他見到了無數的人,卻始終沒有原本屬於林塵的記憶,恍若隔世,以至於當耳邊傳來真實無比的細細碎碎聲時,他已經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此時,一股清涼溫潤的液體從他微張的唇齒間輕輕流入,瞬間便讓他早已撕裂的喉嚨得到滋潤,也在一瞬間讓他的意識迴歸了林塵。

伴隨著全身碎裂的劇痛,他終於緩緩的睜開的沉重的眼皮,朦朦朧朧中,是一張醜陋的臉,尖利的獠牙寒光凜凜,夾雜著濃重血腥的氣味,如同厲鬼。

林塵駭然大驚,強忍劇痛,用盡全身氣力抬手去擋。

“啪”

山果掉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出去。

幾乎同時,一個灰影笨拙的極速向後退,退了數丈遠的角落上。

林塵此時視線已經基本恢復,赫然一看,竟是那隻灰猿,只見它正蜷縮蹲坐,眼神有些躲閃的看著他。

林塵心下稍安,試探的輕輕問道:“你…不回傷害我…對吧。”

灰猿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

林塵心中本就對它很有好感,當下更是心中安定,環顧四周,只見在他躺著的位置邊上,整整齊齊擺滿了一圈山果、藥草,以及各類山禽走獸,形形色色,琳琅滿目,顯然是灰猿在自己昏迷的時日裡,每日放置的,頓時,他心中一陣暖流湧過,只是視線掃過處,卻突然突然發現最下層的山果已經枯黃乾癟,顯然是放了有些時日。

突然意識到了嚴重的問題,林塵全身顫抖,只覺得一瞬間體內氣血翻湧,胸口一震劇痛,便是一大口鮮血噴出,訥訥呢喃道:“雪貞!雪貞!”

灰猿見狀狂奔而至,巨大寬廣的手臂將林塵劇咳欲碎的身體抱住,像安慰一個傷心哭泣的孩子一般,輕輕拍打著。

許久,林塵的身體才逐漸的從抽泣中恢復平靜,只聽他微弱的聲音問道:“猿兄,我在此昏睡幾日了?”

那灰猿顯然是極通人性,緩緩將林塵的身體倚靠在巖壁上後,伸出了兩隻巨掌,十指屈伸晃動。

“十日…”林塵心在滴血,沒想到他竟已在洞中耽誤了十日,此時腦海中閃過那雙柔情似水的溫婉雙眸,那麼美,那麼暖…若是雪貞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這惶惶人世間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心中頓時更是萬分淒涼,淚眼婆娑。

“或許,還有一線轉機。”萬念俱灰間,林塵突然自語道:“輝山大營應該已經按計劃在三日前拔營入晉,三十萬信國虎狼邊軍進犯,晉國朝野必然震動,如今晉王下落不明,各長老心懷鬼胎,哪還有心神來處理雪貞。”一念及此,心中安定了許多,不過繞是如此,他仍舊不敢有絲毫怠慢,因為自己“龜速前進,止於英山”的軍令在前,輝山軍自然會在英山駐足不前,晉國朝野感受到的壓力便會日漸式微,雪貞便仍舊處在險境。 當下,他在灰猿的攙扶下顫顫起身,這也讓他看清了更多洞室內的情況,遍佈碎石,一片狼藉,偌大的空間內,竟只有他所躺的這小塊空間平整無物,想來是灰猿刻意整理平整出來的。而在遠處的一堆巨大石堆上方洞壁上,赫然插著泛著點點銀輝的纏龍裂天槍,一隻幾乎是被撕裂扯下的手臂被死死釘在巖壁上,而原本幽黑色的袖袍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慘烈顯而易見。林塵極力回想著,記憶卻僅僅停留在他握住纏龍裂天槍的那一刻。

便在此時,一陣咕嚕聲響起,飢餓感隨之而來,灰猿咧著嘴,指了指地上的一堆看似剛剛捕獲不久的山兔,口中嘀嘀咕咕。

林塵沉吟片刻,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一切皆是命數不可強求,雪貞若死,我便緊隨而去便是了,總也不會讓她一人在九泉之下孤獨無助。”轉眼看了看地上的山兔,不由的淡淡一笑道:“猿兄,這山珍野味,可不是這麼吃的。”

