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宇依舊在笑,因為總吸菸,說話間都帶著股煙味,他掃一眼謝京嶼的表情,“都是舊相識了,還這麼生疏幹什麼?”
倏忽間,何明宇的目光放在坐在窗邊的陸萌身上。
他抬了抬下巴,興致盎然,“你女朋友?正點啊。”
齊晟表情冷下來,“你放尊重點。”
見他要動怒,何明宇勾唇,連忙點頭,“好好好,尊重。”
他又看向姜早,剛要說話,謝京嶼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何明宇垂眸看他,謝京嶼也抬眸看他。
兩人對視,即便謝京嶼坐著,也有股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息,他漆黑的眸子看過來,裡面有幾分戾氣,“你要是再在這裡放屁的話,我保證把這鍋湯,一點不剩地全澆在你臉上。”
何明宇知道謝京嶼之所以不在這裡打他,是因為人多,若是他再說一句話,怕是會真得落一個他嘴裡說的下場。
想起謝京嶼剛才說的話,少年語氣狂傲不羈。
別人說這句話,何明宇只會嘲笑。
但謝京嶼說,何明宇拿不準。
他跟謝京嶼的差別,就在於,謝京嶼真做出這樣的事,也有一個有錢有勢,給他收拾爛攤子的父親。
可他沒有。
他不能跟兩年前一樣做事不管不顧,權衡利弊,何明宇知道不能惹他,於是只能嚥下這股不甘,輕笑一聲,後退一步,“行,你們吃,我不打擾了。”
說著,他已經離開幾人視線。
陳洛一最先呼氣,“可算走了,晟哥,他誰啊?”
齊晟原本不想說,但想起剛才何明宇的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半晌,齊晟開口,“何明宇,職高那邊的。”
“職高?”楊帆蹙眉,“這麼狂?”
齊晟嗯了聲,“職高前幾年的老大。”
陳洛一又問,“他跟嶼哥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啊?”
陳洛一隱隱能感覺到,即便剛才謝京嶼沒說幾句話,那何明宇的兇狠也是衝著謝京嶼來得。
過節。
齊晟瞥了眼謝京嶼,謝京嶼臉上沒什麼表情,齊晟想著這裡也沒別人,實話實說,“謝京嶼是跟他有過節。”
話音一落,這下陸萌和姜早也看過來。
齊晟想,那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事情。
事情發生在初三下學期。
初中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這個年紀的學生初生懵懂愛戀,這個時候也具備惡的源頭。
無論是男生堆裡,還是女生堆裡。
都有一個現象,叫校園霸凌。
幾個男生混著女生,去霸凌其他人,他們在肉體和心理上同時對一個人進行霸凌,他們言語上打壓一個人的自信,在肉體上對他拳打腳踢。
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時候大都膽小,沒幾個人敢告老師。
後來有個女生目睹校園霸凌,直接報了警。
警察來了,學校為了名聲隱瞞事實,幾個進行學校霸凌的人只是得到口頭批評。
而主動舉報的女生,得到了這群人的瘋狂報復。
何明宇那時候高二,在職高當混混。
他是當時的霸凌者之一,為了報復這個女生,他們把她騙出學校,騙到沒有監控的地方。
沒人敢想這個女生當時經歷了什麼,滿地的血跡觸目驚心,那時候謝京嶼和齊晟住校,晚上總是要逃課去網咖的。
直到現在,齊晟想起那時的場景還會心顫。
明亮的月光,灰色的水泥路,滿地的血跡腥氣逼人,奄奄一息的女生腳被綁在電線杆。
之前他們不是沒跟何明宇打過架,知道他狠,沒想到這麼狠。
謝京嶼報得警。
於是他成了第二個被報復的人。
幾個人聽得唏噓,楊帆最先出聲,“他真得還算個人嗎?”
陳洛一關心謝京嶼,“報復嶼哥?他會做什麼?”
齊晟嘖了一聲,“他應該不會幹出格的事情,畢竟有些東西擺在這,他敢做什麼,謝家就能讓他再進去呆幾年,可是就像現在,他會時不時出現噁心你一把。”
就跟路上踩屎一樣,怎麼洗也洗不乾淨。
姜早聽完嚥了口口水,“那那個女生呢?”
“當時這個事鬧挺大,還有記者採訪,那個女生是我們學校的年級第一,因為這事兒大腦損傷嚴重,後來轉學了,她家裡不接受和解,何明宇進去呆了兩年,但也只是兩年。”
當時都快中考了,在那個節骨眼,何明宇毀了一個女孩的一輩子。
姜早聽完心裡湧起一陣悲傷。
原本歡聲笑語的氛圍沒了,空氣凝結,沒人出聲。
謝京嶼從頭到尾什麼話都沒說,他起身,“我出去抽根菸。”
十月的天,晚上風很涼爽。
謝京嶼站在火鍋店門口,打了個電話,那邊很快接起來。
“喂,是我。”
“你幫我查個東西。”
謝京嶼報了串電話號碼。
低聲囑咐,“幫我查一下這個號碼誰在用?”
那邊回了句好。
掛掉電話,謝京嶼把手機收起來,他說出來抽菸,但口袋裡已經不放煙很久了。
前面道路車水馬龍,晚風吹亂少年額前碎髮。
他盯著前面看了許久,眸光漆黑,不知道在想什麼。
何明宇這事弄得幾個人都沒了胃口,結賬的時候,發現謝京嶼已經提前結賬。
“那我們直接轉給你,嶼哥。”
謝京嶼哼笑,“沒事,就當我請了,畢竟今天掙了600。”
“……”
姜早回家,心事重重。
謝京嶼也跟她到了口,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想什麼?”
姜早抬眸,眸光溼漉漉的,謝京嶼心下一緊。
“我在想那個女生。”姜早抿唇,“很可憐。”
一次善心之舉讓她的餘生不再平順。
謝京嶼默了默,彷彿看出她的憂慮,“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
今晚何明宇的態度太明顯了,他盯上姜早了。
姜早也知道,她扯唇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京嶼,今晚齊晟說當時那個場面很可怕,你呢,你也是這麼覺得嘛?”
普通人15歲目睹那種場面,也許會成為一生的噩夢。
謝京嶼喉結滾了滾,低聲,“我不知道。”
今晚齊晟說得時候,謝京嶼也嘗試回憶那個場景,他當時很淡定,也許是見過比這更悲慘的,心裡麻木了太久,見到這場景,並不覺得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