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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喬(一)

“我有一雙不愛我的父母和一個對我不聞不問的哥哥,有時我會想,自己的出生是不是一種錯。”

八年前的某一天,斑奴城中唯一一座圖書館,館前的臺階上坐著樣貌俊美的喬和年幼的居依。

那天的風暖暖的,天很藍,那些浮動著連成一片的雲,似乎伸手就可以觸控到。

那時的居依,剛剛失去了母親一個月,一直陷入在極大的悲傷中,她的父親馬克羅束手無策,才找到了喬尋求幫助,試圖開啟居依的內心。

年幼的居依背過身去,並不想聽喬的講話,但喬依然自言自語的說著。

“小居依,你知道嗎?你的爸爸真的很愛你,雖然我沒有見過你的媽媽,我也很抱歉她已經離去,但我相信,她也同樣深愛著你。”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如果媽媽愛我,她根本就不會離我而去!”年幼的居依回過頭,呵斥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大姐姐。

喬自嘲的笑了笑,抱膝望著天空……

“是啊,我根本什麼都不懂,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被愛過。”她不覺間,將臉往層層纏繞的圍巾裡深埋,那裡,有僅存的溫,眼中流露著失落,回想著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小居依,那你能告訴姐姐,什麼是愛嗎?”喬強顏歡笑著,努力壓制著傷心的回憶。

“愛就是每天都會帶我吃好吃的,還會在我的袖口織上一個可愛的小熊!”突然居依大聲哭了起來,“可爸爸說媽媽再也不能那樣了,爸爸也是一個壞蛋!”

喬把嚎啕大哭的居依擁入懷中,眼裡裝滿了溫柔,輕聲說道:“那姐姐以後帶你去吃好吃的,姐姐也在你的袖口上織上一個可愛的小熊,好不好?”

芳齡二十二歲的她明白,年僅九歲的的居依只是覺得以後再也見不到媽媽而悲傷,她並不理解什麼叫做死亡,在這個年齡的孩童心中,自己的媽媽再也不能睡前坐在床頭給自己講童話故事,那便是悲傷的盡頭。

居依把頭埋在喬的懷中沒有說話,只是重複地卷著自己衣角,鬆開,再捲起來,眼角儲著淚光,腦中回憶著媽媽曾經給自己做的奧利維耶沙拉。

喬扶起居依的肩膀,四目相視,看著她委屈的皓齒明眸,心中漪起一陣心疼。

她把雙手背後,“居依,姐姐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

說罷,突然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小熊玩具,這是她來找居依前,特地準備的。看到毛茸茸的小熊玩具,居依的眼中閃起了少許星光。

“嘿嘿,姐姐厲害吧!想不想要?”喬得意的說著,拿著玩具在她面前炫耀起來。

居依緊張的卷著衣角,欲說還休。

“那姐姐送給你好不好,漂亮的女孩就應該配可愛的小熊!”喬把玩具塞進了她的懷中,居依抱著小熊,失落的心得到了些安慰。

孩子終究是孩子,喬撫摸著她的額頭,再次擁入懷中。

“小居依,姐姐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好不好?”

居依靠著喬,把玩著手中的玩具,沒有說話。

“姐姐呢來自義大利的西西里島,那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也是一個非常美麗迷人的地方,就像居依一樣哦~”

“西西里島很美,但我的人生卻是相反的。”說著,她輕嘆了口氣。

“我有一個比自己大五分鐘的哥哥,我們兩個一起出生,懂事後才明白,我只是一個意外而已,本身我沒有在父母的計劃內,他們原本只想要一個兒子的,但懷上了雙胞胎,為了保下哥哥,我也沾了他的光,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

“我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非常嚴重,導致我從小都沒有體驗過被愛的感覺,新衣服從來只有哥哥可以穿,好吃的零食我也只能吃哥哥剩下的,有一次我偷偷藏了一包薯片,被媽媽打爛了手心。”

“哥哥從小讀的是貴族學校,而我只是在一所學費最便宜的書院讀完了課程,但我的成績依然是最好的,我在十歲的時候,就精通了六個國家的語言,我發表的論文被當地有名的書刊登在頭條,但這些在我父母的眼中,都是一文不值,哥哥只是簡單的完成了作業,就可以受到表揚,得到他們的獎勵。”

