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珩進了靜雅軒看見書瑤坐在鞦韆上曬太陽,披著件淺銀色的披風,披風立領上厚厚的銀鼠毛遮去了她臉的大半兒,頭髮挽的是含煙芙蓉髻,頭上只單插了一根紫檀木雕碟紋的簪子,沒有流蘇,沒有釵環,臉色蒼白,本來就瘦的臉被那銀鼠毛遮去大半顯得更加瘦,兩頰甚至有點凹陷下去的感覺,三個月沒見,她竟越發的瘦了,看著讓人越發的心疼,他竟然不忍心驚醒她。
於是走路的腳步就不自覺的輕起來,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就怕驚了書瑤的美夢,可是他剛剛走到她跟前,她竟奇蹟般的睜開眼睛,然後笑著對他說:“阿珩,你來了,陪我坐一會兒吧.”
說著還伸出手拉著他在鞦韆上坐了下了。
好像她早就知道自己要來一樣,很自然的,沒有一點做作的拉他坐在了她的身邊。
好像之前的冷戰三個月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万俟珩訝異於書瑤的平靜,可是,心裡卻慌亂起來,這樣的書瑤讓他害怕。
“阿珩,如果,我就這麼去了,你會想念我麼?”
書瑤好像隨時要消失一樣,眼神空洞的說道。
“丫頭,不要亂講話!你怎麼會走呢?我們的大婚還沒舉行呢,你怎麼能拋下我一個人走呢?”
万俟珩努力的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摸摸書瑤的頭髮,然後伸長胳膊將書瑤攬在懷裡。
一時間,兩個人好像拋卻了一切不快,兩顆心又慢慢靠攏了一樣。
“阿珩,其實,我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也不確定我來自多少年以後,真正的拓拔書瑤早就死了,她把屬於她的記憶給了我,然後我就成了拓拔書瑤,頂著她的身份活著。
我叫方月。
我曾今看過一個故事,就講的是一個女聲穿越到了一個國家,她死的時候就像我現在這樣,終日倦怠,沒幾日,便去了。
我怕我也會像她一樣,就那麼毫無預兆的去了,致死也沒有見過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真好,我還能再見你一面.”
一下子說這麼多話,讓書瑤有點累,但是,卻因為深思倦怠的原因,說出的話顛三倒四的。
說完也不等万俟珩說什麼就又懨懨的睡去。
万俟珩見書瑤不說話了,一下子就慌了,雖然書瑤的話語顛三倒四,可是他還是捕捉到了重點,一個是,她不是真正的拓拔書瑤,一個是她現在的這個狀態,說不定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永遠的離他而去了,前者他沒有在意,因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後者吸引了,心裡一下子難過極了,也害怕極了,顫抖著雙手探了一下書瑤的鼻息,確定書瑤還活著,才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給紫宸打了個手勢示意紫宸去請了許御醫來,自己則小心翼翼的抱起書瑤,進了暖閣。
把書瑤放在床榻之上,幫書瑤解了披風,放在一邊,然後給書瑤蓋上被子,將被角掖好,拿了把椅子坐在書瑤的床邊,拉著書瑤的手,默默的守在書瑤的床邊。
翠青還有碧青看到這幅場景就默默的退出去了,給万俟珩還有書瑤留了足夠的空間。
万俟珩吻吻書瑤的手心,心裡一片荒涼,許御醫的話在耳邊響起:“如果王妃再這樣下去,怕是熬不過今年冬天……微臣怕是王妃再受一次刺激,就怕是在醒不來了……”万俟珩痛苦萬分,不知道這三個月不來看她是不是對的,她怕她見到他情緒起伏太大,不敢刺激到她,可是,自己卻強忍了三個月不來看她一眼。
熬了三個月,聽到紫宸來報,說只書瑤來凝禾堂了,但是,只是在門口徘徊了一下就回去了,心裡一陣激動,也來不及想太多,扔下手中正在處理的政事就跑來靜雅軒來看她。
現如今,竟是這樣的結局。
現在自己的文案上還押著一封‘家書’說是拓拔宏病重想見書瑤最後一面,這個訊息到底該不該告訴書瑤。
拓拔宏畢竟是書瑤最親的親人,他害怕書瑤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宮裡抱病都是往輕了報,現在都說出了病重這樣的話,怕是也沒有多久好活了,自己究竟該不該告訴書瑤。
若是因為自己的隱瞞,拓拔宏真的去了,書瑤見不到拓拔宏最後一面,書瑤會不會恨死自己?万俟珩心裡糾結的的要死。
轉頭,看到書瑤睡的很安詳,將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顧慮全部都拋開了。
沒過多久,紫宸就請了許御醫來,許御醫前來請脈,手搭在脈上半天都不說話,不知是在做什麼,在想什麼,甚至還把了兩次脈,看的万俟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兒,他甚至有種逃離的衝動,他就怕許御醫說出書瑤再也醒不來的話。
可是正當心高懸的時候,許御醫卻跪在地上一臉喜色的說了句:“恭喜王爺,恭喜王妃。
王妃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有了這個孩子,臣可保王妃平安度過這個冬天,來年春天微臣並當竭盡全力保王妃無虞.”
