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個星期就要中考了，不知道老爸為什麼今天這麼晚回來，搞什麼玩意……在被數學難題卡住後，我一如既往地浮想聯翩，一幕幕狗血劇情也在我腦海小劇場裡開演：出車禍了？被打劫了？還是……

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喂！Alex!”

老爸的大嗓門？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了。今天是有什麼喜事好像他兒子考了年級第一一樣？

我一邊答應著一邊下了樓，只見老爸紅著臉氣喘如牛，左手拎著一個大包裹，右肩扛著一個行李箱。最奇怪的是，他竟然在見到我的時候露出了混雜著興奮與不安的神情，活像一個將要進行婚禮的新郎。“我，”老爸的聲音中響度和興奮都下降了一點，“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情啊，一向大大咧咧的老爸竟然擺出了這樣一副扭扭捏捏的腔調。

“就是……”老爸顯得更不好意思了，“我給你找了個後媽，抱歉沒有和你提前說。”他又換了一個腔調，裝出父親的威嚴：“不過我也沒有必要徵求你的意見，畢竟你同不同意都一樣。”

“可以吧，畢竟家裡多了個人就多了一份熱鬧，不過你這麼晚才告訴我，你和那個阿姨想必沒有認識很久吧？那麼可能……”

“不要質疑你父親的眼光！”他打斷了我，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還有，不要一天到晚心思重重的！”

唉，老頑固。我擺擺手，企圖揮去我的思緒。正當我打算上樓繼續時，老爸又叫住我：“哎，彆著急上樓，等會她們來了你可以和她們熟悉一下。說完老爸就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我悠閒卻無趣地臥在沙發上，一邊望著茶几上的水果，打量著它們的新鮮程度，一邊預演著與阿姨見面所說的話。

阿姨好，很高興見到你……不行，太冷冰冰了……阿姨，請問你是怎麼和我爸認識的呢……不行，一開始沒那麼熟，怎麼能這麼親切呢……

門外只聽見一陣輕柔而又猶豫的腳步聲。“阿姨……”我立刻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臉，卻見到了一位和我差不多同齡的女孩子低頭瞧著地板。

“你好，你是不是找錯門了？”我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沒有。”她弱弱——不，低聲的回答。

哦，老爸剛剛說了她們，就是她啊。我好奇地盯著她，她小小圓圓的下巴緊繃得過分了，讓薄薄的嘴唇有點故意凸出來的意思，而平整光滑的額頭上也在眉頭處突出兩個不大不小的包，除此以外她長得倒還算秀氣。而她只是低頭盯著地板，好像脖子上有千斤巨石似的。她的校服是和我一個學校的。不過我怎麼對她沒印象呢？

“那個，你是幾年級？”

“九年級。”

“那壓力一定很大吧。”

“……”

“話說你是哪個圈子裡的啊，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她嘟囔了一句，我並沒有聽清楚。

“要不，”我極力緩和氣氛，試圖延長我們對話的壽命，“我帶你去參觀一下？順便挑選一下你的房間。”

“不了。”

“來嘛，有什麼好害羞的。”

我伸手拉她。出乎意料的，她打落了我的手：“我確實沒什麼好害羞的，畢竟我可沒有想要趁機欺負一對孤女寡娘。”

“什麼？”

“還裝呢，我早就看透你們了。”她臉都氣紅了，“你爸在……泡媽媽的時候，你爸的那副德性我已經看厭了，現在你又嘗試勾引…...討好我，你覺得我會上套嗎？”

“別妄想了，”我冷笑一聲“要找妓女大街上多的是，我和老爸犯得著找你們？這麼會高看自己啊？”

“你……怎麼……”她顫抖著，“好吧，我走，我……”說罷她轉身離開。

“呵，走就……”等等，我現在就把她趕走，那老爸豈不是很沒面子？“哎，你等一下。”我衝過去按住她的肩膀，應該安慰她一下？“剛剛是我說話衝了……”

“走開！都撕破臉了還……”她頓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麼，然後……

“媽！快來救我！這裡的變態要……”

