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借風勢,迅疾瀰漫了整房間,只是濃度尚低,崔隆章面上的襯衫還可抵擋,不至立馬窒息。
但,窒息只是時間問題。
這一點崔隆章非常清楚。
煙霧在房間裡翻滾,但卻撲向後牆,一縷縷地鑽過堆著的彈藥箱的縫隙。
這後牆應該是有窗的。
按照當地的民俗,這樣的三開間的廂房,後牆上至少要留兩個窗戶。不過,小而高。
一尺見方,高到一般離屋簷一尺半的樣子。
此刻它們還被堆滿的彈藥箱堵住了。
崔隆章瞬間的逃生的念頭就被打消了。
但靈光閃下,又有了新的念頭。
他彎腰將裝好流彈的槍拎起來,四支一起挎在肩上。
一陣點射又來,子彈依舊打在以前的彈著點上。
這次只有西窗透過門板射過來,而崗樓的機槍卻沒有發射。
崔隆章這回真的遇上敵手了。
真的山鷹小隊也不過如此。
他們不想打穿封著的窗戶,因為那樣無疑是給屋內送風。
煙的濃度還在升高。
被擋住的小窗根本與從如同篩子的門板湧入的煙量不可同日而語。
刻不容緩。
崔隆章必須行動.
他想一躍從彈著點跨過,到達交叉火力對面的剪刀面。
在敵人無法觀察到目標的情況下,他們例行的是打出最小的死角,以壓制敵人。
所以,交叉彈著點對面的剪刀面是最安全的區域。
除非你碰到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瘋子。
可是,對方隨機的點射,讓崔隆章沒有貿然跨出這一步。
在判斷了彈著點與射擊位置之間的彈道以後,他沿著前牆根匍匐著穿過了房門。
這對於西窗來說,是絕對的死角。
原則上講,外面應該有五六個人。
正面兩人,左翼崗樓一人,碉堡一人,右翼西窗裡兩個人。
自己這個位子,崗樓是最佳射擊位置,因為死角最小,幾乎只有一人半的距離。也就是說,自已稍有移動,就有可能被崗樓上的機槍打中。
趁自己還沒有被發現移動了位置,必須立刻擺脫這種局面。
可是,兩步遠外的地方,是從地板頂著房梁碼著的彈藥箱。
房子舉架頗高,自己舉手,之間還有一支槍的距離。
煙霧越來越濃,他又撕下了一塊衣襟,摺疊了,蒙在口鼻之上。
他感到了更加嚴重的呼吸不暢。
他迅速地解掉四支出槍上的揹帶,將它們結在一起,又取下一個槍榴彈發射器,綁在槍揹帶上,貓腰衝過兩步,緊貼在彈藥箱上。接著將槍揹帶拋上彈藥箱頂部。
他緩緩地收攏槍帶。
榴彈發射器在箱子頂上滑行著,卡在兩摞箱子之間的縫隙裡。
崔隆章感覺到了槍帶上的阻力,朝上舉著槍帶。
槍帶被拽回去一些停住。
崔隆章緩緩地拉扯著槍帶。
槍帶的阻力加大,直到扯不動了。
崔隆章暗喜,朝上看了一眼,貼緊彈藥箱,勐地一拽。
最上層的彈藥箱一滑,榴彈發射器彈落地面。
崔隆章抬頭望去。
最上層的彈藥箱只與下一層的錯開了半掌寬的位置。
他拿起一支裝著榴彈發射器和榴彈的槍來,頂住那隻彈藥箱,朝外移動著。
但彈藥箱移動到下層邊緣的時候,他攥住步槍,用力向外一挑。
彈藥箱跌落,直砸向頭頂。
崔隆章一個側身,左手輕推箱子一頭,右手抓住箱子把手,瞬間卸掉了衝力,穩穩地落地。
他如法炮製地拿下了第二層的箱子。
當他將兩個豎起來擺放在腳下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可以撐在上面了。
他爬上彈藥箱,把裡面一摞的彈藥箱抬起來,推到旁邊一堆上面,又把最裡面的一摞的上層箱子移到旁邊。
這裡的煙霧似乎更濃了。
他趴在彈藥箱上,把槍支全部拎了上來。
濃煙已經模湖了視線。
他立刻平躺在彈藥箱上,雙腳齊出,腳腕一扭,跺向屋頂。
“卡察察。”
木條橫斷,瓦片迸出,一陣灰塵散落。
屋頂透亮,眼見著濃煙湧出。
崔隆章一個翻滾,掉頭將臉盡力地伸向洞口,一手撕開捂住口鼻的衣襟。
他喘息了一陣,用手掰扯著瓦片和底下的木條。
洞口越來越大,直到崔隆章上身探出屋頂。
他將裝著榴彈的三支槍和已經卸了發射器的那支順了出來,放在瓦上。自己一挺身上爬上了屋頂。接著躺在屋頂,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濃煙在他旁邊飄出,散向遠方。
西窗的機槍又是一個短點射。
像小時候過年放鞭炮,隨機又隨意。
他們根本不知道崔隆章已經脫離險境,反客為主了。
槍聲過後,又變得那麼寂靜。你甚至可以聽到秋蟲的低吟。
天是籃的,有澹澹的染著金邊的白雲飄過。
已經過了晌午好一陣子了!
崔隆章將所有的槍背在身上,貓腰走到南面的山牆之上匍匐了下來。
他探頭望去,可以看到崗樓的塔尖。
他目光盯著塔尖,匍匐到了屋嵴。
探頭向下望去,下面是兩輛並排的吉普車,再遠處一點是自己的汽車,往右是門門邊的碉堡。
中士還趴在崔隆章汽車的後備箱上,槍指著西廂房的房門。
碉堡兵則倚靠在正房的門前,槍指向的也是西廂房。
中士突然朝正房門口的碉堡兵揮手。
崔隆章急縮回頭。
一陣點射。
子彈卻照例打在西廂房的門上,方向是崔隆章最早呆的地方。
崔隆章心裡一笑,看樣子他們一直在執行“困死”的戰術。
他悄悄地把裝著槍榴彈的槍舉起,瞄準崗樓。他必須優先消滅制高點的敵人。
“啪——轟!”
中士急忙扭頭。
崗樓的上半部分已經不見了。上面是一團黑煙。
他還沒有回過頭來,“彭!”碉堡爆裂。
他你忙躲避,伏在車後,目光驚懼地看著正房門口同樣不知所措的碉堡兵。
“彭!”
汽車掀起,正要起步的中士被汽車壓在下面。
碉堡兵急忙閃進屋裡,緊貼著牆,一臉驚懼。
西窗裡的人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機槍對準西廂房的門一陣狂掃。
崔隆章跨過屋嵴,順著屋頂滑下,在屋簷處軀體,彈跳。
“呼!”
跳入吉普車內。
他挺起,抓住輕機槍,一拉槍栓,接著就朝著正房房門和西窗勐烈掃射。
操作機槍的只有瓜皮一人。
那四個負責點火的火頭軍,在碉堡被炸的時候就已經竄到東廂房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