喬的聲音像水一般平靜,並沒有因為回憶起過往的不堪而情緒激動,居依把玩小熊的手停了下來,靜靜的倚靠在喬的懷中,似乎聽懂了她內心的傷悲。

“有一次,哥哥偷了家中的錢去打遊戲,可被冤枉捱揍的人卻是我,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是誰做的,只是不捨得打哥哥,只能把氣撒到我的身上。”

“那你的哥哥不保護你嗎?”居依天真的問到。

喬摸了摸她的頭,笑了出來。

“我的哥哥受父母的影響,也覺得我是個累贅,所以呢,他並不喜歡我。”

“所以小居依,姐姐特別羨慕你,你有一個偉大並且愛你的爸爸,他是一個英雄。”

“我的爸爸真的是一個英雄嗎”居依揚起吹彈可破的臉,迫切的追問。

“當然啦,如果不是你爸爸,姐姐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遊蕩呢。”

“我來這裡已經差不多有三十多天了,也就是一個月前,我的父母帶著我和哥哥一起來法國旅遊,當然,我只是幫他們提袋子揹包的工具而已,這樣他們玩起來會方便點。”

“平時多過分都沒有關係,我可以理解,畢竟我是一個女孩,在重男輕女的家庭中,多些付出是必要的,但是在這次旅遊中,一件事讓我決定離開他們。”

“是什麼呢姐姐?”居依用還沒有褪去嬰兒肥的小手,緊緊握著喬,她喜歡喬的聲音,也從內心開始接納這位姐姐。

“當時哥哥玩的有些餓了,媽媽就給他買了乳酪,雖然我也很餓了,但我知道,美食永遠都只有一份。”

“可哥哥不小心把乳酪掉在了地上,沾滿了土塵,就在我以為媽媽會責怪哥哥的時候,她卻撿了起來拿給了我,說擦一擦還能吃。”

“那也是我第一次和他們翻臉大鬧,你永遠都不知道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有多麼的微不足道。”喬再次嘆了口氣,讓你身心疲憊的不是遠處的高山,而是鞋中的一粒沙子,所以這種瑕疵,讓她決定了捨棄。

“我當時扔下了所有的袋子和揹包,大腦一片空白的跑了出去,他們三人就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的身影逐漸消失,我竟然傻傻的以為他們會追來,但幻想終究是幻想,成真只存在童話中吧。”

“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是壞人!”居依生氣的說著,用力的抓著手中的玩具,以示替姐姐出氣。

“我身無分文,離開他們後,不知道該怎麼辦,就一個人孤零零的在街上游蕩了三天,飢寒交迫讓我沒有辦法去思考下一步該做什麼。”

“我蜷縮在一座公園的長椅後面,灰頭黑臉,我不想讓別人看到這樣落魄的自己,所以就藏在了那裡。”

“那也是我和你的爸爸馬克羅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當時他看起來比我還要沮喪,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的愛人,也就是你的媽媽去世後,他因為自責內疚,悲痛欲絕才整日出來散心的。”

“他坐在長椅上,沉浸在自己的傷痛中,我因為飢餓肚子發出了尖叫,他也因此被嚇到,那張滿臉胡茬憔悴的臉,就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馬克羅帶我去飽餐了一頓,我吃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錢,之後,我就被他帶來了這裡,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我之所以說你的爸爸偉大,就是因為他給了我新的人生,在這一個月裡,他真的很照顧我,我很感謝,今天也是受你爸爸的請求,來給你送小熊玩具的。”

“謝謝你,大姐姐。”居依禮貌的回答。

“不客氣,小居依真乖。”喬捏著她的小臉,同時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兩人就坐在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圖書館前臺階上,彼此心靈感應著,從那時起,兩人就建立起了友誼,喬把居依當做親妹妹一樣對待,因為她知道被冷落的痛苦,所以之後的日子,對居依百般呵護,也是為了報答馬克羅的救命之恩。