無奈，我總不可能讓她就這樣衝著外面喊吧？我只好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可是手一碰到她的嘴她就好似有經驗似的一口咬了上去……小拇指感覺到血液滑落……然後她的腿向後翹起，像是有導航似的朝我的襠部踢去，還好我及時用左手擋住了，順勢一拉她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我感覺到她咬的更用力了，甚至用牙齒探進我的傷口內…...她的手也在不斷地拍打著大理石地面，企圖吸引來外面的注意，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忍著疼用右手緊緊貼著她的嘴唇，然後把左手按在她的背上，以防她突然躍起掙脫。還好她隨手把門關了，拍打聲傳不出去。十分鐘後，她漸漸沒有力氣了，拍打地面的胳膊像一條被打了七寸的蛇一樣癱在地上，甚至連緊咬著我手的牙齒也鬆開了。應該沒事了吧？我慢慢地把手抽回，然後她突然大吼：

“媽！……咳咳咳……”

原來是鬆開我的手是裝的啊？不過她用力過猛，以至於把我的血嗆到了氣管裡。出於對手的考慮，我也不想堵她了，隨他吧。我站起身，看見她好像趴在地上呼吸有困難的樣子，就幫她翻了個身。她咳個不停，眼裡只剩下狂怒的餘燼：絕望。

這副場景，額……好像電影裡一個綁架犯綁架現場啊。不管怎麼說，先把她扶到沙發上吧，這麼躺在地上也太不成體統了。我扯扯她的胳膊，沒有反應。我強拉起她，她卻在我拉到一半的時候企圖給我一拳，我吃了一驚，鬆開她。

“去那邊休息，好嗎？”我幾乎用一種懇求的語氣，可是她的眼神狠狠地殺退了我企圖說服她的念頭。軟的不吃，那隻好上硬的了。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像一隻小貓一樣地提起來。在捱了不知多少下後，我終於把她放置在沙發上了。這時我定睛一看，發現地上，我手上，她的衣服上全是血跡……這……怎麼處理？

“喂，這些血跡怎麼處理？”

“……”

“這是被你咬的，你總要負責任吧？”

“不知道是誰剛剛像一個流氓一樣把女孩子按在地上，還用噁心的血塗在我衣服上。變態。”

好吧，我竟無言以對。“那……你自己衣服上的血跡自己想辦法，我就清理地上的血跡好了。”

“……”她默默把外套脫下來捲成一團。

真是。“你一個女孩子家這麼邋遢，阿姨知道嗎？”我趁她不注意一把奪過她的衣服。

“你個變態，還搶我的衣服，想必是要拿到房間裡去……”

“好了，”我打斷她的話，“管你怎麼想，這麼髒的衣服怎麼可能一卷了事呢？連血腥味都藏不住。”說罷我就去陽臺把它丟進水槽裡。看著水槽裡淡淡的血跡我是真的心疼啊。順便一提她竟然還跟過來了，像是要確認我是變態似的。

“你看，”我衝她招了招我受傷的右手，“我這樣的手去洗衣服的話肯定會痛入骨髓，所以能不能請你……”

“明明是你自己提的建議，還要讓我……”雖然嘴巴很硬，但是她還是嘀咕著走過來搓洗衣服。

“哦，對了。我叫Alex。你叫什麼名字？”

“Alyssa。”

“那你現在應該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

“……”

唉，還是不肯和我講話啊，看來這次和她的矛盾有點大。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做出了最優解的吧？那麼現在我應該去……把剛剛卡住的數學題解一下。

才上樓不到五分鐘，在我苦苦思索構造相似三角形解題卻未果後，老爸的大嗓門又一次把我喊下來：“Alex！過來搬行李！”

都四五十的大男人了，能不能沉穩一點，動不動就咋咋呼呼的。之前的……我這麼想著，瞄到了老爸通紅而又激動的臉，腰也不駝了，簡直像閔希豪森老年時所幻想的那樣：一個善良的仙女給老爸端來了可以年輕二十歲的湯似的。我走到門口，有一個女人正從老爸的車裡走出來，手裡也拎著大包小包，簡直像一個扁擔……不對，這樣的想法太不尊敬人了。我溜到阿姨的面前：“阿姨，我幫您拿吧？”

“嗯。謝謝你。真是個乖孩子。”

“那個……阿姨叫……”

“叫媽媽就好啦！”老爸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

“你……”你不覺得這很沒有禮貌嗎？？？我……我怎麼可能叫這個，這個半路殺出的阿姨媽媽？媽媽死了幾年我就會忘記她和我的回憶了嗎？怎麼可能讓這個人充當我的庇護所！“這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叫媽媽難免太肉麻，受不了。要不先熟悉熟悉，以後再說？”

