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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 章 人生

那一天,一直以來都極為堅強的男人哭了很久很久。男人的父親則佝僂著背面帶幸福的看著男人和他的妻子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得到了來自親朋好友的祝福。

再後來,男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抱著女兒的那一刻,男人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他在心裡發誓要做一個最好的父親,那一刻男人成為了父親。”說著中年男子帶著懷念的看了遠處的司婉一眼。

“年紀就和你妹妹差不多大吧,男人第一次抱起自己的女兒那一刻,他深深地意識到了什麼叫責任,他想給自己的女兒最好的生活。

那之後的日子裡,男人更加努力的工作,在會社裡摸爬滾打,活成了曾經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但是男人終於爬上了更高的位置。

但是他不曾注意到的是,在他工作的這段時間裡,他陪伴妻子陪伴女兒的時間越來越少,甚至於因為工作上的煩心,回到家中的他還會在女兒的面前同妻子爭吵。

兩年前,男人的父親因病去世,說是因為父親年輕時太過勞累所致,那一天,男人感覺自己的天塌了,他哭了很久很久,迷迷糊糊之間送走了自己父親的遺體。

那之後,男人變得更加沉默,哪怕是他的女兒,和他之間的交流也不算太多。

一年前,因為男人所從事行業整體行情的衰退,男人所在的會社破產了,男人的老闆自會社樓上一躍而下,至此,男人失去了工作。

家中的妻子並沒有對男人有過多的苛責,反倒是儘可能溫柔的對待著男人,憑藉著長期以來的一點積蓄,生活還在繼續。

但是已經快要到40歲的男人,已經很難再找到工作,每天在外奔波,一家一家會社的詢問,終是不斷被拒絕,此時的男人不願意在如同十幾年前一般,一切從頭幹起。但是在整體蕭條呈現低慾望狀社會的日本,沒有一家會社願意接受男人這麼高的要求。

每次回到家中,看到溫柔的妻子以最為依順的態度歡迎自己回到家中,為自己洗衣做飯,甚至於守在門口為自己將脫下的鞋子放好,男人的心中愈發羞愧。

女兒漸漸進了青春期,身上偶爾會有傷痕出現,問她,她也只說是在學校和同學打架了,男人問了幾句沒得到結果,也只是罵了幾句,讓女兒乖一點,別天天跟個小混混似的,疲憊的他不曾注意到的是,女兒低下頭時眼中的淚光。

在外面不斷碰壁的男人愈發的害怕回到家中看到妻子那溫柔的目光,他更希望妻子能罵自己幾句,發洩出來,但妻子始終都溫柔的對待著他,不斷地給他鼓勵。

漸漸的男人開始變得迷茫,不知該幹什麼的他時常會坐在地鐵站,抽著最便宜的煙,喝著最便宜的酒,看著報紙上的招聘啟事,但是也只是看著。

回到家中,他告訴妻子,自己找到了工作,並將自己曾經藏下來的私房錢一點一點的交給妻子,說是自己的工資,第二天,男人依舊坐在地鐵站內的椅子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週而復始。

這樣的生活本該就這樣繼續下去,但是命運似乎跟男人開了個玩笑,一個月前,只在女兒開學時同男人見過一面的學校老師打電話給了男人。

電話中,老師不停的向男人道歉,男人已經記不清老師到底說了什麼了,只知道自己的女兒因為長期遭受校園霸凌,從學校的天台上一躍而下。

手機跌落在地,煙燙傷了男人的手,酒水打溼了衣服,男人卻渾然不覺,在大雨中,男人渾渾噩噩的趕到了醫院,卻沒能見到自己女兒的最後一面,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打溼了男人的衣物。

渾渾噩噩的男人不知道平日裡柔弱的妻子是如何堅定的為女兒辦完了所有後事,只知道妻子的淚似乎流乾了,她體面的將女兒安葬,將女兒最喜歡的玩偶葬在了女兒身邊。

多年的夫妻生涯讓男人敏銳的感覺到了妻子眼中的恨意,但此時已經如同行屍走肉的男人並沒有作出什麼反應,三日前的下午,妻子提著刀在學校門口砍死了幾名長期對女兒進行霸凌的施暴者,施暴者身上被砍的破破爛爛。

在警察趕到後,妻子看著警察,嘴裡喃喃著男人和女兒的名字,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趕到事故現場,已經近乎癲狂的男人就這麼愣愣的看著自己妻子的屍體。

男人不敢置信的癱坐在地上,明明自己的妻子往日裡是那般的柔弱,連活禽都不敢殺,明明他的妻子平日裡總會溫柔的笑著,明明他的妻子和每一個鄰居都相處的很好,明明男人的同事和鄰居都誇男人有個溫柔的好妻子。

警方的喊話,死去的施暴者的父母的怒罵,落在身上的拳頭,男人都沒有了感覺。就這麼愣愣的呆坐在原地,直到警方將他拖走時,他才緩過神來,想要撲向自己妻子的遺體。

最終,因為妻子是罪行的實施者,男人沒能取回自己妻子的遺體,而此時的男人眼中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

無視了警方的傳喚與問詢的男人,坐在地鐵站熟悉的位置上,一根又一根抽著最好的煙,喝著平日裡捨不得喝的酒,酒瓶凌亂的落在地上。想到了自己與女兒的過往的男人,來到了他曾經帶女兒抓玩偶打電動的遊戲廳……”

淚水不斷的從中年男子的眼中湧出,菸頭已經鋪滿了地面,寧心默默地看著哭成淚人的男人,舉起了手中的酒瓶,一飲而盡,見此,男人也是一飲而盡。

“你的妹妹和我的女兒真的好像好像,我真的好想好想我的女兒,我好後悔好後悔,如果我早生幾年;如果我當時聽了父親的話;如果我那時沒有考上大學;如果我多關心一點女兒,而不是去左右逢源的巴結領導;如果我沒有再這裡無所事事,而是陪著自己的女兒,那麼現在,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了呢?”

看著男人卑微而又期待的目光,寧心認真的點了點頭,給了男人一個擁抱。

“會不一樣的。”

“謝謝,真的很感謝很感謝你,好孩子,謝謝你願意聽我這樣一個廢人的人生,好好照顧好你的妹妹,別像大叔我這樣追悔莫及!”

剛在腦海中想好了怎麼向大叔保證,懷中的人影已經化作光點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張報紙落在椅子上。寧心的手伸向了空氣中逐漸消散的光點,似是想抓住什麼,最終卻一無所獲。

愣了許久的寧心眼中似有淚水閃過,拿起報紙,一個大大的板塊上寫著:昨日,一醉酒男子在地鐵站內臥軌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