就這樣,居依慢慢振作,從失去母親的悲傷中走了出來,加入了武裝部,跟隨父親開始了訓練,也一直依賴著喬,每天幾乎形影不離。

就這樣安穩度過了三年的幸福時光,這三年裡,在馬克羅的幫助下,喬正式加入了‘城池’,成為了武裝部的一員,馬克羅教會了她戰鬥,如何保護自己,和很多生存技巧,同時也讓她慢慢淡望原生家庭造成的陰影,她拋棄了自己原本的姓氏,單名為喬,也開始瞭解到了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一角,‘城池’是神聖的,也是不可撼動的存在,她所丟失的愛,幾乎被馬克羅全部填充,他就像一個父親,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自己和居依。

時間追溯到五年前的一天,這一切美好,都吹灰如同泡影……那本應該是平平無奇的一個下午,陽光依舊明媚,蟬百無聊賴的趴在樹上發出優鳴。

和平時一樣的訓練。

馬克羅吹著口哨,點名列隊。

“今天,你們的元氣訓練已經圓滿結束,最後一場考試,是元氣對抗賽,也就是你們使用自己的元氣來進行雙人對抗,我會根據你們的表現,依次排名打分,不合格的人是將度過一年的痛苦重修。”他高昂的聲音另下面的學生心潮澎湃,尤其是喬。

喬對自己的成長和實力有絕對的把握,她平時付出比別人多三倍的努力,就是希望可以讓如同自己父親的馬克羅感到欣慰和驕傲。

當點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她充滿自信昂首挺胸的走上了訓練臺,並用餘光看向了馬克羅,示意他做好自豪的準備,自豪自己培訓出了最出眾的學生。

站在她面前的,是喬一直覺得最難纏的對手,在眾多學生中,他的實力和喬不相上下。

雙人互相鞠躬,在馬克羅的一聲哨響下,對抗開始。

喬率先跑向對手拉近距離,雙手聚集元氣。

“力道一式,勁衝!”瞬間雙手交叉,託於胸前呈十字狀,用力外擺,一股勁風打出擊向對手。

他則不慌不忙的後跳,躲開了拳風,擺出同樣的姿勢打出了力道一式。

而喬選擇生硬的接下了這一擊,露出了嘲諷之色。

“力道之三,斬鋼式!”她極速調整元氣,眾集在手刃處,用力劈下……

兩人在出招與破招中,持續對抗了十分鐘依舊難分伯仲。隨著體力和元氣的消耗,汗水淌溼了兩人的衣服。馬克羅神情緊張的在臺下來回踱步,他沒想到兩名學生可以打鬥到如此地步,雙人的實力同樣出類拔萃,分數難以評判高低,專心致志下,他並沒有發現已經朽化的房梁產生了裂縫……

喘息聲越來越重,喬撥弄著如水洗的銀髮,兩人決定用最後一擊結束對抗。

“力道之九,穿絞!”她跳步前衝,喬對於力道的學習掌握很是透徹,她認為這一擊足以擊潰對方,元氣瞬間改變屬性,增強了穿透力。

而他的對手則認為此時應該改為遠攻,阻止喬的前進,“元氣六式,徹轟!”一股元氣聚集,形成肉眼可見的小型能量球體,條條刺眼的能量線染亮了整個木屋。

用力從手中擲出打向躍身在空中的喬……

千鈞一髮之際,喬側身躲開,能量球體擦過,直勾勾的衝向房梁處……

對手驚慌的瞳中映著喬逐漸放大的身影,在她認為自己勝利的那一刻,巨大的坍塌聲傳來……

她抬頭,整座木屋因為房梁的斷裂,轟然倒塌,巨大沉重的房頂砸落,兩人呆愣在原地,在馬克羅的一聲緊張嘶喊中,回過了神……

劇痛傳遍全身,喬被厚重結實的木板擊中了鬢角顳頜處,隨之大量碎木和塵屑把她壓在了下面,巨大的坍塌聲和疼痛讓她模糊了意識,可在閉眼的前一秒,她不可置信的看到,馬克羅竟然用身體去護住了她的對手,只因為他們的距離很近。

一切都是假的……

這種危機之刻,他並沒有選擇去救下自己……

原來自己曾經天真的以為,得到了所謂的愛……

不會再被拋棄,會被保護起來……

自己將會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一切,都是假的……

血從頭顱中滲出,喬憤恨間失去了意識。