“就是，你怎麼可以強迫他對一個外人這麼親切呢？”阿姨通情達理地說，“我的名字叫Linda，你就叫我Linda阿姨好了。”

“嗯……”我一邊答應著一邊拖著行李走。奇怪，剛剛我為什麼會有這麼過激的想法呢？不就是一個稱呼而已，用得著想這麼遠嗎？

“現在叫阿姨將就一下，以後要記得改口啊。”老爸在背後遠遠地衝我喊道。我理都沒理，徑直走進家裡，路過客廳時卻險些摔了一跤。地面怎麼這麼溼？哦，想必是Alyssa把地上的血跡清理過了。把行李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我悠閒的坐下來。怎麼拉近我和Alyssa之間的關係呢？畢竟接下去都要一起生活了，維持這種情況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我的目光不自覺地瞟向了門口上堆著的裝滿食物的袋子，計上心頭。

“那個，老爸，要不我和阿姨一起做飯吧，你和妹妹一起看會電視好了，”我向老爸建議道，“這樣可以增進感情嘛。”

“對了，”老爸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樂呵呵地衝阿姨說，“這小子幹別的不行，做菜可真行。以前咱爺倆吃飯有一大半都是他做的。”

“明明是全部好不好。”我把阿姨拉過來，“阿姨，現在已經不早了，再不做飯大家都得餓肚子了。你就讓老爸一個人搬吧。”

“沒事沒事！”老爸聽見趕忙擺擺手，“你們去忙，我一個人搬沒問題。”

還沒問題呢。我看了看老爸那疲憊而又倔強的背影，不禁感到好笑。“那個，阿姨，Alyssa平時比較喜歡吃什麼？”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吧，在我和阿姨的努力下一桌家常菜總算是趕出來了，就像是在早自習前完成作業似的。Alyssa臉不紅心不跳的坐在電視機前盯著螢幕，而老爸吭哧吭哧地搬行李，卻一直到吃飯前也沒有搬好。

“行了行了。”我接住老爸手裡的櫃子。可是老爸，儘管被血液充滿了面孔，還是堅定的從牙縫裡擠出詞來：“不用管我，去吃飯。”

“可是還有這麼多……”

“沒事，就剩最後一箱了，我馬上來。”

好吧。我走回餐桌，看見Alyssa被阿姨的眼神摁在桌子上，兩隻手無聊的轉起了筷子，時不時就與碗碟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喂，老爸，快點過來了，就差你一個。”

“好好，來了來了。”老爸滿頭大汗地走過來，坐在阿姨的旁邊，而我也就順理成章在Alyssa旁邊入座。

Alyssa小心的看了阿姨一眼。隨著阿姨微微的點頭，她抓起筷子，插進糖醋鯉魚的背部。

不出所料。沒等Alyssa把魚放進嘴裡，我就大肆渲染起來：“這道魚可是我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做出來的哦。你看，這魚是先去鱗，再用胡椒粉，生抽醃製，再……”我當然不可能沒注意到Alyssa嘴角抽搐著尋找杯子的樣子，“哦哦，怎麼了？”

“好鹹。”

“怎麼可能？”我裝模作樣地嚐了一筷子，“哦，是我把糖錯放成鹽了，抱歉。”

“你以前可從來沒有犯過這樣的錯誤啊？”老爸抬起頭來，瞄了我一眼。

“偶爾犯一次錯嘛，正常。”阿姨善解人意地幫我解圍，“對了，我們可以稍微喝一點酒啊，反正不開車。”

“對了對了。”老爸被阿姨支開，去找酒了。

“沒事，Alex，你不是還做了一道菜嗎？”阿姨看著我“自責”的面容，溫和地提醒我。

“嗯嗯。”我“重新打起精神”：“你能猜出我做的另一道菜是什麼嗎？”

Alyssa指了指皮蛋拌豆腐。喂！

“不是嗎？我以為你的水平只夠做這種的呢。”

“別太看不起我了，我好歹也是做了幾年飯的。”我指指桌上的洋蔥炒雞蛋，“那你嚐嚐這個怎麼樣？”