不一會,洞中便煙火升騰,倒映著一人一猿的忙碌的身影,隨之便是肉香四溢,火苗上的兔肉酥香油嫩,林塵捏起精心調製的佐料,均勻散落,喜道:“開吃吧,猿兄。”

那灰猿早就垂涎欲滴,當下沒有一絲遲疑,便大快朵頤,即使被燙的齜牙咧嘴也不停手。

林塵看在眼裡,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心情也隨之舒暢了不少,道:“猿兄,慢點吃,吃完了我再給你燒就是了。”

灰猿哼哼唧唧以示回應,動作上卻沒有絲毫減緩,林塵也第一次近距離的端詳著它,體型比先前與冥河神君及黑袍人戰鬥時小了一大圈,想必是戰鬥時真氣充盈導致的筋骨暴漲,此時看來,那一身不時泛起幽黑光澤的護甲竟是如此的合身,可謂天衣無縫,唯有左肩胛處一塊嵌入皮肉內的碎甲有些微微突兀。或許也正是這些護甲的緣故,縱使它此時大小傷口幾十處,不乏皮開肉綻,右肩處更是被冥河神君指刀捅的慘不忍睹,卻並沒有傷到真正的要害。

“段神兵…段神兵…”林塵由此又想到了這個名字,嘴中不自覺的輕聲呢喃。

而那灰猿溫聲卻突然停下了動作,眼神中驀然的有些傷感,又抬頭看了看林塵,嗚嗚的發出一陣悲鳴。

林塵雖不懂其意,但其中所含的悲痛與哀思確實顯而易見。

“你是在思念他嗎?”林塵輕輕拿起身邊的纏龍裂天槍,溫柔的撫摸著亮銀槍身,輕嘆道。

灰猿此時悲情更甚,嗚嗚哽咽,忽的猛捶胸口。

“他能精心為你打造這一身護甲,更能為你去尋得上乘佛門真法,想必也一定是很在乎你的。”

“嗚…嗚嗚嗚”聲音淒涼,猶如被遺棄的孤兒。

“可是這天下之大,他就是他,獨一無二的他,你縱然心中放不下,也總要面對。我想,他為你做的這些,是想讓你更好的活著吧。”話到此處,林塵突然有些莫名的傷感,大千世界,芸芸眾生,聚散無常,卻總是有些人在別人的生命裡闖入了便就再也消散不去,至死方休,而這種執念,如今發生在一隻猿猴身上,這種跨越物種持續百年的情感令人心生敬畏,想到此處,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不由分說道:“猿兄,江湖險惡,在下也常感孤苦煩悶。若…若不嫌棄,不如自此隨我而去,你我兄弟相待,共赴江湖,不離不棄,如何?”

灰猿聞言,先是一怔,隨之大喜,躍身而起,手舞足蹈,顯然也是極為願意的,畢竟此時,它面前的這個少年早已不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兒郎,而是它的老朋友纏龍裂天槍新的主人,冥冥之中,這便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林塵也是爽朗大笑,道:“幸得猿兄同路,林塵死而無憾。”灰猿此時也咧嘴大笑,展現出久違的天真開懷。

“也不知你有沒有名字。”一人一猿笑了許久,逐漸平靜,林塵輕聲道。

灰猿聞言,卻是出人意料的舉起右手,頗為熟練的比了一個“六”的手勢。

“六?你的名字?”林塵追問道。

灰猿大喜,瘋狂點頭。

“六…六…六…”林塵口中不斷的重複著,隨即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名為六,但這個名字有些隨意,再者說,自今天起,你的生活該翻篇了,不如這樣…呃…雪貞、師姐、大哥、信王、女帝…一二三四五六剛好,從今天起,猿兄便是我林塵在這世間第六位在乎的人,不如你便叫天下第六吧!”

灰猿似乎對這個名字極是喜歡,喉中不斷低吟,彷彿也在不斷重複著這個新得的名字,手舞足蹈間,原本便一直拴在它腳腕上的兩隻巨大鐵球鏗鏘作響。

林塵心中有些疑惑,如此兩隻鏈球拴在腳腕,顯然是為了限制它的行動,只是這會是何人所為呢?不過轉念一想,也無需去過多猜測,當下纏龍裂天槍熾白閃過,“咔嚓”兩聲,齊齊斬斷,微微一笑道:“六兄,吃飽喝足,我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