乍聽到書瑤有喜的訊息,万俟珩竟然一點反映,只是糾結在許御醫的那句‘臣可保王妃平安度過這個冬天,來年春天微臣並當竭盡全力保王妃無虞’上,然後一臉喜色的拉著許御醫說:“你說,你可保王妃無虞是不是?”
“是的,這全是因為王妃有孕的關係.”
許御醫答道。
此時,万俟珩才反映過來,書瑤有孕了,卻只是急急的問許御醫:“那這個孩子不會傷到王妃吧,她現在的身子還這麼虛弱,懷孕會不會對她不好?”
“但請王爺放心,微臣會盡力保住王妃和小王爺.”
許御醫恭敬的答道。
“那王妃為何總是會覺得神思倦怠,平常有孕也是如此?”
万俟珩又問道。
“王妃本就損了元氣,容易倦怠,加之有孕,比平常有孕人多眠實屬正常.”
“有什麼需要忌口的沒有?”
“忌生硬,忌陰冷.”
“……”万俟珩拉著許御醫問了很多關於孕婦的禁忌和飲食,雜七雜八的事情一大推,直到許御醫都頗覺得厭煩了才止住了。
放了許御醫回了御醫院,轉頭又傻傻的守在書瑤床邊傻笑。
基本上整天不離開靜雅軒,把自己處理的政事全部搬到了靜雅軒的西暖閣的書房,自己就在靜雅軒住下了,好方便就近照顧書瑤。
可是,有孕的書瑤特別嗜睡,一天十二個時辰,有是個時辰都在睡覺,醒的那兩個時辰,一辦在床上發呆,一半在糾結的吃東西,吃的不對胃口了,就全部吐了。
有的時候書瑤醒上一段時間,万俟珩就放下所有工作,去陪書瑤說說話,喂她吃點東西,到了四個月的時候,許御醫告訴万俟珩胎像已經很穩了。
慢慢的書瑤就會不似從前那麼嗜睡。
万俟珩在文案上翻出了兩道催書瑤回家探親的‘家書’,覺得也是時候給書瑤說說了。
“丫頭,你想你父皇麼?”
這日,万俟珩正在陪著書瑤吃點心,書瑤最喜歡吃的銀耳蓮子羹。
書瑤慢慢的吞下一口粥偏頭想了一下:“也是個不錯的想法,孩子生下來,再去孩子太小,我不忍心他長途跋涉,過段時間再去,怕是孩子會生在路上現在回去讓父皇看看我過的很幸福,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你覺得呢?”
万俟珩問道。
“嗯,就這幾日吧,柔然冬日裡實在是冷,東儀還能好受點兒。
剛好回去看看父皇。
有孕了以後好像特別怕冷呢.”
說著,又吃了一口銀耳蓮子羹。
“嗯,好”万俟珩舀了一勺自己碗裡的珍珠翡翠湯圓,小心翼翼的吹溫熱了,才餵給書瑤。
自從那次以後,兩人都很默契的不曾提起夏侯嵐裳的事情,就如同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情一樣。
其實,兩個人都明白,在解釋也是徒勞,可是兩個人愛對方的心對方都很清楚,又何必糾結在哪一件讓人不愉快的事情上。
書瑤扭頭,就是不吃,書瑤有了身孕以後變得特別挑食,說不吃的東西,堅決一口不吃,但很多東西又是對她特別好的,万俟珩沒辦法,只好哄著書瑤吃,就比如說現在。
“就一個,吃了給你唱歌聽.”
万俟珩哄到。
“不要,不吃,這招用過了.”
書瑤還是偏著頭不吃。
“那……我帶你出去玩……”繼續誘惑。
“又不能騎馬,出去做什麼?”
再堵。
“丫頭,乖啊……一個,晚上抱著你睡……”“才不信你,早晨起來就沒人了……”一個珍珠翡翠湯圓哄了半盞茶的時間才哄的書瑤吃了兩三個。
万俟珩才長舒了一口氣,把剩下的幾個半涼的湯圓吃了。
雖然哄著費勁兒,可是卻很是有用,每次都能哄的書瑤多吃兩個,本來纖瘦的身體漸漸吃的圓一點了,臉色也看著紅潤多了。
這讓万俟珩心情頗好。
過了幾日,可汗把万俟珩單獨叫去書房,兩個人在書房談心談了近兩個時辰。
然後次日早晨,可汗就宣佈將王位傳給了万俟珩,然後帶著自己的胭脂跑去遊山玩水去了。
万俟珩的心情豈是一個好字可以形容的了的。
許御醫每天都來給書瑤請平安脈,每天的訊息都好似一天。
万俟珩就覺得上天待自己確實在不薄。
書瑤的身體也確實是一日甚似一日。
看著書瑤漸漸渾圓的身體,万俟珩覺得是時間帶書瑤回東儀去看看皇上了。
万俟珩準備好一切以後,便帶著書瑤往東儀國走了。
彼時書瑤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稍微顯懷了,万俟珩就擔心的不行,畢竟書瑤數字羸弱,此番回東儀又是探病一直到啟程万俟珩都沒敢告訴書瑤回東儀真正的目的。
他不知道他說了書瑤能不能撐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