“嗯……”Alyssa皺著眉頭咀嚼了很久，“這是你做的嗎？雞蛋一部分炒的有一點點焦，一部分還有一點生呢。”

“哈哈，這是我做的。”阿姨笑了笑。

“嗯？”老爸瞪了我一眼：你小子存心讓你乾媽出醜？

“哎不是不是，”我趕緊打圓場，“阿姨嘛，第一次來家了，想必對我們家的廚具還用不習慣，想必以後會用慣的。”

“嗯。”阿姨笑著點了點頭，“其實啊，他做的菜是這道。”阿姨把尖椒炒肉推到她面前。

Alyssa滿不在乎地夾了一筷子送到嘴裡。儘管她努力的皺起眉頭，我還是從她閃閃發光的眼睛裡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好了，花絮結束，開始好好吃飯了。我沒想到的是阿姨的酒量竟然這麼好，把老爸灌成一個大紅臉。話說老爸的臉今天好像就沒從紅色褪下來過。他一邊亂揮著手臂喝酒，一邊張著酒氣熏人的大嘴胡說八道，把我從小到大的“偉大事蹟”抖了個一乾二淨，就連Alyssa都向我瞟了幾眼……額，好丟臉。

待不下去了。“老爸，今天阿姨和妹妹要留宿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我就以幫Alyssa挑房間為藉口溜走了，而Alyssa顯然也對這次會餐沒什麼好感，就跟著我一起溜了。不過我們一上了樓，她就換個表情，和我保持大概一臂的距離好像我是癩蛤蟆之類的東西。在我準備臺詞時，Alyssa發話了：

“你住在哪裡？”

“最左邊的房間。”

“那我要最右邊的。”

“不行，這是我爸的房間。”

“那右邊第二間。”

“不行，這是雜物間，一個晚上都很難清理乾淨。難道你想睡在髒拖把和破櫃子之間嗎？”

“中間。”

“這是客房。平時爺爺奶奶就是住在這裡的，有不少東西呢。再說你是客人嗎？”

“也就是說，”Alyssa咬牙切齒，“我——不得不——住在——你的——旁邊？！”

“不不，您當然還有別的選擇，”我拉開笑容，“客廳和廚房都是免費入住的，而且我一大早也可以享受您睡覺時的尊容了，雙贏。”

“雙贏你個頭啊？這個房間有鎖嗎？”

“沒有，不過明天就可以裝一個。”

“看來，”Alyssa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今晚危險了。”

“.…..”這丫頭片子，“我事先宣告一下，像你這種性格惡劣，身材不好，長相……一般的女孩子倒貼我也……”我沒有把話說下去。下手輕點啊，胳膊都快被你掐出血了。

“呵，要是你的胳膊有你嘴皮一半硬也不至於出血……”

“Alex！”老爸的嗓音突然提高了一個量級，“你不是數學挺好嗎？你妹妹不怎麼樣，好好教教她！”

“Alyssa！要好好像哥哥請教啊。”阿姨附和道。

我先向Alyssa做了個鬼臉，再回複道：“好的！如果有實在不懂的我會手把手教她的！”

“你兒子真厲害，一定會有出息的。”

“那混小子啊，”老爸相當的不以為然，繼續大肆宣講我兩歲時尿床的事情。真是的，怎麼淨找我不懂事時的破事說呢？搞得我也不好反駁。

看著Alyssa還杵在門口，彷彿同地板連為一體。我總不能生拉硬拽吧？怎麼辦呢？

“那個，你要進去嗎？”

“.…..”

“要幫你把行李搬上來嗎？”

“……”Alyssa朝我翻了個白眼。

切，我又沒欠你錢，還愛答不理的。我也不是傻子，誰愛管誰管。我悻悻地走回房間繼續作業。真是，學習好歹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伺候這個人十分耕耘也就只有一個白眼。唉，為什麼在小說裡女主角都是莫名其妙的喜歡上男主角還不可自拔，我卻……殷勤獻盡卻只有冷落。熱臉貼冷屁股了，屬於是……這支筆怎麼出墨這麼不順暢啊？啊？！啊？！

然後我就因為用力過猛導致筆尖在桌面上折斷了，墨水噴了卷子一大面，餐巾紙還用完了……真是禍不單行啊。擔心墨跡會染開，我急匆匆開啟門，卻發現Alyssa正吃力的抱著被子走進房間。犯賤……我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經過，然後不知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她就抱著被子摔倒了。

動靜很快引來了老爸的注意。他上樓梯後看到的場景是：Alyssa側翻倒地，被子散在地上，旁邊還站著一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的我。看見老爸上來了，在經歷短暫的思考後，我決定先把Alyssa拉起來，結果她當著老爸的面把我的手擊落了，還瞪我一眼。

真慘。

在阿姨的極力勸阻下，怒（酒）氣沖天老爸總算忍住教育我一番的衝動，而旁邊的始作俑者慢慢地站起身，好像發生的事情和她沒有關係一樣。這下好了，因為接下來要避免出現在老爸的視野中以免招致一頓不必要的臭罵，我不敢下樓去拿餐巾紙了。可是我的英語作業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不得已向冤家對頭掌心朝上：“那個，你有 沒有餐巾紙？”

“沒有。”

“可是你的桌子上明明放著一包啊。”

“不想拆。”

“那給我，我來拆。”

“.…..”

“給我吧，我的作業要被染成黑色了。”

“別……”Alyssa把她的臉轉向我，“別像個要飯的一樣，丟臉。”

哦？要飯的一樣？“你猜猜看為什麼我不敢下去拿餐巾紙？如果不是你在我旁邊摔了還整的像我把你碰倒的一樣，我會願意向你說一個字嗎？熱臉貼冷屁股的遊戲已經夠了，我不想和你再多待一秒鐘。知道嗎？不要……”

說著說著Alyssa突然哭了起來，哭聲很小卻很急促，時不時就被抽噎打斷。壞了，這要是被老爸撞見非殺了我不可。我趕緊把門帶上以減弱傳出去的音量。從樓下的談笑聲中可以聽出老爸和阿姨並沒有聽見。可是Alyssa發現我把房門關了後神色大變，一邊抽噎著一邊衝向房門……然後她就被地上隨意擺放的被子絆倒了。動靜也不是很大，沒有引起注意。她……大概是以為我要對她做什麼吧？我連忙舉起雙手，面朝門背對著她。然後從我背後傳來微弱的，幾乎不能聽到的笑聲後，她馬上又開始劇烈的咳嗽。這……我又陷入了困境，簡直不知道自己的手和腳該放在哪了。那先從最保險的做起吧。我保持姿勢走到她的書包旁邊，拿起水杯從地上滾過去給她，她接住了。也許是喝得太急了吧，剛喝下去的水就從嘴裡噴出來，被子和衣服全都溼了，杯子也從手上掉下來，裡面的水灑在地上，到處都是。不過我也沒閒著，我保持姿勢儘可能快地（因為太快了怕她緊張又生出么蛾子）走到桌子旁把餐巾紙丟給她。可是她太慌張了，一撕把密封條撕掉了一半，怎麼也取不出來。又由於她的手是溼漉漉的，因此她硬撕幾次包裝都失敗了。看著她著急忙慌的樣子，我只好走上前接過溼漉漉的袋子耐心地把另一半密封條撕開後取出一大疊餐巾紙遞給她。然後繼續去牆邊罰站。而她也一邊咳嗽著一邊把水擦乾淨。

“喂。”

“怎麼了？還有事嗎？”

“沒有，你把臉轉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我很聽話地轉過臉，而Alyssa也有點不好意思，移開視線。

“你要說什麼？”

“你先道歉。”

“嗯？”有話說還要我道歉？想想……她的哭宣告顯不正常，大概是有……“你的呼吸系統有問題嗎？”

“明知故問，別裝了，”Alyssa一臉嚴肅，“好好說話，不要撒謊。如果你不知道的話，會在下午對我……對我的弱點……”

看她又要抽噎起來了，我根本沒有時間多想：“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我只是不想讓你叫喊出去而已。”

“還裝，你爸和媽媽聊了多久了，你爸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你會不知道？”

“真的，不信你去問老爸，他今天下午才通知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姑且信你一回。”她偏了下頭，“知道錯了？”

“.…..”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我向她揮揮手：“你猜猜看這裡流了多少血？”

“那……那也是你活該，我還以為你要悶死我呢。這是正當防衛哦，正當防衛。”

“好，說不過你。”我拉開房門，“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等等，餐巾紙？”

“呵，託您的福，已經醃入味了，沒有必要再擦了。”

“好吧。”

掩上門，只是輕輕嘆口氣的功夫，老爸又發話了：“你向妹妹好好道歉了沒有？”

“好啦。”

“行，作業呢？”

“快啦。”

“那麼等你作業寫完後去教教妹妹，增進增進感情，好吧？”

“額……”這個……大概是老爸認為今天我的表現多少讓他丟臉了吧？所以才想再阿姨面前好好展示一下……我，“可以可以……沒有問題。”

我像個賊一樣溜進房間。盯著被染成黑色的試卷，我深感無力迴天。無奈，只好第二天向老師請罪了。嗯……數學不好？那就應該刷一點基礎題吧，正確率和速度是關鍵……我在浩瀚的題海翻了好一陣才從殘羹剩飯中勉強拉出幾道有代表性的例題。隨後我帶著這些資料敲了敲Alyssa的門：“我來給你講題了。”

“幹嘛，給支雞毛當令箭？”

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願意就不願意吧。我心平氣和地走回房間，開始從新思考那道數學題……哦，原來在這裡構建三角形，再用座標法就可以解出來了！果然平靜的情緒對我的邏輯頗有幫助呢。

不出所料，在一刻鐘後我的房門就被粗暴地敲響了：“你人呢？這麼晚了還沒寫好作業？”

喂，就算我寫完作業也沒有必要去教她吧？算了，畢竟老爸今天晚上酒喝多了，所以……也不是不能諒解一下。“那個……”但是我要怎麼體面地把我被趕出來的事實說出來呢？這樣阿姨的面子上掛不住吧？說不定還會引起不必要的吵鬧…...“那個，Alyssa的水平比我想象的好很多，所以我回來換資料了。”

“真是，少瞧不起別人啊。”

“哪有。”哼，現在你總不能再把我趕走了吧？不過時間緊迫，所以……而且她剛剛這樣對我，難免要報復一下。我把平時刷過，印象深刻的題全部拿出來……然後再在上面覆蓋一張基礎題合集，大概有二三十道選擇填空吧……嗯哼~我跟一個埋好陷阱等待獵物上鉤的獵人一樣。

“您好，您點的私人家教服務到了。”

“別這麼煩人，把資料給我，你趕緊走開。”

好吧，我把資料遞給她後就坐在房間的角落裡。一邊用手中的題集遮住臉，一邊窺視著Alyssa的一舉一動。額……這麼慢？怎麼還沒有做完啊？這點時間都夠我做兩遍了！我看著不緊不慢的她，內心是崩潰的。怎麼回事啊？那我只好找點別的事……

終於，在垂釣客準備收杆之際，誘餌終於動了一下：Alyssa把筆放在一旁，一邊翻開下一頁一邊用手端起旁邊的水杯（這水杯怎麼還有水？）。然後她就再一次被水嗆到了。

“怎麼了？”我“心急如焚”，差點左腳絆了右腳，“難道病又犯了嗎？”

俗話說拳頭不打笑臉，因此Alyssa並沒有對我的題目當面提出任何質疑，只是飄來一句“沒事”。

呵，魚已經圍著誘餌轉了呢。我坐下，準備開始下一道題。結果題目還沒看完，魚就咬鉤了：“哎，你過來看一下。”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只是……這道題目好像有問題。”Alyssa好像厭倦了這道題目似的，把目光從題目上挪開，但是她又不好直視著我，所以眼睛很尷尬地盯著地板。

“怎麼了？”我假裝仔細地看來題目一遍，“沒有問題啊？條件已經給足了。”

“哦哦，那沒事了。”

“沒事，我不忙。我就站在你旁邊看你解題，一點動靜都不會有的，好吧。”我衝她笑了笑（儘管她看不見），“我不是地痞流氓之流，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哼。”Alyssa沒有多說什麼。她就像一隻笨笨的小狼一樣，按著縮排殼的烏龜不知從何下口。她一會兒拿起水杯喝一口水，一會兒好像頭髮阻礙她思考似的把頭髮揉成一團。“好像你的目標不是解出這道題了呢。”我伸出筆，“需要幫助嗎？”

“不需要……”

“還在嘴硬。你就像拉磨的驢似的在這幾個條件上轉了好幾周了呢。”

“好啊，你行你就來，我倒要看看你讓這些條件變出什麼花來。”

少看不起人了，我好歹還是看過做過錯題過的！面對我迅速而又潦草的證明過程，Alyssa像是在看科幻片一樣全程一動不動，就連我在紙上寫好了“證畢”也沒有任何反應。“這裡看不懂？我看你一直盯著這裡。”

“字太醜了，看不清。”

是嗎？我把這段擦掉（我是用鉛筆寫的），換上只有盲人認不出的字跡：“這樣呢？看懂了嗎？”

“當然。不就是這樣嗎？誰讓你過來摻和一腳的啊？要是讓我解，再給我五……十分鐘我就解出來了。”

“好的，那你證明一下自己。”我拿起橡皮開始擦解答過程。

“哎……”Alyssa舉起手來似乎試圖阻攔我，不過出於矜持，她還是放下手。“怎麼，這裡留著幹嘛？”Alyssa指著我故意留下來的部分。本來還以為你會護一下的呢，我故意留了這塊想挖苦你……好的， 既然你選擇破罐子破摔，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請。”我恭恭敬敬地把鉛筆雙手交付於她

“走開啊，打擾我發揮了！”她把我手推開，打發我走。

“不行，作為老師我要驗證自己的教學成果。”

“好了，走開啦。你真的以為你爸叫你教我一下你就是老師了嗎？不要這麼自作多情好不好？”

“啊……”我把手架在她桌子上，“我不知道你這毫無理由的抗拒是從哪裡來的。但是，”

“我不需要你知道，也不想你知道。”

“但是，”我沒有因為她中斷我的話，“我從和你相處的片刻可以整理出線索。首先，在下午你的動作顯示了你對防身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都快變成非條件反射了，總不可能是你對防身術特別熱衷吧？啊？想必是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實踐的機會？”

“我……我就是特別關心自己……我有被害妄想症，不行嗎？我老是懷疑別人要來侵犯我，所以我才背地裡關注了一下。”

“好的，第二，這麼不自然的哭聲是怎麼回事？我猜你可能是因為平時哭的……”

“呵，自作聰明。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有呼吸系統的疾病嗎？愚蠢。”

Alyssa把嘲諷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不過，在我不迴避，而是認真地探索她眼眸的深處時，她的眼睛卻不自覺地動搖了一下。這給我信心繼續說下去。

“第三，你過激地把我正常的歡迎理解為了輕侮……”

“真是……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Alyssa扭動著嘴唇，似乎強拉起一副蔑視的微笑，“你自己長得……說的話這麼猥瑣，還好意思說這是正常的歡迎？”

“強詞奪理，我不就邀請你去挑房間嘛。”

“你帶我去挑房間，十有八九是要把我鎖在房間裡吧？”

“好吧，儘管剛剛你的話都只是一家之言，不過你有被害妄想症我是相信的。那麼……”額頭上好像有點出汗了……真是的，這麼難纏， “最後，這是你的成績單。”

“你是從哪裡搞來這個的？”

“秘密。”我向她揮了揮，“你看，九年級上學期還是名列前茅，怎麼下半學期就一落千丈了呢？”

“那……那是因為難度……上去了……”

“不，這你心裡清楚，就算衝刺時難度會有所提升也絕對不會下降這麼多。再參考你剛剛做基礎題的情況，顯然是你的能力下降了。”

“哼，隨你怎麼說吧。你管得著我嗎？”

“不，你誤會了。我推斷出來你近期可能遇到了些許困難，因此引發了一系列的反應。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幫到你……當然你可以拒絕。總之，我只是表個態，如果你向我求助，我會幫助你，僅此而已。”

“.…..”Alyssa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僅此而已……廢話真多，囉裡囉嗦還這麼肉麻，像個發情的老太婆一樣……好啦，我會向你好好請教的，滿意了吧？”

真是……沒教養的東西……“再見。”

“哎，等等……”Alyssa叫住我，“你給我說實話……剛剛那道題……是不是你故意刁難我的？”

“當然啦，不然我講什麼給你聽呢？”

“你真的……好賤啊。”

“謝謝你的讚賞。你就為了罵我一句就把我叫住？”

“那個，剛剛還有一些問題我沒有弄明白，你再給我講講。”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